第1章 If

既不是佐灯也不是佐侑，另辟蹊径为佐伯女士找了个cp（x一报还一报啊佐伯女士wwww脑洞源自佐伯的番外第一卷，人名我是瞎编的。补充一句，其实主要就是觉得佐伯小时候对人家小姑娘过于恶劣了，大概会给人家留下心理阴影所以才有这么个脑洞……

注意到自己只是以第二名的成绩被录入专业的时候，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毕竟，从十岁起我就一直牢牢占据着成绩单的最右端。但是，一看到第一名的名字我就释然了。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人考取第一名是理所应当的。

佐伯。佐伯同学。我的朋友佐伯同学。佐伯。沙弥香。佐伯沙弥香。念出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实属不易。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舌尖的颤动。距离上一次见到它已经过了整整八年。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大学和它的主人重逢。我对她从未抱有过这种奢望。不过转念一想，与她重逢其实并非没有可能，只是我自觉筛去了这个念头。

都说女大是会十八变的。我大概可以被当成一个典型。现在的我应该称得上是一个比较优秀认真的人，不论对待学习成绩还是体育运动，特别是在人际交往方面，统统收敛起了小时候大大咧咧的个性，走到哪里都能博得众人的交口称赞，被视作成熟稳重踏实可靠的代名词。但其实我不过是在一条未知出口的道路上胡乱摸索，跌跌撞撞地朝着不知在何处的她前行。这或许是我的潜意识在作祟——只要我成为足够优秀认真的人，就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与她相遇。毕竟，她是我见过最优秀认真的人。但是，万分之一的可能真的被我撞上的时候，我却不自觉地想要后退。

撞上又有什么用呢？我对这位佐伯同学一无所知，仅仅在五年级的夏日里和她一起学过几天游泳。对她的了解全部出自基于外貌的肤浅印象，以及她支离破碎屈指可数的话语。她看上去似乎是大小姐出身，看上去就是一个优等生，看上去正经过了头，看上去非常讨厌我。实际她的确非常讨厌我。在遇见她以前，我一直都是一个受欢迎的人。老师同学家人朋友总是夸我热情大方阳光开朗。只有从来都不曾和我相熟的她直言讨厌我不认真的态度。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理解她对我的冷淡，但到后来随着年纪慢慢增长，终于也能稍微体会这种心态，特别是当我成了一个和她一样优秀认真的人的时候。不对，这样说还不够准确，应该是当我成了一个还算优秀认真的人的时候。不是说过的吗，我对她一无所知啊。她优秀到了什么地步，又认真到了什么程度，每个礼拜三只能和她相处一小时的我一概不知，只是在勉强向着“优秀认真”这个模糊的目标前进，并不是向着她前进。佐伯同学是个很狡猾的人呢，只一味叫我往前走，却不告诉我目的地。不过，多亏了她，我才能走得这么笔直，一路顺畅地升入大学。

在这万分之一的可能里，我和她成为了同专业的同学。在开学典礼上，她以校学生代表的身份作了演讲。从她走出人群到站上演讲台，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我一眼就能认出她，绝不是凭着流程表上的名字才分辨出她的。她的声音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显得温温柔柔优雅大方，面对着成百上千的陌生人没有一丝怯场和惊慌。叫我一看就知道和她隔着永远逾越不了的鸿沟。我的优秀认真只是伪装，而她却是生来如此。位列在她之后真是情理之中。

开学不过短短几天，我们共处一室的时间就超过了当年无数个礼拜。依稀记得我曾希望成为她的小学同学，想要在游泳课以外的时间也能天天见到她。谁知道梦想真有实现的一天。可惜，来得太迟了，我承受不起。我和她都是那种会提前赶到教室，在第一排坐得端端正正的人。第一天我不幸成了她的邻桌。是左利手的我恰巧坐在她的右侧，记笔记的时候两只手肘反复撞在一起，我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底，觉得自己又要被她讨厌了，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发麻，根本无心听讲，甚至写不动字。没想到她侧过头冲我露出了笑脸，低声安慰我说课后可以调换座位。课间我抱着书包坐到了最后一排，仍然坐在第一排的她回过头遥遥地看着我，表情相当不解。我像只鸵鸟一样，赶紧把头埋进了书里。

