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次驅逐
沉睡與死亡本質無異,皆是對所愛之人的不告而別。
劍刃出鞘,跟木鞘摩擦劃破空氣特別刺耳,總讓人聯想到殺戮、鮮血、寒冷……沉睡與死亡。艾莎討厭那個聲音,睡夢中、閒暇間、思考時鑽入空隙如影隨形,搔得喉嚨發癢、背脊發麻,噪音在空氣中震顫,迴盪耳際嗡嗡作響。
艾莎放開手底下凍出霜的韁繩,幸好太陽還盛,凍霜轉眼間灰飛煙滅,沒讓人端詳出君王的動搖。
調轉馬頭,劍身鋒芒畢露的寒氣令她一時睜不開眼。
「抱歉陛下事態緊急,請原諒我,我別無選擇。」
漢斯舉劍呈防禦姿態,繞到艾莎身前。他背對她警戒著,扯高嗓門朝林間喊:「來者何人,女皇陛下跟前還不速速現身?」
微風吹拂,樹叢從輕輕搖動變成大幅度晃動。小雪人從裡頭迸出,撞到地上分解,各部位在地上打滾兩三圈又組合站好,「哇喔艾莎你怎麼在這,還有一個陌生人,嘿你們好。」到處揮手巡禮。
「呃我們才見過,記得嗎?」漢斯說。
「嗯……我不確定我是否看過你這個大鬢角男。算了,多介紹一次不會少一塊雪,你知道的。請讓我繼續說。」
對比看傻眼的兩人,雪寶整理鈕釦自我介紹,不過摸了身體卻少了一個,他到處尋找鈕扣。艾莎指著一個邊上,雪寶終於在樹叢邊撿到他的石頭小鈕釦,「喔謝了。」他將鈕釦別在靠近下巴的位置,艾莎感覺那些鈕釦似乎特別擁擠。
清喉嚨確認清晰口感,雪寶拍拍下身的灰塵,再度自我介紹。
「我是──」
「雪寶,你怎麼在這,安娜呢?」
「嘿艾莎別搶我的台詞……你好我是雪寶,我喜歡溫暖的擁抱。」
「喔真抱歉……」艾莎將雪寶抱上馬,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你可以告訴我怎麼出現在這嗎?這裡離馬場已經很遠了。」
「喔因為……蝴蝶!」
蝴蝶?還沒意識過來,答案就自己拍動翅膀晃到艾莎面前。
看到目標,雪寶大幅度揮動那細瘦的小短手,艾莎差點抱不住,捉緊那個好動的小雪人。
「等等我幫你。」
艾莎讓雪寶消停,她有辦法應付蝴蝶。兩人都不動,蝴蝶最後停在艾莎的肩膀,雪寶屏息想捉卻被制止。
「別抓,手伸過去就好。」
聽艾莎的話,雪寶攤開掌心伸手,蝴蝶離開肩膀在雪寶手邊打轉後,找到適當的位置,最終停在他的指尖。
「艾莎好厲害,你怎麼知道的?」雪寶太驚訝了,忍不住大叫。他點了一下蝴蝶精美紋路的翅膀便讓它離開,「嘿你真可愛。」
「別人告訴我的,她說『人本身是自然的一部分……』」
包含你的冰雪。艾莎沒說,她不想承認沒事就想到史諾沃夫公爵那張令人生畏厭惡的面貌,「『與之共存,可以讓自然親近你。』雖然不想承認,但她說的話基本都是正確的。」
「呼呼真是有智慧的人,不過艾莎……你似乎不喜歡那個人?」
「……怎麼會,當然──」
沒有。她說不出口,她可以隱瞞但討厭也不能說謊。她有時很羨慕雪寶跟安娜,可以自由發表自己的看法,不像她到處是枷鎖、綁住手腳,脫不掉的緊身鎧甲將她困在此地。
「安娜呢?」
只能轉移話題,把話題中心移到不在場的第三人。
