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姐姐好

“欢迎光临星辰子网吧，您是小时还是包宿？无烟区有烟区……”

“无烟开放，包宿。”

佟花把绿票子压在桌子上，网管叼着烟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废话，直接扫自己的证件给她开了一台。无烟区相较于有烟区安静得多，佟花低头往里面走，坐在最里面的机子前，戴上耳机，开了很大的声音播了一曲打雷姐的《Old Money》，闭上眼睛，曲起双腿窝在椅子上抱紧了自己。

她喜欢这种带着浓郁悲剧色彩的宁静吟唱，她的世界苦涩，难堪，她不需要那些生来光明的人用欢乐颂救她脱离黑暗，粉饰他们的太平。她只需要在这一段短短的时间里，守着那微弱却也璀璨的一点光亮，尽情的拥抱嶙峋尖锐的自己，在宁静中蓄满力量，然后，继续和这个世界过招。

家被砸烂了，短时间内她也不敢再回去了，这回讨债的凶狠程度远远超过了以往太多次，哪怕佟花经历丰富，心理素质强大，可毕竟不过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总还是会怕的。只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躲再说。

何暮冉方才盛情邀请佟花到她们家去住，但是让佟花给委婉拒了，当然不是因为旁边何暮暮都快翻到天上去的白眼。她只是不想麻烦她们，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在外觅食的野猫崽子在家里养一段时间，再出去，多数很难活命的。

佟花离开北里胡同之前还特意绕到阮医生她家去，一层铁门已经放下了，只有二楼还亮着光，她抬头看了半天，还是不打扰人家情侣恩爱生活的好。走的时候她还鬼使神差的感慨了一下，这回阮医生有性生活了，应该不会再那么暴躁了。

在睡了三天网吧之后，佟花成功把自己的黑眼圈熬到快到下巴去了。

“你确定你是睡在你姑奶奶家二姨的表姐家里？”何暮冉扭了扭睡僵了的脖子，头一回她醒着，佟花趴在桌子上。

“啊……”佟花有气无力应道，下一秒就呼吸绵长了。

何暮冉看她睡着，自己也打了个哈欠，哈欠打一半，正看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姚仙铭，立马一手捂住能看到嗓子眼儿的嘴，一手抬起来还摇了摇。

姚仙铭面无表情的转回头，继续做把自己难到了的数学大题，可奇怪的是，这会儿思路好像一下子就被打开了，也便难得的嘴角带上了笑意。

哪怕是在冬天，学校篮球场上永远有不怕冷的男孩子打球，其中若是有一个风云帅哥，那旁边女生的脚步都能放慢半拍，看样子是在和好朋友说笑，实际上余光里都是他。

霍骁虽然在学习上没什么突出，但运动神经却异常敏锐，投了一个三分球之后，右手手掌握拳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转头汗水滴落，落在了多少看他的女孩儿心上。

“牛逼我骁哥，三分儿！”跟班萧正一手搂过霍骁的肩膀，凑近了他耳朵贱兮兮的说道：“看那边，校花都在看你呢！”

“校花？”霍骁撇了撇嘴，瞅了一眼，边穿羽绒服边说道：“不是一班佟花那死丫头么？”

“骁哥！”耳朵贼好使的赵闻多凑近霍骁身边，“你还追佟花呢？有人这两天可在网吧看着她在那包宿呢！”

“啥？”霍骁拧起了眉头。

晚上放学的学生一波波离开，佟花总是班级里倒数那几个离开的，作业也做完了，索性就连书包也没背，出了校门，站在小摊前买了两串喷香的烤馒头片儿，边吃边慢悠悠的往网吧走。她走得是大路，街头路灯明亮，虽然没有多少人但是也很有安全感。

但佟花总觉得今天与以往不一样，猛然回头看了好几眼，倒也没看出啥异常来，可饶是如此，还是加快了脚步，看到网吧的招牌时都是跑着过去的。

“倒是挺机灵的。”躲在大树后面走出来的霍骁双手插在兜里，“不傻。”

小姑娘一如往常坐在靠里面的角落，整个人脱了旧旧的校服外套只有瘦瘦小小的一只，窝在电脑椅里戴着耳机，屏幕上播放着《新闻联播》，桌面上还摆着简单的洗漱用品和两本练习册，当真是网吧里的一股清流。

霍骁站在佟花身后，喊了两嗓子，发现她耳机开得特大几乎是个聋子之后，毫无犹豫的上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干嘛？”佟花仰头的一瞬间耳机滑落，看到霍骁之后竟一时语塞，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霍骁搬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开了口打破沉默：“你在这包宿三天了？”

