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If 花物语-03

『你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在我寻找她视线的焦点时，对方突然丢出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只是表情和语气依旧很平淡。

「嗯...我和你妈妈从幼儿园就认识了。」

小樱并没有继续发问，只是看着我，于是我自顾自说下去。

「那是我去幼儿园的第一天吧。因为到了陌生的地方嘛，也不想和母亲分开，所以就哭了，啊哈哈，现在想起来有点丢脸。」

我陷入了回忆，明明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是我却很自然地将那些故事对她说了出来。

积压了十几年，原本想对小岛说出的话。

可能是因为她和小岛真的很像吧。

「...对于那样的我，小岛总是能向我伸出她的手。」

大概是咖啡的热气偷偷爬到了我的脸上，眼眶感到有些湿润。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我的头，盯着我的眼睛深处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波动。

她张了张嘴，然后说出了和母亲类似的话语。

『你...喜欢抱月妈妈？』

「...」

我有这么好懂吗？

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看的出来？

我情急之下想要抬起手否认，但是过于剧烈的动作导致我手臂碰到了咖啡的杯子。于是，剩下了一半的咖啡得到了解放。

「啊，对不起。」

收拾好桌子，我一边庆幸咖啡没有飞溅到双方的衣服上，一边向她道歉。内心感到十分尴尬，脸颊烫得像是身处火灾现场一样，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想法被发现，还因为在一个初中生面前居然这么慌张。

『没事。所以，你果然是喜欢抱月妈妈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看来又一次不需要辩解了。

「是。」

为了维持身为长辈最后的形象，我选择大方地承认。

『这样啊。』

听到我的回答，对方没有做出任何的评价，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表现得更惊讶一点吗？她这种表现让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在我想问她怎么发现的时候，她又一次开口了。

『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咦？」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这算什么？人生相谈吗？

「呃，这怎么说...」

对于这方面，我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倒不如说这十几年来我喜欢的只有小岛。但是既然对方这样询问我，我还是希望能给出一个回答。

「呃...就是会一直想着对方的事情，对方开心的时候就会开心，对方难过的时候也会跟着难过。但是如果对方是和别人在一起的话，即使想要祝福，内心也会感到痛苦吧。」

我想这些话大概标准得就像课后习题的答案。

『这样啊。』

小樱还是没有给出自己的想法，仅仅又将头转向窗外。

「嗯...所以小樱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为什么？』她疑惑地看向我，『我只是好奇，因为我没有喜欢过人』。

如同工作的成功通过上司的审核一般，我偷偷松了口气。面对小樱，我的心理波动剧烈得像是也跟着变成了小孩子。

也可能是从那时候开始，内心的我就再也没有长大过。

「呃，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啦。而且...初中的几年说不定就可以遇到了。」

『我明年就高一了。』

「啊，所以现在是第三学期？」

『嗯。』

空气再次陷入了停滞。

这时候，服务员将小樱点的芭菲端了上来。

「不冷吗？」

『不会。』

「...」

小樱低头小口吃着杯里的芭菲，眼睛微微眯起，犹如被挠着下巴的猫一样。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除了平淡和困惑以外的表情。嗯，虽然我和她也只是第二次见面。

似乎发现我在看她，小樱抬起头望向我。

『怎么了吗？』

「呃，没事，就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表情。」

『...』

『我们才见过一次面吧。』

...这种事不用说我也知道。

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我要怎么称呼你？』

「嗯？哦，就叫我...小樽？呃，不对不对，怎么说也差太多了，叫什么好...」

『这是需要纠结的事情？』

对方似乎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不过也是。

——我也不太清楚我在坚持什么。

「呃~也是，那，叫我樽见吧。」

『好的，樽见桑。』

「嗯，也行...」

她又一口一口吃起了芭菲，咖啡店内除了我们只剩下一对中年夫妇，安静的空气里只有咖啡和甜点的香味在游荡。这种气氛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可是又怕小樱觉得无聊，于是我试着主动找点话题。