「她幫娜基刷背,還有個鬢角男在幫──嘿不是你嗎?」雪寶指著漢斯,「喔我想起來了,你是安娜的老師……嗯對,我記得──漢斯。」
「謝謝您還記得我,我是漢斯。」漢斯掌心放在胸前鞠躬,但他突然挺直身子再度把劍舉起,「很遺憾,閒聊可能到此為止了。有客人……」
空氣有微妙的冷意,艾莎也注意到了─或許是長年執政經歷各種檯面上跟檯面下的刀槍劍影,她可以感受氣氛的不同,詛咒、高興、憎恨、愉悅、兇惡……無論是何種情緒,特別是負面的,通常很準確。
有一瞬間,艾莎以為寒意是從漢斯身上散發出來的,但似乎並非如此。
「要招待他嗎?」雪寶天真爛漫地說。。
「不不不,沒有那麼好心。」
環視周遭,她張開掌心凝結空氣的水氣成目光可見的冰晶,方便搜尋那陣寒冷的殺意。最終她們將目光鎖定到一棵粗壯的樹幹後頭,那裡顯露出難以言說的異樣。
冰晶被撞開了。下一秒,噹──金屬與金屬的碰撞就在耳邊炸開,漢斯舉劍擊飛突然竄出的短刀。
短刀宛如迴旋鏢,在空中大幅繞了弧度打算返回樹林。艾莎射出魔法冰凍短刀,刀身沉甸甸地下墜。沒想到,短刀又回復軌道,忠誠執行它的命令返回。
漢斯舉劍飛奔刺進林間,撲空,劍刃陷入被作為擋箭牌的大木頭。
蒙面高大的黑衣人從裡頭翻滾出來,手中握著片段沾染冰屑的鐵鍊,鐵鍊一頭是短刀──正確來說是月牙般的弧形彎刀。
「陛下面前休得放肆,來者何人?」
不答,黑衣人甩掉冰,握著鐵鍊另一頭,讓月牙刀在頭頂繞三四圈,再度朝艾莎投擲出去,哈斯基被驚擾得到處左右亂跳。
彎刀十分迅速,轉眼間就繞過漢斯飛到艾莎面前不遠處。
「不要欺負艾莎!」雪寶掙脫艾莎朝刀子直直撲過去。
「雪寶,不!」
抓不住雪寶,艾莎跟著跳馬,與此同時她舉起手,將整隻彎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同黑衣人的雙手都凍住了,之後接住雪寶滾動緩衝,立刻甩掉僵直站定。
「哼……」黑衣人悶哼一聲,攻擊的武器轉變成束縛的刑具。
鐵鍊墜地揚起塵埃,空氣瞬間降了幾度。待塵埃落地,漢斯騎馬飛奔至艾莎身邊護駕,他一腳踏住那根鐵鍊,手中握住還插著大木頭的劍──他似乎拔不出來,但也放棄不了。
「陛下這裡交給我,請您迴避。」
艾莎抱著雪寶,先後退朝天空射出一道雪花暗號,並製造冰牆掩護。
確認漢斯壓制對方,以及冰牆製造的防禦穩固後,艾莎趕緊查看雪寶。
「我可以保護自己。雪寶你怎麼可以……難道你要像、要像……」
像要把人勒死似的,把雪寶抱在懷裡緊緊的,這也不能怪她,艾莎都快嚇死了。相比之下,當事人反而沒有那麼緊張。
「記得嗎?我只是小雪人。我不會死去,我可以保護你。」
──艾莎我不會死,我會保護你……我保證……記得嗎?我們約好要永、永遠、在……
一起。未完的語句成為女孩未完的承諾,她的身體、她的手腳、甚至五臟六腑在艾莎面前逐漸冰冷,陷入幾近永恆的睡眠。
「別說這種話!」
少見失去冷靜,艾莎吼完雪寶當下,發現自己似乎太過激動了。
