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谣谣……”
洛谣昏迷中突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温热而滑腻,紧接着,鼻尖传来淡淡的臭味。她闭着眼抬手想摸一把,不料动作牵动背后不知哪处,疼得她登时连气都不敢出。她屏气凝神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随着起身的动作,脸上的东西滑落到前襟上,赫然是一坨鸟屎。
洛谣现在也顾不得嫌弃了,咬着牙去摸背后的疼痛处,一摸摸到一手血外加几只虎纹蚂蟥。这可给洛谣恶心坏了,尖叫一声赶紧爬起来。回头一看,刚刚她躺着的地方有一大滩血迹,上面附着几只蚂蟥,已经吃得滚圆。洛谣心知不好,流了这么多血也不知道伤到动脉没有,当下也不敢乱动,扶着树干喘粗气,这头晕目眩的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真是见了个血鬼!本来这周末就要离开雨林了,和红毛打了这么久她这次是想来道个别。拿了很多吃食水果进来给红毛,谁知红毛吃到一半狂性大发,扑上来呼在她脸上撕扯她的头发。洛谣吃痛后退,视线又不清楚,结果脚下踩空顺着滑坡一路滚下去,大概沿途被锋利的树根滑破,看这出血量恐怕伤口不小。
她不敢再耽搁,用外套系紧伤口处,眼看天黑了,总得想办法回到住出去,这样下去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后背疼的厉害,眼前也有些重影。洛谣一步三晃的走着,没精力辨别方向,只能按照记忆和直觉找路。裤腰处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汗;眼前的景色开始发白,带着点点光斑;耳边鸟叫虫鸣渐渐听不到了,只剩下心跳声“咚咚、咚咚”的越来越响。
脚下没了触感,像是踩在棉花上,膝关节机械地弯曲又伸直。洛谣摸摸裤袋,没摸到手机,她近乎绝望的想着:‘好想好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好想再听听父母和洛池的声音,我可能回不去了,不知道爸爸的心脏受不受得了。洛池……姐姐……姐姐就姐姐吧,不挣扎了,只要能再见到,姐姐就姐姐!哪怕她和别人在一起,再或者她结婚、生子,都无所谓,只要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想着想着眼前一片花白,耳边响起长鸣,渐渐地又被洛池的声音取代,只听洛池像以往那样温柔叫她:
“谣谣……”
声音中带着宠溺与疼惜,洛谣便在这一声声呼唤声中沉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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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谣做了一个极冗长的梦,梦里洛池与她同床睡,好像是小时候的样子。她半夜惊醒,见洛池睡梦中哽咽流泪,便凑过去,缩近洛池怀里,像妈妈哄她睡觉那样轻拍洛池的手臂,对洛池说:
“姐姐不要哭,谣谣在,不要哭。”
洛池醒了,婆娑着泪眼看她,随后紧紧搂住她,力道之大嘞得她后背生疼。
梦境一转,又是长大的模样,父母给她和洛池过生日。洛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洛丰年想将她来洛家的那一天记作她的生日,可她非要和洛谣同一天庆生。洛谣以为姐姐喜欢她,愿意什么事都和她一起,自己美了好几天,殊不知洛池那时只是觉得这样比较省钱,蛋糕买一个就可以了嘛……而礼物什么的,她根本不知道过生日还有送礼物这个习俗,蛋糕于她而言都是奢侈的。
