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好酒为什么不请我喝一杯

以沉玉的本领，只要她想，就可以躲。

但是她站在了原地，用那双多情的眼温柔地望向了华然。

她的右手握住了华然的剑，此时正一点点地往下淌血。

“你知道的，就算你在这里，荆门派也必须覆灭。”

倒在了地上的人有很多，血腥味遍布了整个庭院，这短暂的一瞬间倒像是过了千万年撼天宫高手手中的暗器细如牛毛，让那些个本领差一点的弟子无处躲藏。

“我还是我，不管多了几个身份、多了什么身份，你愿意信我吗？”

华然低着头，酸酸涩涩地应道：“不愿意。”她感觉到了藏海楼弟子以及荆门派弟子不可思议的视线，他们将她视为撼天宫的同伙，那愤恨和失望交缠在一起，那遍布面容的恼怒——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在遇见了沉玉后，她华然还会是原来的那个华然么？她听到了耳边传来的骂语，有人在喊她“奸贼”“妖女”。太多的负担压在了肩膀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给压垮，华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如果活着，他们就会说你跟我撼天宫同流合污。”沉玉松开了手，她不顾手掌那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冷声道，“一个不留。”

华然没有动。

她像是默认了。

再者，她也救不了是么？她给自己找了借口。

她确实是握不住手中的剑。

血腥之夜，撼天宫的人悄然降临，又悄然消失。

沉玉留下的，除了那搅乱她心思的一番话，也便只剩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回眸了吧？华然站在了满地的尸体中，她看着自己那淌血的长剑，忽地跪地仰头长啸。在冷浸浸的月光下，只见剑光闪过，她的身上便多了几道血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缓解心中的大恸。

荆门派被撼天宫灭门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连藏海楼的插足都不曾改变事态的发展，多多少少让江湖人对撼天宫又多了一层畏惧。但是这消息很快便淹没在一个惊天的大消息中。原本销声匿迹的“柳御海”三个字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伴着藏鸦的去世，那藏着柳家秘籍的七样武器现身，这其中的“御海刀”以及柳家后人都落在了如意门的手中。为了平息江湖上的风波，如意门的门主苏如意召开了鉴刀会，打算齐心合力，不让撼天宫的人得到任何一种武器。

“我看你近些日子都围绕着那个人，你是忘记了自己的计划么？”沉玉的面色沉沉的，自从华然走后，她就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其实并没有完全离去，隔着远远的看她心尖上的人，看着她在痛苦中沉沦，而自己同样也备受煎熬。“她值得你改变吗？”沉玉歪着身子，她看着殷池亭，眸中多了几分茫然。

“我说值得那便值得。”殷池亭轻轻一笑，想到了柳天浔三个字，眉眼间都多了几分似水的温柔。

“罢了罢了。”看别人的温情只会勾起自己的心伤，实在是恼人。沉玉挥了挥手，不去自讨没趣了。她问道，“说说你的计划吧，鉴刀会快开始了。”

“清寒已经去了如意门，江湖中的几个势力，一定要削弱他们的力量。我知道你恨不得覆灭如意门，这是个好机会，你要报仇，我要让白玉京立威，顺便走到了明处，让它在江湖中获得自己的地位。”殷池亭懒洋洋地应道。其实计划很简单，如意门早早就从她白玉京买了消息，还请了她装模作样，让江湖人相信柳家后人是真的，御海刀也是真的。“你的身份是最好的掩护，参加鉴刀会的都是来送命，顺势收下也未尝不可。”

“都依你吧，我的朋友。”沉玉淡淡地应道。

“或许我们之间不该提朋友两个字。”殷池亭轻笑了一声，又提醒道：“江湖中的七大势力，只有无情山庄久不涉足江湖风波，他们不会有人来。而其他的都会到场，藏海楼那边没有什么弟子了，与如意门的关系也不太好，最有可能派出来的，便是你的心上人华然，你最好准备了么？”

“我真是厌倦这没有尽头的日子，什么正邪有这般重要吗？”听到了华然两个字，沉玉的眸子顿时一沉，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还有谁手上是干净的，就连之前的荆门派覆灭之事，她华然不也同样是帮凶吗？

*

热闹的鉴刀会在一开始就注定了会是黯然的收场。

与魔教撼天宫同流合污的如意门注定了从这一刻开始就会身败名裂。

沉玉在众多人中一眼就看见了提着酒壶的华然。

她明明强调了那么多次，可是华然从来不放在心上。

她为什么要喝酒，是因为自己带给她的伤心只能够用酒来浇灌吗？

擦肩而过的人就像是下一瞬间就被吹散的风。

酒葫芦迸裂，醇香的酒落满了衣襟。

在一阵风吹散血腥味的时候，这一场鉴刀会落幕了，而华然也慢慢地起身。她伸了一个懒腰，掩饰住了眼中的情绪，与天机门的袁生对视了一眼，便朝着外头追去。不能让柳家后人落在撼天宫手中，也不能让撼天宫的人得到御海刀，这是她身为藏海楼弟子的责任。

一路前行的撼天宫弟子可从来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

或许，他们就是在等待。

“为什么有好酒不请我喝一杯呢？”华然根本不想跟沉玉对饮，她走向了那冲着她温柔一笑的人。在她的跟前，沉玉大多数时候，是一个温柔似水的人。可是现在，她要亲手覆了这盈盈春水，她要冻结所有的温柔。喝酒的时候喜欢吟诗，而她吟的是一手杀气腾腾的诗，她要在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杀人。

她恨自己，也恨对自己不设防的沉玉。

鲜血滴落，她仿佛能够听见那滴答滴答的响动。

华然不看沉玉。

她在想，如果自己在十万山的时候被一把火给烧死了，是不是一切都一了百了了，再也不用知晓这世间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