「……抱歉,明明是我應該保護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為了我,犧牲自己……這不值得、不行……你不可以……」她沉著臉搖搖頭,埋進雪寶的懷裡不想讓人看到脆弱的神情。
「……嘿沒事,你只是需要一個溫暖擁抱。」
雪寶知道艾莎不過是太害怕而已,他回抱住她,點了點她的鼻子。
「沒什麼值不值得,有些人就值得你犧牲。」
漢斯拍著馬屁股使其離去,另一腳踩住鐵鍊。並抓住前端用力拉扯企圖將人放倒,不過黑衣人氣力不小,對漢斯的拉扯文風不動。
「無禮之徒,你是誰派來的?」
黑衣人一言不發,低頭。漢斯改變方式,踏住鐵鍊交叉雙腳前進,一直到黑衣人身前三尺,用懷中藏匿的小刀反手抵住對方的脖子。
「現在你已經動彈不得,陛下也已經呼叫親衛隊,早點公布身分才識好歹。」
「哼哼哼……」
肩膀顫抖,黑衣人悶悶地發出幾個低音,本以為是懊惱的悔悟,沒想到變成狂笑,「哈哈哈哈哈……」面罩掩蓋將他的本音壓低到一個極致,反而變成奇怪不似人聲的沙啞。
雙手一分,冰凍堅固的鐐銬被他掙脫。他迅速蹲下身踢開漢斯的小刀,一手收回鐵鍊,彎刀往漢斯後腦招呼。
原來是在拖時間。漢斯來不及悔悟自身的大意,轉身拉來帶木頭的笨重刀刃作為盾牌。
彎刀嵌入那棵木頭連同漢斯的劍一同捲走,承受不住木頭的重量,鐵鍊直接墜地,劍在中途跟木頭分家插入地面。
「謝啦。」漢斯拔起自己的劍,再度成對戰之勢。
黑衣人觸碰地上碎冰,憐惜般地揉捏幾下,放棄鐵鍊抽出腰際的重劍。
兩個男人在場中央對峙,黑衣人無視漢斯朝艾莎方向衝刺劈砍,漢斯上前護主,抵禦鋪天蓋地猛力斬擊。
衝擊太強,震得漢斯虎口發麻差點握不住劍,但還是勉強支撐下來。
黑衣人彷彿切碎食物般上下游移刀刃,逐漸將漢斯壓制在地。
就在漢斯他即將成為刀俎下的魚肉前,他踢到小刀靈機一動,蹲下身及時閃過對方重捶的一擊,反手撿過刀子就往對方左肩刺下,鮮血噴濺。
畫面太過血腥,艾莎掩蓋雪寶的眼睛,突然一陣哨聲響徹林間──是皇宮的一支巡邏小隊。
「刺客逃不掉的,你被團團包圍了!」
黑衣人撞開漢斯、丟掉劍,往地上丟出煙霧彈躍入樹林,避過從林間接二連三跳出來的兵馬。
「咳咳……有刺客想暗殺陛下……他從那裡逃走了。」揮開迷霧漢斯扯開嗓子喊著,「咳他肩膀受傷走不遠的,快、快追。」
艾莎伸手一揮,霧迅速散開。過來的軍隊還搞不清楚狀況,連忙到艾莎面前行禮,同時隊長謹慎起見向君王請示。
「確實有刺客。」
隊長聽聞迅速下令派兵追趕,留下一部分士兵保護女皇。
確認周遭士兵部署安全,漢斯單膝下跪。
「根據可靠消息,屬下早已接獲有人將對陛下不利。只是最終……屬下依舊護駕不力,甚至對陛下拔刀相向,驚擾陛下,請陛下降罪。」
「你只是盡本分保護我,漢斯公子你盡力了,我反而要謝謝你。」艾莎點點頭,要他不必多禮起身,「我們先回馬場,我擔心安……呃!」
準備返程。她將雪寶抱上馬,或許是緊急情況下產生的腎上腺素消退,痛楚使她悶哼一聲,但也沒有太久就從她眉眼間一閃即逝,接著她又像個沒事人上馬起駕。一群士兵簇擁她四面八方,漢斯殿後。
「艾莎你沒事吧?」