秋月华点起蜡烛,关了灯,洛丰年唱起滑腔走板的生日歌,鬼知道生日歌怎么和祝酒歌是一个调子。蜡烛很亮,一闪一闪的,比白炽灯还要亮,她闭着眼许愿都能感觉到光线刺穿她的眼睑投射在她的瞳孔上,她抬手去遮,待手放下,梦里又是另一番场景。
她穿着短袖短裤站在南极冰的冰面上,天色不明不暗的灰着,映衬得本应洁白的雪也泛着灰扑扑的银色,脚边两只刚孵化状的企鹅更是灰得很难看。她一边看一边想着:
丑小鸭的故事一定是扯谎了,那个跟在鸭子后面的丑八怪应该是企鹅而不是天鹅,你瞅瞅这难看得天怒人怨的。
正当她脑洞肆意之际,从雪天交界的地方晃出一个人影来。犹如色盲症视角的南极突然多出一抹亮色,那是鲜血一般的红,仔细看那个红色身影旁边还跟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帝王企鹅,眼尾两条明黄的下眼线像是那个人射出的光芒。
洛谣看看脚边的丑八怪,心说大概是这两只的父母来寻孩子了,主动领着两只迎上去。离得越近她心跳得越厉害,洛池的脸越来越清晰,她不自觉加快脚步近乎奔跑,无奈一条约有4、5米宽的冰河横亘在两人中间,她只能与洛池隔岸相望。
脚底下两只丑企鹅早已舍了她跑到岸边叽叽喳喳的叫着,脚步徘徊,想要跳下去又不大敢的样子。对面两只成年的不待小企鹅做出决定便一头扎进冰河里向这边游过来,眨眼间便到了这头,然而河岸颇高它们不善攀爬,在河中浮浮沉沉急得直打转。
洛谣看着不忍,蹲到岸边去捞它们。坠了水的企鹅死沉死沉的,它们像是知道洛谣在帮忙,动作十分配合,借着力抻着脖子向上爬。洛谣手一入水瞬间没了知觉,根本抓不住企鹅,只得趴在雪地上,双臂斜斜插入水中做个斜坡的样子,便于企鹅自己上来。
这个过程倒没费多大功夫,也就3、5分钟,只是不知为何,当它们笨拙的爬上岸时身上像掉色一样眼见着黑的白的黄的全部失去光彩,变成灰蒙蒙的调子。洛谣两只手僵硬蜷曲着,连带着小臂都结上一层薄冰,相互碰撞间叮当作响。洛谣用鸡爪子一样的手铲了一捧雪,双手作摩擦状,将雪慢慢搓化,再去铲下一捧……如此反复三回,手上渐渐有了知觉,这才开始觉得冷。
她把两手交叉塞在腋下,再抬头看洛池不仅唬了一跳。她那笨姐姐外套丢在一边,手机、钥匙也扔了一地,正坐在那脱鞋,像是要游过来的样子。
开玩笑!这下水就得冻成冰坨坨,能游过来才怪!
她扯开嗓子大吼:
“洛池!洛池!!!!你别过来!!!不能下水!!!!!!!”
喊得她嗓子都哑了,那边洛池像是听不见一样,脱了鞋,走到岸边,眼神在河两岸扫荡着,像是在寻找一个最佳路径。
洛谣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知道洛池只是想找她,那么,她过来和自己过去是一样的。
她一头扎进河里。
刺骨的寒意穿透她的肉体直直刺入她的灵魂,牙齿忍不住的打颤,但是牙关已经冻住,半点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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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谣缓缓睁开眼……
“你可醒了,我的天啊!”
是沈从云的声音。
紧接着面前的光亮被挡住,沈从云略带浮肿且挂着两个黑眼袋的脸庞出现在面前。再然后,是周彦火急火燎叫护士叫医生的嘈杂声。
洛谣迷茫的看着沈从云,她的脑子还停留在梦里,一时搞不清楚这是哪她是谁而面前这货又是哪位?
“不是吧你?又不认识我了?我沈从云啊!洛谣你可别吓我!”
噢……想起来了。
洛谣想开口,然而嗓子里刀割一样的疼,全身上下半点力气都使不上,肌肉酸痛,再加上嘴巴里阵阵发苦,她能做出的动作只有皱着眉偏开头。
医生护士呼啦啦的涌进来,将她翻过来调过去的折腾了好一会,又操着马来语叽里呱啦的对周彦说了好多话,这才尽数退出去。
洛谣深知她这是还没离开马来西亚,撑着不堪重负的身体,仔细叮嘱另外两人不要告知她家里,然后眼一闭又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