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怕啊……
洛谣是被憋醒的,她眯着眼想起身去卫生间,刚仰起头就被洛池拦腰抱住,继而按进怀里,洛池难得赖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迷糊着问:
“做什么去?”
洛谣笑起来:
“去卫生间呀。”
洛池撇撇嘴,极不情愿的松开手由她去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洛池这么粘人呢。
洛谣坐在马桶上,一转脸,看见镜中赤裸的皮肤上姹紫嫣红的印记,没来得及害羞,幸福感先溢出来,脸上不自觉就挂上点粉红色的笑意。
她夹带着一身凉气又钻回被子里,洛池迷蒙间仍不忘伸手环住她,一句“好凉”说得不清不楚,倒意外的软糯可爱。
厚实的被子中,赤裸相依的身体下,两朵红梅并蒂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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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云是奔着残废去的,他想着就算摔不死,怎么也得摔成个残废,一旦他残了,最好是个截瘫什么的,那江婉再也不用惦记让他生孩子的事儿了。
可惜,他没死,也没残,医生说他要是恢复得好连瘸子都不用当。
他歪在床上,耳边是门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咆哮,声音来自他的父亲,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你做的这都叫什么事情!亏你想得出来!洛家千金是你想动就能动的么?我碰见洛丰年都得客客气气的!那个洛池是好惹的么?你长没长脑子?!”
“你别动气,注意点身体……”
这软声细语的是他大妈。
他父亲像是听进去些劝慰,音调降下来,只是依旧冷冰冰的:
“等从云养好了叫他回沈家来吧。”
“你肯认他了?”
这大喜过望的声音自是江婉的,沈从云皱着眉,支起身子弯成90度去解吊着腿的皮带。他想出去,一瘸腿踹死那个杀千刀的爹!
“病区内禁止大声喧哗,各位有事麻烦去外面商量。”
这是周彦的声音。
周彦一面说一面推门进来,一抬眼就看见沈从云这个莫名滑稽的姿势,可惜他笑不出来……
沈从云慢慢躺回去,迎着他的冷脸问他:
“洛谣呢?她怎么样?”
周彦站在他床侧翻看他的用药记录,又掀被子查看他的腿:
“她已经没事了,回家了。”
沈从云耷拉着脑袋:
“她一定恨死我了……”
周彦瞥他一眼:
“洛谣恨不恨你我不知道,不过洛池一定恨死你了。”
沈从云脸上挂着苦笑,轻声问:
“你呢?是不是也恨死我了?”
周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答非所问道:
“你是我的病患。”
言外之意就是:我的医德不允许我恨你,不过私心里我确实恨死你了。
沈从云听得明白,他知道这一跳算是寒透了周彦的心,想周彦对江婉的病情毫不知情,对他身处的“水深火热”更是毫无概念。他一点交代都没有,说跳就跳了,假如他死了,那周彦就是莫名其妙丢了爱人,且还没有人可以责备。
“你能,帮我把我爸叫进来么?就他一个。”
他不是不想挽回这段恋情,关键是,他现在没事。只要他全须全尾的活着,沈家不会放过他这个“生育工具”,江婉也就不会放过他这个人形“名分”。事已至此,再叫他像从前那般逆来顺受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他都得要个结果。
周彦蹙眉看他:
“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
沈从云笑看着他:
“你不是恨我么?还管我做什么?沈家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帮我叫人就好。”
周彦怒目而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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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的时候,江婉才回病房,手里提着晚饭。她殷勤的替沈从云擦脸、擦手、布菜,沈从云像个木偶一样任她摆布,别说言语了,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江婉几次开口都没得到回应,脸上有些讪讪的,可她此刻就像个勇士,越挫越勇:
“从云啊,你爸爸方才跟我说了,叫你痊愈了去沈家,这是要认你呢!咱娘俩这算是苦尽甘来了!”
“呵,认我又不是认你,你激动什么?”
江婉拿筷子的手一顿,她儿子变了,尖酸刻薄得像别人家的孩子。以往再如何,从云对她从来都是温柔的、包容的,不忍她受一点伤害,她儿子恨她……这是报应啊,当初得知儿子喜欢男人,她不是也以死相逼来着?可是,这是一回事吗?她不懂:
“从云啊,有爸爸不好么?娶妻生子不好么?”
沈从云问她:
“是你好还是我好?”