没有办法。面对着她，我做不到心平气和。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还碰到了她柔嫩的肌肤，看到了她和善的笑容，听到了她温柔的嗓音。每一样对于过去的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星星。她当然没有认出我。不对，与其说她是没有认出我，不如说是压根不记得我。她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块绊脚石，我却在她的人生中连插曲的一个音符都算不上，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着她。只要我们呆在同一间教室里，只要可以望见她的背影，只要和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我就会像小时候那样没出息，掌心发热，浑身冒汗。我分明已经和过去判若两人，却偏偏在这件事上毫无长进。可是，我已经不在泳池边上了，找不到可以供我继续埋藏心意的地方，我只能躲开她。

我时常会在梦里重温与她短暂的相处。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发誓白天从未想念过她。甚至，我想要把顽固的她逐出脑海。认真说来，她其实是我的初恋，在我的生命中本该是相当特别的存在。但是，初恋不总是美好的。被朦朦胧胧喜欢着的人觉察到了心意，紧接着被狠狠推开断绝原本就不多的往来，真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回忆。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觉得自己白痴得可以。明明在某些方面足够早熟，可实际上还是什么也不懂。神经粗到完全察觉不到她对我的嫌恶。拼了命一个劲地想要接近她，笨拙地试图表达自己的心意，结果却是她自那以后再也没来上过游泳课。果然，对于十岁的小孩子来说，那种事情还是太可怕了。不只是十岁的小孩子会害怕，我到了十八岁也依旧在害怕。

我是因为遇见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和大家不同的。我是一个只喜欢女孩的女孩。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了一整个夏天，从遇见她到她消失。可以确定这一点的同时，我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不仅是因为遭到了她的嫌恶和厌弃，更因为认识到了喜欢女孩不会顺利。既然如此，那就喜欢男孩试试。这种想法真是太狡猾了。我厌恶怀抱这种想法的自己。

念中学的时候，我有意识地在外形上做出了改变，学着留起长发，梳样子淑女的发式，又渐渐学会了穿衣打扮，博得了不少男生的注意。其实，会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引起异性的关注，我只是在向想象中的她靠拢。因为，不管我有多喜欢她，我们之间的交集永远都只有那么一点。她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除去离开之时没来得及带走的泳帽和泳镜。我悄悄把它们带回了家。尽管后来不再游泳，但偶尔还会把它们戴上试试。印象中她的身上总是香香的，但泳帽和泳镜上只有氯气的味道，时间一久更是什么也没剩下。我只能记得一张模糊的脸，在梦里从来都看不清的脸。想要多制造一点交集，只要一点就好，比如相同的发式。

初次遭遇男生告白时，我不假思索地应承了。因为想知道我有没有可能也喜欢男生。结果根本没有。一连几次都是这样。校园里渐渐传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生之类的说法。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不过之前那些应该也算不上是恋爱吧。其实高中时期还遇到过女生向我表白，理由无一例外是觉得我优秀，不论是学习还是运动，长相身材也还算不错，为人又亲切随和好说话。我每次都如临大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最终的结果是全部拒绝，虽然只能喜欢女孩，但从来没有和女孩谈过恋爱。

对于佐伯同学，我一直努力尝试着和她保持距离，总是小心翼翼地躲开她，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交集。但是，我们作为成绩最优的学生常常被老师同学放在一起谈论比较。有时我的专业成绩甚至会超过她。每次考试我们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在其他同学眼中我们应该算是竞争对手吧，而且还是关系非常差的那种，因为我们几乎不曾和对方说过话，我单方面表现出了不太想交流的意愿。我们各自在同学之中深受欢迎，彼此之间却毫无联络。我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应该不太会介意这种小事，仅凭我对她的粗浅了解来说。

但是，无法不在意她时常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虽然避开了同她的交流，可偶尔还是会看她几眼。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多年的暗恋对象。结果却发现我们的视线总能相交。除去她也在关注我以外，似乎没有别的解释。每次我都匆忙把头转开，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不再看她，但又每次转眼就忘，如此循环往复，终于再也忍受不住。

“佐伯同学？”