「小樱，嗯，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没做什么。』

「嗯...睡觉？」

『...那是抱月妈妈。』

「啊哈哈...看来小岛还是老样子呢。」

不行，这孩子有点难以沟通。她和小岛并不一样，虽然长大后的小岛也是带着淡漠的气质，但至少会在表面上配合环境去行动。至于小樱...她看起来是那种完全无视周围环境的类型。

对此，我有点苦恼。

和她的对话总是无法顺利进行，我也担心过度的找话题会惹得对方厌烦。

窗外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咖啡店的大门将冰冷的空气和嘈杂的声音全都隔离在了外面，如同在观看一场哑剧。

「圣诞节啊...」

虽然说起圣诞节，通常的印象都是挂满彩灯的圣诞树和飘着雪花的天空，但是在这个小镇我还从未见过这般的景象。往年就算有下雪，也都是在一月份的时候，嗯，只能说这个世界的神明真没有情调。

话说回来，小岛现在和那个孩子是在哪里...约会？如果在车站附近的话，遇到的话感觉会很尴尬。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虽然说我是希望见到小岛啦，但是并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你妈妈也在车站附近吗？」

『不知道，她们没有说要去哪。』

也是啦，就像不会跟母亲说自己去哪玩一样，跟女儿也不可能说这种事情。

『你不想见到她们？』

小樱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语气中带着些微肯定。

被戳中心中所想的我有点尴尬，对方这么直接的话语也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以前我也是来这里，不过没有遇到过她们。』

「嗯？」我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发觉她似乎是在告诉我不用担心。

这是在安慰我吗？

「呃~没想到小樱还挺会替别人考虑的嘛。」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樱的眼神游移了一下，又低下头对付起甜点。

「待会要去随便走走吗？嗯，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

等到她吃完，我试着向她发起邀请。

『我随便。』

很轻易地答应了，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预定的事情。

于是我起身去柜台结账，然后跟她一起走出了咖啡店。

打开店门的时候，内外的温差使我的身体有些发颤，我看了看小樱，她似乎并不觉得寒冷。想到她刚刚还在这种天气下吃芭菲，我不由得感叹起「年轻真好」。

『多少？』

「嗯？」

『刚刚的钱。』

「啊，呃，那个不用给我了啦。」

『...』

小樱并没有理会我的话，拿起钱包就准备把钱给我。

我赶忙对她说「不不不」。

「好歹我也是大姐姐吧，不对，嗯，应该叫阿姨？」

我尴尬地挠了挠脖子，她就这样看着我，盯了几秒后，就把钱包收了回去。

我们就这样随意地在车站附近散步，两人都没有预定的计划，所以目的地也就无从谈起。

她这样走着会感到无聊吗？看着身边闭口不言，只是静静走着的小樱，我有些担心。

「小樱你以前圣诞节也是这样过的？」

『嗯。』

「嗯...没有和朋友一起玩之类的吗？」

『我没有朋友。』

「咦？」

我有点惊讶，不过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小樱看起来就不是那种非常好相处的人，对于她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无疑会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这并不是件好事就是了。

「我觉得还是交几个朋友比较好喔，至少也要有一两个好朋友吧。」

『以前有，现在不需要。』

她的说法似乎有点奇怪，是和朋友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喔。」

基于想了解更多对方的事情的想法，我试探着问她。

『没什么。』

然后，被果断的拒绝了。

我感觉自己的笑容泛着苦涩，这孩子还真是直接。

商场外的温度明显更低，即使阳光照在身子上也无法驱散那种冰冷。理论上东京会比这里的温度高上一点，可是体感却没有太大的不同。

「要去那里坐一坐吗？」

走了一段时间，我在路过公园的时候向小樱提议道。

小樱点了点头，于是我们改变路线，一前一后朝着那边的椅子走过去。

冬天的公园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有阳光懒散地躺在草地上。我们就这么干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这种气氛让我感到些微局促。

「哼~哼~哼~」

我哼着无意义的旋律，试着缓解这有点尴尬的气氛，但是旁边的那个人完全无动于衷，只是靠在椅背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天空发呆。

嗯...感觉哪怕被吐槽都比被这样无视要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