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景润】志在必得 第二章

作为诚进集团副部长，崔书润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直到下午四点才施施然出现在S画廊。

尽管之前已经在朴专务送来的资料里见过徐伊景的照片，真人迎上来时，崔书润仍然惊艳得怔了好一会。

高挑的身材，鲜艳的玫红色西装，极具存在感的艳丽容貌，和周身不苟言笑的清冷气场形成了强烈反差，如同异物般突兀地存在于这个庸碌的灰色空间中，一眼看去，犹如夜色中的霓虹灯，醒目而旖旎。

被崔书润直勾勾地看着，徐伊景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

“好久不见，书润欧尼。”

崔书润回过神来，亲切地双手握住徐伊景的手，笑吟吟地上下打量她。

“比诚载还小一岁的小豆丁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伊景ちゃん真的长大了呢，已经比我高了吧？”

话语间，像足了亲切的长姐。

徐伊景低头浅笑，谦虚地摇了摇头。

“只是高跟鞋稍微比书润欧尼高一点点，书润欧尼还是我想象中一样，高高瘦瘦的，扎着马尾，看上去还是很年轻。”

崔书润笑着逗她。

“还是伊景年轻，能多笑一点的话就更好看了。”

徐伊景依言露出笑容，接过金作家拿来的香草茶递到她手中。

“尝一尝，金作家的香草茶，很有特色。”

崔书润转头看了金作家一眼。

“哦，你是作家？”

金作家连忙摆了摆手。

“啊哈哈，只是个昵称罢了。”

崔书润便笑了笑，优雅地抿了口香草茶。

“那很可惜，我很喜欢文学呢，这个茶很香，谢谢。”

像是真的来逛画廊的，崔书润自顾自地在不大的画廊里逛了起来。

“听说书润小姐是文学博士毕业，对文学的见解一定很深厚。”

崔书润的视线划过墙上展出的画作，几乎都是印象派的作品呢，画家的名字也很陌生，漫不经心地答道。

“曾经的理想就是读完博士后进大学院教文学呢。”

含着金汤匙出生，十岁生日礼物是两家公司，如今手握实权，驾驭着行驶在时代滚滚洪流上的巨轮，稍一颠簸便在韩国掀起滔天巨浪的公主的愿望，不过是握住教鞭而已。

“人会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去山里木屋度假，对远离城市喧嚣亲近自然感到满足，假期过后，还是会选择回到都市。”

徐伊景冷静却犀利的话语，既是吐槽也是事实，就算此刻放下权杖拿起教鞭，就不用担忧父亲辛苦一生的公司出现问题吗，对民载哥哥虎视眈眈的觊觎就能够视而不见吗。掌握权力的同时也是背负同等重量的责任，不能承重者也必不能承受之轻。

但内心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徐伊景如此直接冒犯她，崔世润在一幅画前站定了身子。

“这幅画不错，多少钱？”

徐伊景看了一眼墙上的抽象派油画，风格和用色并不出彩，在展出的作品中显得平平无奇，随口胡诌了个数字。

“两亿韩元吧，书润小姐要是喜欢我让人打包直接送到您府上。”

崔书润朝随从看了一眼。

“艺术的价值不能用金钱衡量，艺术品的价格总是很难估算，听说价值一千万的画作，拍卖的时候却可以拍出数亿的天价，一旦成交，那些来路不明的现金就会直接合法化，如果经过慈善基金捐出的话，连缴税都不需要呢。更不用说，同一幅画以低价卖给大人物，再以原价回购的伎俩...”

从随从手中接过支票递给徐伊景，明亮的眼眸微微眯起带起些许锋锐的碎光，嘴角勾起上流人士特有的骄矜微笑。周身仿佛有无形的气场将两人的距离扯开，居高临下。

“我买了，基金会应该会需要这幅画吧，麻烦直接送到诚进教育基金会。”

说罢，又看了眼腕上的百达翡丽Gondolo腕表。

“抱歉啊，秘书安排的行程有点满，我还有约。”

徐伊景越过支票一把握住崔书润的手腕，坦然地对上公主撕开优雅自持漏出不悦的表情，眼中甚至浮起一丝淘气的兴味，撒娇般轻轻摇了摇。

“我是真的想感谢欧尼，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送你过去吧，书润欧尼。”

崔书润抬头认真地端详着卸下周身冷峻的气场，放低姿态讨好地握住她的手的女人，艳丽的面容尽管打扮得十分成熟，实际上比诚载还小一岁呢。

她记忆中的徐峰秀叔叔是个严厉强硬的人。小豆丁在大阪的家宅中，常年只有管家陪在她身边，是个沉默到有些畏怯的孩子，她花了整整一个月带她在山里钻来钻去，带她去溪边玩水，荡秋千，用生硬的日语陪她看书写字，才让她像普通小孩那样露出笑容。

如今她离开父亲独自来到韩国，当年陷害徐峰秀的人想必也不曾忘记当年的旧事，他们位高权重，富可敌国，派系簇拥众多，身在敌阵之中，她又哪来的余裕揣度别人的好意呢。

想到这一点，又心软了。

何况，她也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如此，崔世润点了点头。

“汉江边上，诚进酒店，今晚见的是企划财政部的金议员，你既然到韩国了，也见一见。”