“嗯？有什么事吗，白鸟同学？”

“你是——近视眼吗？”

她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现出了一副措手不及的表情。

“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坦白地说，觉得你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所以就想，你是不是近视。”

她微微睁大了双眼，接着嘴角露出笑容。

“原来白鸟同学知道我在看你。”

“很难忽视吧，那种目光，一直盯着我。佐伯同学是认为我有什么问题吗？”

她真诚地点了点头。

“白鸟同学似乎——有意躲避着我？”

“没有。只是——我们没有必要的交集，不是吗？”

“是吗？在我看来，明明可以有不少的。”

我和她恰巧都是排球社的成员，在课堂之外也会在球场上见面。不过每次练习我都尽量选择其他同学搭档。这样的行为大概显得过于刻意了。毕竟我和她是同专业的同学。

“也不是吧……总之，希望佐伯同学不要再关注我。否则我会感觉非常困扰。”

她微微皱起眉，没有立刻回复。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一直都顺风顺水的，没有遭遇过真正的拒绝。谁会拒绝她的主动？我想象不出来。说老实话，不是我不愿意去了解她，光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气质，哪是我这个拼命伪装的家伙可以比肩的。真想不到我会遇上能够拒绝她的机会。

“白鸟同学？”

“在。”

“虽然不太清楚你对我究竟有什么偏见，不过，我原本以为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我是说，你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

她于是弯起了眉眼，目光透着期待。

“但是抱歉，我不太确定我们可以做朋友。”

“为什么？”

我干笑了两声。

“因为我有点喜欢你。”

她的表情顿时凝滞。我想，这一句话足以把她吓跑。以她的聪明头脑不会误解这个“喜欢”的意思。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竟然要用“我喜欢你”这样的话故意吓跑我喜欢的人，听上去也太可悲了。但是，现在不这样做的话，今后只会更加痛苦。不可以加深与她的交集。不可以卷入和她的联系。绝对不能让她重新走进我的人生。四年不算漫长，熬熬就过去了。

“我可以听一听理由吗？白鸟同学喜欢我的理由？”

没想到她还会继续接话。这下愣住的人变成了我。喜欢她的理由。我能说什么呢。不过是幼时一见钟情，没能得到认真的对待，一直心有不甘罢了。也不算真正的喜欢。

“佐伯同学是个非常优秀认真的人，性格温柔脾气和善，长得漂亮，声音也很动听。抱歉，我不太了解你，只能说出这些。”

这就是我对她的全部印象，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永远都只能基于表面做出判断。这样真的是喜欢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过去的八年我都干了些什么？打着喜欢她的旗号改变自己，到头来却发现这根本称不上喜欢？喜欢，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不只是要掌心发热，后背出汗的吧？那只是十岁的喜欢。现在我已经十八岁了，不该还停留在那时候。可是，除她以外谁也没有再让我体验过什么叫做喜欢。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为什么不试着了解我？”

“没有必要吧？又不可能交往。”

“白鸟同学真是个非常自信的人。”

听出了她话音里的揶揄。我可不就是非常自信吗？自以为刚刚那句话能把她给吓跑，可现在陷入困境的人却变成了我。我已经无法思考了，不知道自己会口不择言说出什么。

“谢谢？”

“这可不是在夸你。”

我忍不住笑了。她在座位上仰起头，双手攥着钢笔，表情惊讶地望着我。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先前我的脸上一直是一副冷淡的样子。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我从不吝惜自己的笑脸，唯独面对着她需要收敛。我不能表现得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只能优秀认真一本正经。

“白鸟同学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她如是评价道。

“谢谢。”

“还是不能做朋友吗？”

“我也想听一下理由，佐伯同学想要和我做朋友的理由。”

她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想要了解白鸟同学。”

我勉强猜到了原因。因为某种逆反心理？对方越是不爱搭理自己，就越想要接近？对方越看似冷淡难以亲近，就越想深入了解？不行，她不能了解我，绝对不能。假如她知道了我是谁，一定会对我感到失望。我既希望她注视着我，又不希望她得知真相。我并不指望从她那里得到任何关于“喜欢”的回应。她是因为我伪装出来的假象才想了解我的。做一个优秀认真的人当然没什么不好。只是，这不是我。本来的我，真实的我，她厌恶着的我，被她溺死在了十岁夏天的泳池里。一旦深入我的内心，她就会发现我依旧是个让她讨厌的人。

