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孤注一掷

暗夜的回答并没有让影感到惊讶，她在对方说出菲丽的事情时已经隐约猜测到了，不过白蔷薇的情报员，公会的冒险者，现在又自曝了隶属魔法省一事，暗夜越来越感觉到眼前这个人不简单了，而在前世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同样的，菲丽也没有表现得很吃惊，而是用相当平静的语气说道：

“确实曾经听过魔法省会派遣人员潜入民间组织的传闻，果然是真的么。”

“毕竟对于帝国政府来说，只通过一般渠道来了解国内的状况还远远不够，而且有些特殊的工作……说的有点多了，总之告诉你们这件事是希望你们之后能够全力配合。西利亚州现在的状况有些复杂，与教团有所牵扯的贵族并非只有凯恩斯伯，虽然在你的行动下凯密恩伯在明面上与教团切断了联系，但是不少跟他关系密切的贵族依旧在谋划着什么，单从这点来说，哈瑞公爵应该尽快回到西里亚州重新接管领地的一切事务。但是帝都的大人物们并非都是深明大义，目光长远之人，为了能堵住一些人的嘴，菲丽·桑塔乌斯，你需要证明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代替哈瑞公。”

“原来如此，这才是让菲丽大人和我介入此次事件的真正目的，但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们？”

“那家伙……卡拉古夏应该有着自己的考量吧，她大概是担心如果给你们过多的压力，可能会影响到潜入工作，不过现在情况有变，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是不拿出一定觉悟就难以对抗的对手，所以……”

“就算你不告诉我这些事情，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我是为了保护好菲丽大人而来的，若是事关菲丽大人的安全，我也不会掉以轻心。”

菲丽在暗夜说完之前便做出了回应，而影也紧接着传达了自己的想法，暗夜望着两人轻点了下头，然后用意念通话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告知了两人，与此同时……

（到底是怎么回事？）坐在码头酒馆的一名骑士心中产生了疑虑，他现在身穿一身便服，上面要他监视的对象已经在码头交谈很久了，因为距离较远，他完全听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想要佯装普通镇民接近他们，却在没走多远后产生了一股会被发现的恐惧，结果只能坐在这里，而且更可疑的是，尽管现在码头人烟稀少，但从她们在那里交谈开始就没有一个人接近那里。

（难道是某种结界？）这名骑士也是一名魔法使，虽然不是非常擅长，但是基本的知识还是有的，长时间的异常状态终于让他开始怀疑起了其他的可能性，就在他站起身子准备再次接近她们时，那三人突然开始走向了这边，骑士立刻再次坐下来低着头避免引起她们的注意，而这三人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一边低声聊着什么一边离开了码头，骑士迅速追了上去，然后看着她们回到了镇中央的旅馆内……

另一方面，一艘小船不知何时从码头附近驶向了瓦利斯湖内部，而在小船上的正是刚刚那名骑士监视的三个人。

“在发动范围隐身的同时制造出分身，并且还发动魔力干扰让对方毫无察觉，你还真是一名优秀的幻术使呢。”

“这话听着真是耳熟……算了，总之我们已经脱离麻烦家伙的视线了，在那些人进入这里之前，最好能够找到一些关键线索呢。”

“进入？你的意思是……”

“这里的领主并不愚蠢，让那位会长当替罪羊只是为了让调查团回去，虽然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帝都干涉自己领地的事情，还是还有其他的原因，不过等到调查团停手后，他应该也会有所行动才对。”

“确实是这样呢。”

“好了，地方快到了，根据调查团的魔法使描述，他们就是在这附近遇到了奇怪的魔物。”

暗夜一边说着一边停下了船，然后她用手触摸甲板，淡淡的魔力波纹以她的手掌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过了一会儿后，暗夜将手收回然后对着菲丽和影说道：

“水下的魔力因子确实处于紊乱的状态，等下我会对它们进行干涉，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湖里冒出来就拜托你们了。”

“奇怪的东西是指那个眷属么？”

“谁知道呢。”

暗夜轻轻一笑，然后轻轻闭上双眼并在脚下展开了一个魔法阵，接着影隐约感到水下有什么在移动，只听噗的一声，一只外形宛如青蛙一样的黑色生物冲出水面并朝着三人喷出了一水弹。

