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The Change of Attitude

城堡里灯火通明，伴舞的音乐声混杂着欢声笑语传了出来。

城堡外却万籁俱寂，月光悄然无声地铺在地面上，爬满建筑。一些守卫似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融入在黑暗之中。这里与城堡内仿佛是两个世界。

Ruby坐在石阶上，脸上满是失落和委屈的表情，就连那双银色瞳孔也因此黯淡了下去。

——这个公主的性格真是太糟糕了。

Ruby越想越觉得委屈，甚至有些生气，她握紧拳，用力地捶在台阶上，发出拳头与石头相撞的闷响声。

身后传来脚步声，但Ruby并不想回头去看是谁，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祈求谁也别来靠近她。

「Ruby上校，您在这。」是Alice的声音。

从Alice的角度来看，明显看到Ruby的背影僵住了。

「有什么事吗？Alice。」她问。

那充满无力的声音让Alice听得一愣。身为Weiss的女仆，她自然一直注意着Weiss和Ruby，也看到了两人后面不愉快的表情和Ruby的突然离场。

「Ruby上校，我知道Weiss公主说话一向很伤人，事实上，她是个脾气非常怪的孩子。如果刚才她说了什么伤害您的话，不要往心里去。」

Ruby闷闷地说：「听起来你非常了解她。」

「是的，她几乎是由我带大的。」Alice笑了笑。

Ruby低下头，无措地绞着双手：「我的副官跟我说，希望我能去多了解Weiss公主，最好是能成为朋友，但我想我做不到……」

『我所理解的保护是，你不仅要保护这位公主的安全，还要呵护她的心情。当然如果你们能成为朋友是最好的了。Ruby，你想一想，这位公主将要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家，嫁给一个陌生的男子，她的心里会不会充满不安与恐惧？这种心情足以在某种程度上摧毁一个人。』 这是去晚宴前，Nora对她说的最后一番话。

Alice苦涩地笑了笑：「Weiss公主没有朋友，您相信吗？」

看到Ruby诧异地回头看她，Alice接着说：「难以置信对吧，一个20岁的女孩子，连一个交心的人都没有。她总是习惯将自己与他人隔绝开，逃避一切感情上的交流。」

Ruby的不解地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听到Alice这句话，Ruby突然想起了自己去世的母亲，心里传来一阵闷痛，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她的父亲对她颇为严格，也极少给予她普通父亲的疼爱与关怀。在王室里长大，看多了人与人之间以利益为目的的交往和争斗，也有太多不怀好意的人故意接近她。因此，她的性格变成了这样——说话带刺，冰冷，甚至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经常会对别人产生偏见。」Alice顿了顿，「我很心疼这孩子…虽然这时候，这种要求会让您为难，但是，我能恳求您好好照顾Weiss公主吗？即便是到了溪谷…」

「她在溪谷没有认识的人，一旦去到那里，她就真的是一个人了。」Alice的话听上去异常的悲凉。

Alice说完，Ruby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周围起了风，将Ruby的黑发吹乱了些，风声代替了两人间的沉默。

——其实轻易就对别人产生偏见，谁都是这样的，就连自己也在那一刻，觉得她只是个被惯坏的，高傲自满的，不近人情的公主而已。

——明明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就对别人下了定义。Weiss公主是这样，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Ruby释怀了一般，眼眸又恢复了平日的清澈透亮：「谢谢你，Alice。我想我弄明白了Nora副官的那番话。我会保护和照顾她的，请你放心。」

——这位上校有着一颗单纯而又善良的心呢。

「是我该替Weiss公主谢谢您才对。」Alice朝她毕恭毕敬地行礼，以表示自己的谢意和敬意。

第二天早上，Ruby主动去向Weiss问候。Weiss注意到Ruby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温和的笑意，诧异地扬起眉毛。

昨晚两人不欢而散后，Weiss料想对方应该会尽量对她避而远之才对，现在这种情况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等Ruby走后，Weiss蹙眉看着一旁用鸡毛掸子清扫书架的Alice。

「Weiss公主，请问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Alice感受到身后有道视线，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希望你没有对Ruby上校或者是Nora副官讲多余的事情。」

