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散水餅

散水餅，「散水」在粵語中有離開、解散之意。在職場中，凡要離職的人或多或少都要送給曾經一起共事的人，不然就有失禮儀了。Joy在一間正在流行的手功曲奇店裡買了一些不同口味的曲奇當散水餅派給辦公室的同事，她需要派散水餅的理由仍然全疑，畢竟她只是換一個地方上班並沒有真正的離開公司，可是為了不開罪人她還是很保險地送了給同事。當她去到施小姐的跟前，施小姐就抬起了眼眸毫不猶豫地拿起了她遞給她的曲奇，說了一聲「謝」後就打算回到工作之中。

這個一氣呵成的動作卻被Joy的說話給打斷了：「我還有個東西送妳，Ada姐。我剛來這裏的時候都是妳教我，我的工作才會這麼快上手的。」只見對方放了個扁長的盒子在自己的桌上，那盒子不比她的手掌長多少，用了粉色的包裝紙漂亮地包了起來。比起疑惑Joy為什麼要突然送禮給自己，施小姐更好奇那是什麼禮物。在別人眼前把禮物拆開並不禮貌，她只好用言語去問：「這個……是什麼？」

「妳猜……」Joy張了張口，本想讓施小姐猜一猜盒中的東西，卻又在中途改口決定解答對方的問題，「那是防藍光眼鏡，平常我看妳把屏幕的亮度調得很暗，現在戴了這個就不怕亮了。」語畢後，她露出了跟平日不一樣的笑臉，看上去像是在期待施小姐的欣賞。

「謝謝，我回到家試戴一下。」施小姐朝對方淺淺一笑，把禮物收了放在自己的手袋之中。

Joy從中看不出施小姐究竟喜不喜歡這份禮物，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嫌棄自己多管閒事。不過送出去的禮物跟潑出去的水一樣收不回，就只能自我安慰一下。

「散水飯的話……我找天跟妳吃。」既然收了別人的禮物，施小姐也沒有不請吃飯當回禮的理由。由於她沒有打擊參加其他年輕同事為Joy辦的飯局，所以只能自己一個人請她吃飯。這些不成文的禮儀施小姐非常討厭，可是她又不喜歡那種收禮不還禮的不平衡感，為了自己的心理平衡，她只好跟從這些小禮儀。可若是她撫心自問是不是只有這麼一個原因，她大概也會心虛吧。

得到施小姐的正面回應，Joy可樂透了。她點了點頭，雙眼瞇成一條縫，好看極了，「所以妳不打算試戴一下嗎？」

施小姐想了想，本想咕嚕一下質疑Joy把藍光眼鏡包裝起來的用意，想說一下對方不環保浪費紙張，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作為比對方大十年的成年人，還是表現得成熟一點比較好。她悶聲撕開了包裝紙，戴上了Joy送給她的那副黑框眼鏡。鏡片背後的風景變得有點泛黃，雖然出現了一點色差，卻讓施小姐感到有一種異樣的舒服。

「咔唰－－」 正當施小姐半張開了口想道謝之時，Joy出奇不意地掏出了手機在她的面前拍了一張照片。不滿的施小姐皺起了眉頭遞起手想要奪過對方的手機反抗，對方卻早已經身手敏捷地轉了個身走遠。

剛才拍的那張照片，一定拍得很難看。施小姐想到這，就無奈地按壓著發麻的太陽穴，強迫著自己不要去想那張照片的事。她猶豫了一會，決定在應用程式上發短信讓Joy刪除照片。

「想得美 :P」

施小姐得到的答覆是預計內的拒絕，正當她打算放棄的時候，又一個信息發了過來－－「要不妳把妳的Whatsapp給我，那我就刪掉吧？」

這是一個簡單得不能更簡單的交易，施小姐有一種對方早已經設好了這麼一個局讓自己踏進去的感覺。自己是一隻小白鼠，而刪除照片就是在眼前的一塊芝士；很可惜這隻小白鼠有乳糖不耐症。