“我没有什么好了解的……”

这就是那天对话的结尾。我对她说我没有值得了解的地方。但结果她反而比之前更加关注我。虽然我们仍旧没有交集，即便遇上了也只是礼貌性地点头示意，但我总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第二次和她说上话是因为收到了情书。在走廊上，打开储物柜的时候，她收到了白色的情书，我收到了粉色的情书。她的那封落在地上，我弯下腰帮她捡起。

“佐伯同学真受欢迎。”

“彼此彼此。”

下课后我找到了情书的主人。是我班上的同学，个子瘦瘦小小，是个娇弱的女孩，叫人一看就容易生出保护欲。我总是难以掩饰对同性的关注和好奇。但是，这让我深深地厌恶自己。我拒绝了这个女生。理由是这不过是一时的头脑发热，等她冷静下来就知道喜欢女生有多不现实。喜欢女生是不对的，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听到这样的话，她整个人都呆住了，抹着眼泪拿过我还给她的情书离开了。佐伯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向我的目光显得尤为不解，她揽过女生的肩膀低声安慰，两个人渐渐走远了。她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拒绝的话，只要说不喜欢就可以了。但你举出那样的理由，是在从根本上否定她。”

她找到我，和我进行了一次关于拒绝的对话。

“那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

“不是说自己没有什么值得了解的地方吗？这一点就非常值得研究了。”

“是吗？”

“白鸟同学说过，有点喜欢我，不是吗？”

“是想把你吓跑才这样说的。”

“为什么以为这样可以把我吓跑？一般人想不到这种借口吧？”

“突然听到女生的告白，反应应该像我今天这样吧？觉得不想产生联系。”

“但是，没有必要践踏别人的心意。”

一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她把我看穿了。

“我明白。”

听到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我简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我平生第一次被人践踏心意，罪魁祸首就是她啊。现在却反倒要来听她的训话，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

“不打算向她道歉吗？”

“会的。”

其实，看到那个女生流泪的一刻我就心软了。会流眼泪真是一项了不起的技能。轻而易举就能让别人知道你是脆弱的，是需要关爱的。我就做不到这一点。我找到她，向她诚恳地道了歉，但也表明了不可能和她交往。即使我先前说出了那么过分的话，她对我也没有丝毫怨恨，反倒感叹白鸟同学是个温柔的人。我羞愧得简直无话可说。

自那以后，和佐伯的交往逐渐多了起来，偶尔会应她的邀约在一家咖啡馆喝下午茶。她常在我拒绝女生以后温和地批评我，认为我的措辞太强硬，觉得我的态度太苛刻。其实我不是很明白，我看上去真的这么没有异性恋气质吗？虽然我不会接受男生的告白，但为什么总有女生向我表白？难道女生就是这样？面对衷心憧憬的人，往往可以忽略性别？佐伯从来没有收到过女生的情书。我们之间一定是在什么地方有明显的差别。

“如果佐伯同学收到女生的情书，会怎么处理呢？”

“先看一看是不是我喜欢的人写来的，再考虑接下去的对策。”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原来她也会喜欢女生吗？甚至还会认真考虑这种可能。大概因为我的表情过于震惊，她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怎么？我在中学里曾经和女生交往过。觉得不能接受吗？”

当然不能接受！她在中学和女生交往过！也就是说，她不是不能和女生交往，不是不会喜欢女生，只是，她尤其讨厌我，仅此而已。我冲她点点头。

“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

她愣住了。我拿起书包冲出咖啡馆。不知应该跑去哪里，但就是停不下脚步。我至今为止的人生，究竟是在干什么呢？十岁以前明明生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却在遇到她以后失去了自由，戴上了枷锁。自以为这份枷锁永远也不可能被打破，她却亲口告诉我情况是会改变的。我一心在向一个厌恶着我的人靠拢，清楚地知道她绝对不可能喜欢上我。但是，除她以外我又喜欢不上别人。无论我如何假装认真，也无法破解这道难题。

