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幕五之十一
第五幕 江戶 -- 幕五之十 一 --
緣送來晚餐時,中午端來的托盤原封不動的擺在原處。
緣把晚餐放下,收走早已冷掉的午餐。離去前,他想要說點什麼,可是當看到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時,全部的話語都嚥回肚子裡去。
慢了一步…
昨天聽到要賞花後,緣早早跟夥伴換班,提著兩桶酒興高采烈的跑回去,跑到半途撞見那一幕,師傅被人從後面偷襲,之後逐漸變得透明,憑空消失了。
偷襲的龜田看到人憑空消失嚇傻了,刀子扔了就想跑,緣欄住他,順手拿酒壺砸暈他,把他綁在樹上後跑過去找姐姐。
他看見姐姐瘋狂的刨著地面,挖著剛才師傅還在的地方,指甲掀起來都毫無知覺,叫不醒拉不走,逼不得已緣只好用手刀打暈她背到醫館。
到醫館正巧遇到從醫館出來的神谷越路郎,他得知始末後,認為繼續住在竹林不安全,待巴包扎好後,讓緣帶巴去神谷道場暫住,偷襲的人交由他處理。
處裡巴的傷口,安頓住處,跟越路郎討論怎麼處裡那些偷襲的人,緣折騰了整個晚上。最讓他不解的是薰的憑空消失,雖然親眼所見卻難以置信,由於巴尚未醒來,緣決定隔日與巴討論,沒想到緣隔日到巴的房間時,看見自己的姐姐面容枯槁,滿頭白髮,彷彿被抽走靈魂一般,只剩下毀壞的空殼。
已經連悲傷都沒有了。
說不出口,要她振作或是要她復仇,都辦不到。
「巴姑娘的情況怎麼樣?」結束道場的練習,越路郎繞過來看看情況。
竹林的房子是越路郎借給她們住的,她們在回去的路上遇襲,越路郎認為自己多少要負些責任。
「什麼也沒吃,連水都沒喝。這樣身體撐不住啊。」緣只能乾著急。
「一夜白頭…巴姑娘遭受精神上的打擊遠過於身體上的不適。若是能早點找到薰故娘的話…」
越路郎不曉得薰憑空消失的事情,緣說他趕到的時候只看見受傷的巴,被他們捉起來的主謀龜田發瘋了,一下說撞見鬼了一下說他沒有殺人,另外被雇來當打手的兩個男人說昏過去前還有看到另外一個女人,之後就不省人事了。
「哪群王八蛋,我一定要打死那些人!」沒有那些人,他們今天能開開心心去賞花的,師傅不會消失,姐姐不會變成這樣,都是那些人!那些敗類!
越路郎長嘆一口氣,摸摸緣的頭,「你也累了,早點歇息,明個兒我請大夫過來看看巴姑娘。」
他不贊同復仇,想要走入新時代,就得拋棄殺人償命的觀念,那是束縛人們于舊時代的枷鎖。但是他懂至親被傷害的憤怒,他也明白失去家人的疼痛,那些都沒有辦法輕易放下。
緣離開後,隔著門越路郎對著巴說:「巴姑娘,我現在正在追查薰故娘的下落,若是妳有任何線索的話,麻煩妳告訴我。…讓妳們住在那卻發生這種事情,我很抱歉。」
如預期的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正當越路郎準備離開時,他的女兒不知何時溜過來,好奇的張望裡頭,似乎以為這樣就可以看見房間內的動靜。
「爹,是上次的那兩個姐姐嗎?」小小薰仰頭問。
「是其中一個姐姐。另一個姐姐失蹤了,爹跟緣哥哥都在找她。」
「跟我一樣名字的姐姐?」
「是啊,薰姐姐失蹤了,所以巴姐姐很傷心,不要過來打擾她休息。」
越路郎牽著自己的女兒離開。
小小薰邊走邊回頭看著那安靜的房間。
她對那個房間充滿好奇,隔天早上趁著爹在道場教授子弟時偷偷溜過來。
客房這邊很安靜,稍微有點聲音都能聽得很清楚,小小薰怕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音吸引父親過來,便捂著自己的嘴巴,偷偷摸摸的走到昨晚那個房間前。
屏息著拉開紙門,殊不知自己憋著呼吸反而聽起來更大聲。
陽光從門縫流瀉進去,有個女人坐在榻上,面無表情的低著頭,白色的頭髮垂落在身上,跟身上白色的衣服融在一起。
爹說謊,這個人與她記憶裡的巴姐姐長的不一樣,巴姐姐應該是有著黑色長髮跟很棒的笑容的人,這個姐姐不會笑···
被騙讓小小薰很沮喪,好奇心卻依舊旺盛,她爬進房裡對著那個人問:「妳是誰?」
那個人沒有反應,小小薰想起來爹說基於禮貌問別人明自前要先報自己的名字。
「我是神谷師傅的女兒,神谷薰。」
「妳是誰?」自我介紹完後,小小薰又問了一次。
白髮女人慢慢的轉過頭來,小小薰瑟縮了一下,那個樣子令她想起生病的母親,總是很痛苦的模樣,她不喜歡看到母親那個樣子。
「薰…?」白髮女人喚了她的名字,聲音聽起來沙啞乾澀。
「是我。」小小薰對著白髮女人伸出手,貼在她的臉上。
白髮女人細細的端詳她的模樣,手指滑過她的面龐,最後將她擁入懷中,反覆的喚著她的名字。
「不哭喔,不哭。我在這裡。」小小薰學著母親安慰她的樣子,手輕輕拍在白髮女人的背上。
她的安慰卻始終沒能抑止決堤的淚水。
慶應元年(1865),神谷薰消失,雪代巴、雪代緣於神谷道場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