「咦？」Alice停下手中的活，回头看她，「为什么呢？这次您嫁到溪谷，Ruby上校恐怕是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Weiss闭了闭眼睛，眼里仿佛大雪弥漫开来，冰冷而又坚定：「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这些年来，我也一个人就这样撑过来了。」

唉……Alice叹了口气，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Weiss公主，您总是这样拒绝所有人的接近，终有一天，您会遍体鳞伤，并且会伤害到真正关心你的人。」

Weiss抬头，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被几个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女仆打断了：「Weiss公主！Winter公主和Ruby上校打起来了！」

「什——什么？！」Weiss猛地起身，差点将桌子上的茶水带翻。

一旁的Alice则一脸目瞪口呆。

等到Weiss和Alice匆匆忙忙赶到广场上时，只见附近已经围了不少女仆和士兵，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Weiss着急地往广场中央望去，各持着佩剑的Ruby和她的姐姐Winter正快速地过招，剑与剑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Ruby紧抿着嘴唇，一双银瞳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快速而又精准的进攻，对方仿佛能看透她的破绽似的，每次都挑她防守弱的地方刺去。所幸自己的反应灵敏，否则在这里输给一位公主，恐怕Weiss公主会更加无法认可自己吧……

Ruby横握着剑，格挡住对方来势汹汹的进攻。

她无法放开手脚，不仅是因为对方剑术精湛，也因为对方身份高贵，稍有差池，若是伤到对方，就会创下大祸。

实际上Winter的剑术高超，但力量却不大，Ruby有十足把握可以将她的剑击飞，然而这样却毫无意义。

——她想在剑术上击败对方。

眼见Winter的剑即将朝自己的手腕横划过去，Ruby横握住剑柄，灵巧地舞动手中的剑，她的剑身贴着对方的剑锋旋转过去，同时侧身躲避对方的剑。剑旋转了一圈后稳稳回到Ruby手中。

「都住手！」一声冷喝制止住了广场上的两人。

众人浑身一抖，从这场精彩的比试中回过神，纷纷看向城堡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国王以及身后的Qrow将军和James将军。

一瞬间，大家都噤若寒蝉。士兵和女仆们慌慌张张地朝国王和将军行礼。

国王的表情冷若冰霜，锋利的眼神扫了扫广场上的两人，最后看向Winter：「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这只是一场比试而已，我只是想看看这位上校的实力如何。」Winter平复了一下因为体力消耗而有些急促的呼吸，才不急不慢地回答国王的话。

「简直胡来！不要让我看到这种荒唐的事发生第二次！」国王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Qrow和James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从长阶上走下来，朝她们走去。

「你们都退下吧。」Weiss松了一口气，遣散了那些士兵和女仆。

「你还是老样子，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沉稳些。」Qrow走到Ruby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后朝Winter边摇头边说道。

「闭嘴！」Winter冷静的表情顿时出现破绽，她恶狠狠地看着Qrow。

James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Weiss走到Ruby身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询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说实话，Weiss一直都有些畏惧这位姐姐，尽管她非常喜欢这位姐姐就是了。

Ruby正打算开口，却被Winter打断了。

「我是在帮你考验这位上校，Weiss。事实上，这位上校的实力不怎么样。你连我都无法击败，不是吗？」Winter转头看向Ruby。

Qrow摊手，不屑地反驳：「胜负没出来，你不要随便下结论好吗？还有，我家Ruby是在让着你，你一个公主仗着身份来比试，能比试出什么？用你那双平时端着咖啡杯、拿书拿笔的手吗？」

「噗……」Ruby十分不客气地笑出声，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很好……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Winter咬着牙，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地说。

她走到Qrow面前，傲慢地仰着下巴，然后迅速地踩了Qrow一脚，看到对方吃痛的表情才满意地离去。

Weiss全程瞪大眼睛看着这些过程，下巴几乎都要跌到地上了。

——这……这是她的姐姐吗？那个平日里都十分高傲、冷静的Winter？

James咳嗽了一声，对一脸震惊的Weiss解释：「Winter公主和Qrow将军是旧识，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了。」