而比飞鱼更快的是菲丽的咏唱，银色的光束将水弹与青蛙的身体一并击穿，不过很快又有数只同样的黑色青蛙从湖下冲出，只是它们这一次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出现在菲丽四周的魔法阵悉数击破了。

“是下级魔物呢，这些不是眷属吧？”

“嗯，应该是原本就生活在湖里的魔物，不过教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瓦利斯湖进行净化，生活在瓦利斯湖的魔物并不多，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大量冲出来攻击人类，果然再湖底的深处还有着什么。”

就在暗夜轻闭着双眼对影做出回应时，一个影子从水下慢慢的接近了三人乘坐的小船，然后猛地撞向了小船的底部……

待夜幕完全降临在小镇之后，灯火通明的伯爵府邸传出了激烈的争吵。

“请适可而止吧，哈瑞公！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男人搞的鬼，所谓的瓦利斯湖异变只是一场骗局，如今那个男人也已经全部招认，为何你还要继续纠缠下去！”

对着哈瑞公发出怒吼的中年男性是此地的领主，虽然他的家族作为此地领主连两百年都未到，但因为他的先祖曾在的某场战争中立下了卓越的功绩，所以他一直以瓦利斯湖大门的守护者后代自傲，即使面对爵位比自己更高的哈瑞公，也摆出了一副无法退让的态度。

“若真是像你说的那样，让我们去见一下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吧，一旦确认了事情确实如你所说，我们自然会离开。”

“那个人的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无法与你们会见。总之我会让人把调查结果写成报告送入帝都，如果你们继续纠缠，我将会以‘妨碍地方’事务为由向魔法省发起抗议。说起来，哈瑞公，你似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中央贵族呢，真是令人失望，我本以为曾经与四大贵族泾渭分明得你是我们这一边的，难道真如传闻所言，你已经完全依附他们了？”

“我从没有打算站在哪边或是依附于谁，我在帝都工作至今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那便是尽力不让暗黑龙事件的悲剧在其他地方重演，从上级魔物的手中保护好所有能保护的人，这里也包括你和你的家人。”

“哼，说的真是好听，只可惜这里并没有需要你保护的对象呢。”

“那可未必哦。”

在第三人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门厅的大门被人慢慢打开，棕色波浪发的女性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穿着便服的黑发与银发少女。

“你、你们是之前的……”

率先开口的是站在领主身边的骑士，而棕发女性对着他轻笑了一声说道：

“这位骑士，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呢。你是不是把我们和谁搞混了，例如刚刚已经被亲眼着离开了这座镇子的三人组之类的。你好，我是隶属魔法省的暗夜，现在我以调查官的身份介入发生在瓦利斯湖的事件。”

暗夜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徽章，而在看到那个勋章的瞬间，那名领主和他身边的骑士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了起来。

“魔法省的秘密调查官么……哼，真是遗憾的，刚刚我还在和哈瑞公爵讨论‘瓦利斯湖异变已经有了结果’这件事呢。”

“啊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来调查瓦利斯湖异变的？领主阁下，我们码头附近的湖里发现了这个。”

暗夜说完后便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某样东西，当她摊开手后，几个碎片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这是什么？”

“由某个犯罪组织制造并在地下社会中广为流传的危险物品，它可以变成相当危险的魔物，我们再湖底发现了很多。”

代替暗夜进行回答的是在她身后的黑发少女，此言一出，大厅内的一名侍从直接叫了出来：

“变、变成危险的魔物！？”

“不用担心，这个碎片只有在注入一定量的魔力或是周边魔力因子发生异变时才会启动，而且我们已经采取了封印措施，不会有什么东西会在屋子里突然出现的。”

站在暗夜后方另一边的银发少女对着侍从说完后，看向了一脸严峻的领主继续说道：

“只是这样一来便能够确定，有人出于某种目的瓦利斯湖投入了危险的魔法道具，这毫无疑问是危害他人安全的事件呢。”