「那就算了。」

「唉！竟然！」

Joy的信息回得很快，可是也不及施小姐把手機收回櫃子中的速度。不過是一張不好看的照片，Joy也不可能拿去做什麼，就當是一個黑歷史吧。本想放下這件事的施小姐少有地因為Joy而勾起了唇角，又多發了一句：「Joy，之前沒認真說過，恭喜妳升職。」她本來會以為自己不能坦誠地祝賀對方升職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突然間內心沒有充滿酸澀的嫉妒，反而是在真誠地為Joy感到開心。她順手托了托在鼻樑上滑了下去的眼鏡，空出來的手把Joy送給自己的奇曲拆開包裝後放入口中。 伴著口中擴散開來的甜味兒，思考著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有的人的幸福就是跟一個情投意合的人結婚，生個孩子組織家庭。Kenneth自認為自己不及施小姐堅強，她喜歡安定的感覺，因此她找了個男人結婚。她喜歡這個男人，可是那個喜歡還遠遠不到要結婚的程度。經過數次的聚餐和試探，她終於鼓起了勇氣向未婚夫的女兒提出要她當伴娘，「有一件事情我想問妳的。可能對妳來說不太合適，妳也可能會不舒服，可是……」

「妳可以問的。」在她眼前的女生有看上去有點不耐煩。

Kenneth吸了一口氣，像是鼓勵自己般，道：「我和妳的爸爸想在婚禮上讓妳當伴娘。這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妳的爸爸。」她能夠清楚看見對方眼中閃過的不願意，可是對方最終也點了頭。Kenneth猜那是出於對父親的尊重吧，畢竟眼前這個二十多歲的姑娘還是很愛她的父親，願意去逗他高興。

Kenneth一口氣把杯中剩餘不多並早已冷卻的咖啡喝光後，有點為難地笑了笑，畢竟自己剛才把人家的父親放了出來說，也算是半強迫對方當自己的伴娘「我知道讓妳當我的伴娘實在有點難為妳，而且也不是太合適……這一杯咖啡就讓我請妳吧！」說罷就提起了手示意侍應過來收拾付帳。

坐在Kenneth對面的女生本想推辭，可半張的嘴巴在侍應前又閉上了，只好小聲尷尬地道謝，「謝謝……這裏的咖啡很好喝。」Joy對著其他人，甚至陌生人都從不會靦腆，可是眼前人並不一樣。礙於母親的問題，她在這個人跟前抬不起頭。是因為對母親的內疚 ，也是因為她還沒有想好該怎樣面對眼前人。

「我跟朋友有時會來這裏，因為這裏有點難找人也比較少，很適合在這裏聊天呢。」的確，在摩肩接踵的迷你都市竟然還能找到如此高質又不用排隊才能進去的地方實在非常難得，Kenneth也曾經把施小姐帶到這裡來過幾次。

在離開這家咖啡店所在的大廈後，解決了伴娘問題的Kenneth的肩膀立即輕鬆了很多，眉毛放緩露出了將要結婚的女人的幸福臉顏。 雖然還有婚禮的大小問題需要她去安排，不過她有信心會很快弄好。

大不了就讓施小姐幫一下忙唄 。

一想到這，Kenneth就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想要撥打施小姐的手機號，卻發現施小姐的手機非當難得地處於正在通話中的模式。究竟是誰在找施小姐呢？Kenneth很清楚施小姐的情況，知道對方跟自己一樣沒什麼朋友，也不喜歡談電話。會打電話給她的除了財務廣告和自己之外，她沒想到還有誰。自知友人的私生活用不著自己多去揣測，Kenneth唯有壓下了心中的疑問，改發了個信息給施小姐－－

「之前妳說的幫忙辦婚禮」

「我剛說服了別人當伴娘了！」

「可是人家才剛轉了工作環境，我不好意思讓她幫忙」

「所以只好讓妳來了，完事請妳吃飯！」

Kenneth有一個施小姐很不喜歡的壞習慣，就是會把一句話分開幾句發出去，這會讓施小姐的手機響個不停。可是由於對方一直沒讓她改正惡習，Kenneth也沒有任何想要改變的意思。 確定短信都發出後，Kenneth甜絲絲地笑著收起了手機，心中一邊打量著婚禮的計劃一邊往巴士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