说起这份孽缘，还得从他们还在世界有名的信标军校读书时说起，当时Winter不顾国王反对，毅然前往信标军校读书，她比James和Qrow要小两届，是他们的学妹。

不过两人是怎么变成这样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James也想不起来了。

——真是特别的……公主，恐怕这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军校毕业的公主吧。

Ruby默默地想。

Qrow和James离开后，Ruby和Weiss站在原地，都没有开口说话，谁也没有想要先离开的样子，但两人之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尴尬了。

也许是刚才那场闹剧的缘故，Weiss这么想。

良久，Ruby出声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Weiss公主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Weiss抬眼看了她一下：「我打算去藏书阁。」

「我送你过去吧。」Ruby伸出一只手，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Weiss突然看到对方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被剑划开来了的口子，伤口虽然不深，但在往外渗着血珠，那伤口在她那白皙的手背上显得非常明显。Weiss愣住了，连同脚步也迟疑地顿住了。

Ruby满脸疑惑地看向她，下一秒，她的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Weiss用一块银白色的手帕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伤口，并灵巧地打了个结，把伤口包了起来。

皱了皱眉，仿佛对这般包扎十分不满意似的，Weiss提醒她：「回去以后好好包扎伤口。知道了吗？」

「……知道了。」Ruby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缓慢地朝前走着，气氛难得的和睦。Ruby凝视着前方Weiss的身影，右手摩挲了一下左手的手帕，忍不住扬起嘴角微笑了起来。

「Ruby上校，你觉得我皇姐的剑术如何？」Weiss的眼睛直视着前方，边走边开口问身后的人。

「Winter公主的剑术非常好，我同很多人交手过，她的剑术可以和Qrow叔叔一较高下了。不过力气太小了，若是真的实战，会很吃亏。」Ruby回答的极为诚实。

Weiss不知不觉扬起了嘴角，同这位上校说话让她感到非常轻松，对方总是会把内心的想法诚实地表达出来，自己不用费心思去猜测。

「如果继续比试下去，你有把握取胜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她：「我没有把握在剑术上取胜。」

「Winter皇姐是她那届信标军校剑术最好的学生。要想在技巧上压制她，很难。Ruby上校的剑术还算可以吧。」Weiss说完便不再说话了。

这种像是安慰她和夸奖她又像是不情不愿的语气，听得Ruby一愣一愣的。

其实Weiss觉得Ruby的剑术已经很好了，在技巧不如Winter的情况下，她可以做到用速度来展开防御，对抗技巧，这种应变能力简直令人生畏。况且……

Weiss回想起刚才比试完的Ruby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实在是佩服对方的体力。

继续比试下去，Winter不见得就能赢。

「即便无法在剑术上取胜，我想我也不会认输的。」身后传来那人不甘心的声音。

Weiss回过神来，转身看着她：「原来上校是这么不服输的人么？」

「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输了的话，就更加无法得到您的认可了吧。」

「……」Weiss认真地审视了一下她，「得到我的认可有这么重要吗？」

Ruby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直视着她的眼睛：「重要，这样您就能放心依靠我了，这也是我此次前来的责任。」

「上校……」Weiss忽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将视线聚焦在Ruby身后那片雄伟壮观的宫殿建筑上，眼神忽然变得落寞了起来「我不会依靠任何人。」

——一旦对某人产生依赖的情绪，必定会有许多的弱点和不好的事情接踵而来。

——然而没有人可以永远让自己依靠和信赖。

Weiss承认自己的想法很扭曲，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也在害怕着，对未知和陌生的未来，对这注定的命运感到害怕和无助。

「我明白了……」Ruby极为认真地点头。

察觉到这位公主过强到有些匪夷所思的自尊心和一些脆弱的情绪，Ruby觉得还是顺着她来为好。

她将手放在自己心上的位置：「那么就当是在下一盘棋吧，Weiss公主。您只需要把我当一枚棋子就好了。这不是依靠，而是发挥棋子的价值。毕竟，这是“这枚棋子”存在于此的原因。」

Weiss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军装女孩，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