“瓦利斯湖横跨四个领地，不单独属于任何领主所有，因此我作为皇宫派遣的调查官有权利直接介入进来，希望领主阁下能够配合，往瓦利斯湖投入碎片的人可能还潜伏在这座城镇，请你的骑士多加留意。还有哈瑞公，我现在向你的调查团发出协力邀请，投入瓦利斯湖的碎片可能不止这些，希望今晚你能让调查团的魔导士和我们一起对瓦利斯湖进彻底调查。”

“这是自然的，我现在就回去安排。”

“先不急，领主阁下，以防瓦利斯湖其他地区也有类似情况，请你现在就以领主身份写信通知其他三地的领主请他们迅速展开调查，如果人力实在不足的话，我不在意立刻派人去附近的防卫军要求帮忙哦。”

“啧，等我一下。”

领主一脸不满的啧了一下嘴，然后走上了楼梯，不一会儿后他回到大厅，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三封信交给了骑士，让他命令手下带往瓦利斯湖周边其他三个领地，而待骑士走之后不久，其他人也离开了府邸。“事情发展的很顺利呢，接下来就是把潜藏在湖底的那家伙给揪出来了。”

在前往调查团住所的路上，暗夜发出了一声低吟，而走在她身边的哈瑞公则是小声的向她问道：

“能否问一下，为什么菲丽和影也在这里？”

“原因有些复杂，等下我会向您解释，总之她们二人现在是我的助手，这次能拿到关键证据也多亏了她们的协助。”

时间回到暗夜三人仍在船上的时候，就在菲丽和影将注意力集中在四周时，如同鳗鱼一般的魔物从湖深处撞向了小船，然而小船依旧纹丝不动，反而是魔物被早已覆盖在船上的魔力防护弹飞了出去。

就在魔物打算再次发动进攻时，一道银光射入湖中将其贯穿，待魔物化为光粒后，某样东西也慢慢的浮上了水面。

“那个是……”

影第一个注意到了它的存在，微小的黑色的碎片，不管怎么看都相当的熟悉，而某个声音的响起印证了她的想法：

“魔物碎片。”

“呵~真的存在啊，影，能请你去水下看一眼么？”

依然闭着眼睛的暗夜突然开了口，影望着明显知道些什么的暗夜，按耐住了想要发问的欲望，轻点了下头，然后发动魔法潜入湖中，然后在湖深处发现了意料之中的东西……

“瓦利斯湖深不见底，影并没有完全到达最下方，仅仅是在中央部分便发现了不少的魔物碎片，而且这应该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先不谈是什么人以何种目的投入的魔物碎片，对方是如何做到投入大量可疑物品同时还能够掩人耳目的呢？更何况我听闻这段时间领主经常以寻找湖贼的名义派遣骑士进入瓦利斯湖，这种状况下想要不被发现就更难了吧？”

“你的意思是……”

“没有什么意思，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所以还是让话题点到为止吧。影，为了以防万一，你和我先去码头，菲丽护送阁下回去，然后同调查团的魔法使一起来码头找我们，人齐后开始行动。”

暗夜说完后对影使了个眼神，对方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那么，菲丽大人，等下见。”

“等等，怎么突然擅自……”

“难得的父女交谈的时间，不要轻易浪费掉。”

暗夜打断了菲丽的话，并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接着便带着影走向了另一条路。

“真是的，这种状况下哪里有时间和父亲好好的交谈啊。”

菲丽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哈瑞公，父女交谈暂且不说，她的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父亲独处了，明明试想过无数次和父亲重逢时的场景，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菲丽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了。

“菲丽，你现在在学校过的开心吗？”

就在菲丽处于犹豫的状态时，哈瑞公率先开了口，菲丽望着父亲并没有多大变化的面庞，轻轻地点了点头，在得到答案后，哈瑞公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这样就好，我们加快脚步吧，调查团那边还在等我的消息。”

“嗯，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就这样，哈瑞公爵和菲丽朝着目的地继续前行，而到达了码头的影和暗夜则是因为其他原因，也完全被寂静的氛围所包裹，不过影还是先打破了沉默，只见她深呼了一口气后说道：

“所以，你想说些什么？特意把我带走不止是为了让菲丽大人和公爵阁下独处吧。”

“要发问的人是我呢，你已经有了吧，对付那个什么湖神的办法？”