企划财政部是韩国规划国内经济发展政策，协调外汇交易及国际金融政策，左右韩国经济的发展方向的重要部门。

徐伊景没想到崔世润转头送了一份大礼，按捺住兴奋，指挥金作家将画打包送到诚进教育基金会，自己直接拉着崔书润的手坐进新购入的两座捷豹跑车。

随从欲言又止地看着副驾驶上的崔副部长，崔书润转头看了眼正高兴的徐伊景，示意他坐后面的车跟上来，随从躬身领命，再抬起头来，那台名贵的白色捷豹跑车已经一溜烟跑了。

“快追！”

原本崔书润只是想帮徐伊景牵个线搭个桥，谁知徐伊景路不太熟，还为了弥补刚才的失礼还一路上同她聊起了俄罗斯文学，根本没看GPS，偏偏徐伊景很会说话，刚才画廊里让自己不悦的犀利与冷漠，枪口对着别人时便成了鞭辟入里的灼见，崔书润大感受用，聊着聊着连自己也忘了时间。名贵的跑车在首尔大街上绕来绕去，一拖就拖到了晚餐时间附近，又不好中途甩开她不让她吃饭，只好客气地邀请徐伊景一同用餐，虽然心里希望徐伊景能稍微懂点气氛自觉回避，但如果她是徐伊景，她也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只得带着小拖油瓶一起和金议员用了个便饭。

原本想和金议员聊的正事也没有提，只是闲扯了一些经济时事。纵然如此，言谈之间不小心泄露了一些信息，立即被徐伊景敏感地捕捉到了。

刚刚两人在进餐时都喝了些葡萄酒，因此也不急着回去，送走金议员后，两人坐在楼顶赏着江景闲聊。

“你要收购韩星钢铁？”

崔书润思考一会，韩星钢铁市值巨大，只凭徐伊景是吃不下的，又是公开招标的项目，很快就会公开，也没什么好瞒的，便点了点头。

“为什么？钢铁行业现在可是相当不景气，否则韩星钢铁也不至于破产。”

崔书润晃了晃手中的鲜榨橙汁，为了解酒贴心地加入了蜂蜜，她垂头吸了一小口甜腻的橙汁。

“理由吗？韩星钢铁是韩国最大的钢铁厂，制铁技术在亚洲首屈一指，政府拒绝给予贷款导致韩星钢铁濒临破产，但几大分工厂的产能和市值都还在，只要继续提供资金链就能正常生产，只要钢铁市场好转，就能盈利，现在是最好的收购时机。”

抬头正见徐伊景专注地望着她，涂着深红唇彩的嘴唇冷艳骄矜，没有吐露只言片语，那双清澈的眼眸，却是秋水横波，明眸善睐，不言自明。

她突然感到双颊微微发热，汉江的风一吹，便觉得有些醉了，志得意满的清丽笑容自颊边慵懒绽放，却因父亲身染重疾染上了些许悲伤。

“但在我心里最大的理由，因为韩星钢铁是父亲一手创造的。我想让父亲能亲眼看到他一砖一石建起的钢铁厂回到诚进的怀抱。”

徐伊景将那悲伤却妍丽的微笑收入眼底，垂头安静了一会。

“崔会长一定很高兴有书润小姐这样的女儿。”

“伊景啊...”

诚进的小公主软绵绵地撑着下巴，向来明媚的眼眸懒懒地半眯起望着她，盈满了软弱的湿润。

“想要为父亲好好争口气，想告诉他，我已经可以独自走下去，可以守护好家族、集团，请不要再为我忧心。这种心情，伊景和我是一样的吧。”

徐伊景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将手边的纸巾递给她，突然开口问道。

“诚进在海外有子公司，进出口的外贸交易应该储存了不少外汇吧？”

清冷的嗓音一下子唤回了微醺中迷离的神智，崔书润猛地警醒过来，冷淡地说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诚进钢铁，收购为韩星钢铁后三十年扩张了四倍，以这样的规模和产能，一定大部分产品都会出口，一旦外部市场不景气，内部银行贷款跟不上，资金链就会断层。其中很大一部分会是收不回的死帐坏账吧，别人欠他的还不上，他欠别人的，也一定还不上。”

收购韩星钢铁其中的利弊，崔书润在公司里已经听了数百遍，但她绝不会因此停手，刚刚还听过自己说出真心话的人，转眼却在劝自己衡量得失，让崔书润有些不悦，揪起眉头定定地盯着她。

“诚进，一切都很好。”

徐伊景耸了耸肩，端杯喝了口葡萄酒。

崔书润这才发现对方杯子里居然还是酒，不满地叫道。

“应酬都结束了，还在姐姐面前装什么大人，明明是个小豆丁。”

说罢还挑衅一般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丢丢距离，眯起眼睛睨她。

徐伊景这才发现，这位小公主是真的醉了，两杯葡萄酒就醉了，她看了眼背后两张桌子开外一个劲地朝自己鞠躬道歉的随从，叹了口气。

“因为书润小姐说了真心话，我也说一句，这样书润小姐酒醒以后也不会觉得被欺负了吧。”

“嗯？”

“这片灯光，很美吧。”

崔书润顺着徐伊景的目光转头望向江边，从楼顶看去，脚下五颜六色的万家灯火在寂静的夜色中闪烁，如波光粼粼的河流，静谧又绚烂。

“总有一天，我要拥有这些灯光，我要站在世界的顶峰，让这些灯光驯服在我脚下。”

徐伊景清冷的声线如清澈的泉水，清凉地拂去浮世的微尘，图穷匕见。

这里是江南，是首尔，韩国最繁华的地区，在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眼中，不过是一片静待收集的小小拼图。

生活是极大的喜悦，而不是含泪的驯顺。

崔书润突然想起她们在车中聊到的小说中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