江婉有些生气:
“自然是你好,这么些年你因为没爸爸而受的欺负还不够吗?你有家,有大笔家产可以继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沈从云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左手却在被子中暗暗发力,捏住大腿上的一块皮肉:
“沈家怎么对你的?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是不知道,还是自欺欺人?噢,我受了那么多年外人的气,长大了还要受一脉同胞的气?你是想借着我上位做正房吧?醒醒吧江婉女士!人家要我回去可没要你回去,到时候你仍旧是‘亲戚’,而我就算有身份那也是野种。继承家业?就算我没死在那娘俩手里,最后有了继承权,那又如何呢?当年沈康为了钱抛弃你们的爱情,你一辈子蹉跎,如今你要我同样为了钱抛弃我的爱情,到了你这把年纪同你这般自惭形秽么?”
江婉握着筷子的手抖不停,沈从云句句戳在她心窝里:
“不会的,不会的,你那时有了钱,不会像我这样什么都没有……”
沈从云握不住筷子,索性扔掉,两根一次性木条砸在盘子里溅起些许油渍:
“你纠结了半辈子,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要的是爱情还是钱,我真不知道你这日子都过哪去了。要说钱你现在没有么?你住着别墅,开着豪车,除了名分你什么没有?他不爱你,你才觉得有多少钱都亏。”
江婉不说话,表情似苦不堪言,沈从云依旧不肯放过她,步步紧逼,他的左腿已被自己掐得麻木了,不觉得疼: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那我告诉你,我和沈家你只能选一个,那个父亲我是绝不会认的,因为他没做过一天父亲!你要是还惦记着要借着我如何如何,那我只能背个不孝的名分,有生之年我不会再见你,从此我就当自己是个孤儿。噢,不过你放心,你养我大,我自然要养你老,你的经济开销我全部承担。但要我活成你这样,你想都别想。”
江婉摔门而出!
沈从云骤然泄力,没去管那只躲过了他一跳却没能躲过他自虐的好腿,再大的疼痛都抵不过他心中的恐慌,他怕啊……
他怕这一激把江婉彻底激疯;他怕江婉最终还是选了沈家不选他;他怕最终他会妥协,半死不活的过完下半生;他怕他妥协不到底,或他或江婉最终会选个十几层的高楼跳下去……
周彦晚上例行来检查他的病情,他偷偷的看周彦,想把他的样子刻在脑子里。前途未卜,他现在尤其不敢暴露周彦。
他和沈康说的是他回沈家可以,但是他必须是沈家继承人,否则他自宫也不会给沈家留后。
沈康当面答应着,想说等沈从云有了孩子再做打算。谁知沈从云偷偷录下他们的对话,等沈康一走就发给了大妈,连带着附赠沈康这些年的情妇、私生子信息。
原来,沈康并不老实,沈家能有今天靠的是大妈娘家的关系,他不能离婚,也不敢,但事业有成的男人朝三暮四几乎算作美德,沈康并不能免俗,外面自然也养着几房,只是都不能搬到面儿上来。江婉之所以还能做个“亲戚”,那是因为她是在大妈之前的“糟糠之妻”,搬出来不但不损伤颜面反而替他博得不少好名声。聚会谈天之时,无人不赞他一句“重感情”。这也是沈家的长孙落在沈从云头上的原因,别人,那是彻头彻尾的野种,决不能登大雅之堂的。
也正因如此,沈从云才是大妈唯一的威胁。他早知这一点,大妈是绝容不下他的,只要他表露出争权的心,进了沈家只有尸骨无存。
他冒险走这么一步,就是想让大妈站出来极力反对,也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妈“能延续血脉的不止我一个,你自己选一个过继也好,强安在大哥头上也罢,我轻松,你也自在。你挡得住这一遭,从此沈家没有沈从云,你挡不住……那咱就鱼死网破。”
他这边汲汲营营的同时,洛家那两个正在吵恋爱以来的第一架。
洛谣:“沈从云跳楼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洛池:“告诉你你一定要去看他。”
洛谣:“我为什么不能去看他?”
洛池:“人家坑了你一次,你还要送上门去让人坑第二回?”
洛谣:“这也不能算在沈从云头上,他没道理害我,不是他的错。”
洛池冷目相对:“不是他的错?无能就是他的错!既拖你下水,就该保护你安全,出这样的事情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这话犹如一根刺扎进洛谣热血沸腾的心脏里,她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洛池,比起沈从云来好像自己更无能一点,这叫她如何自处?
她脾气上头,本想摔门而去,又觉因自己的无能、自卑而迁怒别人实在太可悲了,可这口气梗在她心头,如有实质般阻隔着血液和氧气的供给,一时脸都憋红了。
“行,你不让我就不去。以后你让我去哪我才去,你让我做什么我才做,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