影听到这个问题后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过暗夜并没有就此打算放过她，只见她露出了一副自信的笑容继续说道：

“从得知湖神的事情到现在你都没有任何异常举动，甚至是一丝急躁或者不安的表情，但以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这才是最异常的地方，你不会放任她继续身处危险的旋涡之中，除非你的心里已经有底了。”

影没有立刻回答暗夜，在今天听到邪神的事情后，她在心中设计了四个方案，第一，劝说菲丽和哈瑞公离开此地，但是且不说哈瑞公，菲丽的性格是不会答应的。第二，想办法让领主集结大量精英魔法使对抗邪神，但以那位商会会长遭遇的事来看，当地领主恐怕完全没这种想法。第三，在邪神复活后将其困在结界中，趁其突破结界之前，使用觉醒将其打倒，但一定要有绝对的把握不让外面的魔法使感知甚至观察到结界内的状况，一旦调查团有敏锐的魔法使在，暗精灵王的事情便无法瞒住。

（第四……）想到这里，影不自觉的握了握手，这一举动自然没能逃过暗夜的表情。

“果然是有啊，我不会对具体的方法追根问底，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你的‘底牌’会危及到你自己的生命么？”

“我不会死的，我已经答应了菲丽大人，会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所以不管遇到怎样的绝境，我都会同菲丽大人一起活下去。”

“是么，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那种会不顾自己生命战斗的性格呢，看来你似乎是找到了比获胜更加重要的东西，这样就好，就我个人而言，也希望你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呢。”

暗夜一面说着一面用双手扶住了栏杆，面露复杂表情的她渐渐地回想起了自己来到此地时接到的某个指令：

（严密监视暗精灵王的契约者，判断她是否为传闻中的预言者，并且不管她是与不是，都不要在其陷入危险之地时出手，务必任其自灭。）

暗夜在心中感慨影还是小看了人类对于未知力量的恐惧，在知道她的力量不会为自己所用，自己又不能主动出手的前提下，魔法部上层选择了影投入到危险的战场，借助敌人的力量，帮他们消除隐患。

在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几个人影走近了影和暗夜，而走在她们最前面的便是菲丽，在一阵寒暄和情报互换后，这群人乘坐着一艘大船离开了码头。

“没想到还出现了魔物碎片，再加上那个湖神的传说，真是的，我还以为这次的任务能轻松一些呢。”

“说什么蠢话，从将我们这些人集结起来的那一刻开始，这种情况不就应该在预料之中了么。”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没想到真的会发生可能会面对最上级魔物的状况啊。说起来，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啊？”

“邪神的死亡之地。”

在瓦利斯湖内的一艘船上，暗夜打断了在甲板处交谈的两名魔法使，其中一人在听到她的回应后用相当吃惊的表情问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地方在哪？而且我们不是来协助调查魔物碎片的么？”

“那只是让我们光明正大的进入瓦利斯湖调查的借口罢了，以瓦利斯湖之大，仅凭这点人数要搜索并清理完湖中的碎片不知道要用多久，与其白白浪费时间和魔力，不如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根本……是指那个邪神吗？”

“没错，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谁干的，不过对方在瓦利斯湖投入魔物碎片的目的毫无疑问是扰乱瓦利斯湖下的魔力因子，促进那个邪神的复活，所以要解决问题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是邪神的死亡之地了。”

“要去阻止邪神复活么？”

“不，刚好相反，我打算让那个邪神提前复活。”

“你说什么！！？”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我们并不清楚瓦利斯湖都在哪里被投入了多少魔物碎片，想要快速将它们找出并清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阻止邪神复活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与其让它以完全的力量复苏，不如让它提前以不完全地状态复活，这样打倒它的概率还能够更高一些。”

暗夜的话另一时激动起来的魔法使冷静了下来，接着暗夜转过身，一边前进一边继续说道：

“为了保护民众还有城镇的安全，我们这些身处一线帝国魔法使有时候不得不做出孤注一掷的选择。”

站在暗夜对面的魔法使没能立刻反驳她，因为他们也清楚，如今的状况确实没有时间寻找更好的方案了，但即使让邪神以不完全的状态复活，也还是存在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