等到眼前的景象终于不再模糊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停在了一座桥上。桥下小河平静地流淌，河水看上去清澈透亮。我绕到岸边放下背包，一口气猛地扎进水里，就像那年我们一起上游泳课，我总是一看见她就浑身发热，以至于不得不躲到水中降温。她追来的时候我已经上了岸，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白鸟同学！”

“嗯。”

她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拿出手帕给我擦脸，不顾我会沾湿她的衣服。但是怎么也擦不干，因为我的脸上除了河水，还有眼泪。

“白鸟同学？”

“啊。”

她什么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替我擦去眼泪。她的确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幸好这是夏天，我也不怕着凉。于是我们并肩坐在岸边，我指着河水对她说。

“里面很凉快，可以让头脑冷静下来。”

她笑了笑。

“很久以前听人说过类似的话。”

“是吗，是个会游泳的人吧？”

“是的，游得很好。”

“真好。”

“还不想回去吗？再呆下去，你会感冒。”

“回去。”

我摇晃着站起身，她握住了我的手。我迈不动步子了，掌心又开始发热。明知道她深深地讨厌着我，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着她。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痴。

她一直都没有问过那天我忽然情绪失控的原因。我很感激她的温柔周到，但又觉得感情无处宣泄，憋在心里非常痛苦。于是我们又在咖啡馆见面了。

“佐伯同学，在中学里和女生交往过，对吧？”

“嗯，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么，佐伯同学是真的喜欢女孩子？”

“嗯，虽然曾经决心要改变自己，但最终还是向命运屈服了呢。”

“因为在中学里曾经交往过的女生？”

“不，那是国中的事情，至于命运的话，是高中的事情。”

原来她喜欢过不止一个女生。咖啡好苦。

“命运的话，是个难以抗拒的字眼啊。”

“是的，所以一直深陷不能自拔，不过好在最终走出来了。”

“是吗，真替你高兴。”

“听你的语气，完全感受不到高兴呢。”

“因为比起高兴，感觉更加嫉妒。”

“嫉妒？为什么？”

“嫉妒你可以走出来。我做不到。”

“所以说，白鸟同学也有故事，是个不一般的人呢。”

“不，我一般得不得了。”

“为什么这样说？”

“正是因为太普通太一般，所以才得不到喜欢的人的垂青。”

“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听你的中学同学说，你一直是个很优秀的人。”

我眨了眨眼睛。

“我的中学同学？”

“恰巧在文学社偶遇到一位。”

“你好像真的很关注我。”

她别过头。

“不自觉地关注优秀的人，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对，我也喜欢优秀的人。因为自己不够优秀，所以向往这样的人，慢慢地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虽然偶尔会被称作优秀，但实际上不太敢当。”

“我是觉得，优秀的人会互相吸引。现在已经足够优秀的白鸟同学，迟早会得到未来喜欢的人的垂青。”

“但愿如此。”

“白鸟同学在其他方面明明都很积极，但在爱情这方面好像相当消极。”

“没办法。假如被喜欢的人讨厌了，你会怎么办呢？还敢积极吗？”

“那……要看为什么会被讨厌吧？”

“意思就是，你以为改正了缺点就没问题？”

“不是。但至少这能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到那种时候，能不能得到那个人的喜欢已经不重要了。”

“即使这会让你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不像你自己的人？”

“啊……”她低低地叫了一声，“我不知道。你难倒我了。”

“佐伯同学一定不能理解。因为佐伯同学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从小就可以做自己。”

她抿了一小口咖啡。

“话虽如此，但是——”

她放下咖啡杯。

“但是，想要努力理解你。”

我低头笑了笑，忽然认识到了何谓释怀。或许她现在的温柔足以包容我曾经的真相。

“谢谢。佐伯同学为什么会对我这么上心？”

“因为优秀的人互相吸引？”

“明明我没有被佐伯同学吸引喔。”

她罕见地现出一丝窘迫。

“那么，是我单方面被优秀的白鸟同学吸引了。”

“突然想要和佐伯同学聊一聊那个曾经讨厌我的坏家伙。”

“这是在……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吗？”

她坐直了身体，冲我扬起嘴角。

“那么，我会洗耳恭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