“要你管？”佟花冷漠。

“无家可归？”

“我乐意。”

“我要是把这事儿告诉你们班主任，你说你下场是不特惨？”

“有毛病。”佟花翻了个白眼，戴上耳机，继续看自己的新闻。

“我这暴脾气。”霍骁腾地站起身来，踹了一把椅子转身就走，自己这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来了，让她自己在这儿自生自灭去吧！

到底是藏不住脾气的男孩子，回家的时候还是带着气，惹得在客厅看电影的霍娇都多看了他两眼。只不过他不主动提，霍娇便不多问。

“姐，你也不问问我为啥生气？”反倒是霍骁在旁边跟着看了一会电影之后忍不住问道。

“为啥？”霍大小姐很给自己弟弟面子。

“你说佟花……就我那天领回来那个。”生怕他姐贵人多忘事，还顺带提醒了一句佟花是谁。霍骁拿起茶几上果盘里的苹果，狠狠的咬了一口，大有泄愤的意味。

霍娇不动声色，“她怎么了？”

“大晚上一个人儿给网吧包宿呢！”霍骁嗓门都大了几分，“说是都在那好几天了，小爷我好心去关心关心她，还给我蹬鼻子上脸了！谁管她！”

霍娇盯着霍骁沉默了良久，霍骁嚼苹果的嘴渐渐停下来，丈二摸不着头脑，抬手举着苹果，“姐，你要吃啊？”

“弟弟，姐姐有个事儿要让你帮。”

霍骁被霍娇突然柔和的声音吓了一跳，仿佛是笼子里的白兔被笼外的狮子轻拍了下脑壳，一激灵之后全是提心吊胆的惊吓，就差单膝跪地回复一句：小的随您吩咐了。

将近半夜，佟花睡得半梦半醒，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猛然惊醒就把腿搭着的椅子给踢了出去，被撞到的邻座骂骂咧咧了一句，头也不转的继续着游戏，眼睛一点儿也没有屏幕。

“你干啥？”佟花皱着眉盯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小青年，头发染成红色还是锡纸烫，能看到根部长出来的黑发，耳朵上一边儿打了三个耳洞，上面夹着根烟，打眼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哥哥看你在这混三天了？”青年嬉皮笑脸，拉过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怎么地，妹妹没地儿去了？”

“我也没见过你妈。”

“啊？”青年一愣。

“所以，你就没妈了么？”被打扰了睡眠的佟花嗓子低哑，满脸的阴郁，整一硬核暴躁小姑娘，有个火星子都能点燃她这炮仗。

“嘿，你特妈嘴巴臭得很啊，欠抽是不是？”青年也不是个好脾气，抬手就要往佟花脑袋上招呼，手刚要往下落，却被人从后面拽住了手腕。

小青年回头一看，正撞上霍骁漆黑的眼瞳，他手劲儿大，被捏得手都开始发麻了。

“骁，骁哥……”小青年当然认得霍骁，道上混的，霍家的太子爷再不认得，他这小命也不用要了。

“滚！”霍骁很是有气势的把人往旁边一带，小青年撞上椅子也不敢有怨言，赶紧转身就跑了。

佟花这会儿倒是清醒了不少，手支着下巴，半睁着眼盯着霍骁。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玩会儿游戏不行啊？”霍骁说着就在佟花旁边开了机子，戴上耳机一副“老子不是来找你”的冷漠样，点开网游输了账号果真就开始玩游戏了。

霍骁在心里盘算着时间，手上就玩得心不在焉，在血条开局掉一半之后，旁边佟花终于看不下去了。

“起来，我来。”

霍骁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很顺从的和她调换了个位子，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佟花让他有了一个非常震惊的认知。

“你们学霸都这么全能的么？”

霍骁是真的被镇住了，单看佟花的手速，号称全区第一那家伙都没她这手指头灵活。

“哎呦，小case！”佟花看着屏幕上的胜利，勾着嘴角，总归是有那么一点儿得意，摘下耳机重新递给霍骁，“我放假的时候给人做过代练。”

霍骁半张着嘴，正无语呢，他忽然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一股熟悉的压制气场，扭头就看到他家姐姐裹着貂毛小外套站在那儿。

“大半夜的不回家，跑这打游戏来了？”霍娇说话慢悠悠，却硬生生有一种凌迟的恐怖感。只不过下一秒，像是意外，似是惊喜，她看到佟花，立即嘴角上扬，语气含笑，颇为温柔道：“佟花也在这里呢啊？”

佟花红着脸，头一次为自己现在的处境而羞赧，却在抬头对上霍娇眼睛的一瞬间，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相遇。

“姐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