雪寶有注意到她神情的怪異。
「沒事……只是拐到腳。」
雪寶不停冒汗,低頭不安地絞緊雙手。
「……是我的關係嘛,因為我擅自跳馬才害你腳扭傷的,對嗎?……對不起。」
「不不不,真的沒事。我只是小傷,反倒是你,還好嗎?」
「嗯沒什麼不好的,我過得很好。太陽很暖和,春天來了、夏天也不遠了吧?真棒,我可以跟安娜一起當個夏天、夏天……呃夏天快樂小雪人!」
雪寶擦掉額頭的汗,體積似乎又逐漸縮小。艾莎摸得出來,雪寶不像安娜身高越來越長,反而佔據懷中的範圍似乎縮小了。
「……但你似乎不太好。」
「呃……我有發現,我不確定能不能活到夏天了。變小也沒什麼壞處,至少……世界感覺像格列佛遊記一樣,我可以用不同眼光去享受最後的雪人日子。你說是嗎?」
「對啊,歡迎來到大人國……格列佛先生,我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艾莎揮動指尖,雪寶正上方冒出了小雪雲。小雪雲使他的身體不再受陽光侵害,逐漸又變回正常大小。
「哇嗚酷斃了,我有自己的小雪雲?……呵呵呵,我喜歡!」雪寶害羞地摀嘴,又興奮尖叫抬高頭戳著那塊雲朵,「我等不及要讓安娜知道了!」
「等──」來不及反應。
雪寶已經離開艾莎,從哈斯基身上越過幾個衛兵的馬,在地上分解再合成,蹦蹦跳跳奔向馬場。
「我沒事。陛下受傷了,請帶她回皇宮~安娜那邊我會通知!」
士兵一聽到女皇受傷,趕忙簇擁著陛下調轉馬頭返回皇宮。
不過是扭傷,但僕從們實在太大驚小怪、戰戰兢兢,要她好好休息。這也不能怪他們,艾莎沒有刻意拒絕,欣然接受眾人的好意。
屏退左右,只留下凱跟幾個衛兵,艾莎乖乖躺在床上靜養。
她並不需要也不允許休息,就算有也是極度短暫的時光。只是現在有許多需要考量的事情,她得有一個安靜的時間。
望向窗外明媚春光,艾莎冷靜下來發現自己挖了許多坑──雪寶需要小雪雲維持生命,這可能會把安娜並非小雪人的事情曝光。
該說些什麼藉口呢?
另外,被人暗殺導致扭傷的事,也得好好說明。她有太多需要瞞混又不能說謊的秘密得跟那個好奇寶寶交代。
待會見到安娜該從哪裡開始講起,只能說些什麼,她都得好好考慮。
艾莎把可信的理由重組編織,所有流程完整過兩三遍後,凱上前行禮。
「陛下抱歉打擾您想事情,我有件事得同您商量……」
艾莎擺擺手不介意,示意城堡主管陳述意見。
「皇宮戒備森嚴,最近除了禁衛軍輪調外並沒有任何出入。我擔憂皇宮混入──」
「你要說內賊?」
凱頷首,附耳細語。
「是的陛下,為了安全起見,您可否允許……」
安娜出現的時機,一向很好猜測──那彷彿千軍萬馬踐踏大地的步伐響徹皇宮空蕩的長廊。
未聞人先聞聲,「艾莎!」伴隨大嗓門,門被震得大開還在原地震盪。紅棕的腦袋瓜兒已經出現在門口,用力踩踏地面咚咚作響。
敏感時機,衛兵擔憂陛下安危,將刀劍擋住來人。
「沒事,放行。」
艾莎擺手的同時,儘管只有一瞬,安娜並未漏掉那被沉重緊鎖眉頭的神情。
她紅通通的小臉蛋上,急得眼淚快掉出來了,緊緊握住艾莎的手。
「雪寶說你受傷了,很嚴重……怎麼樣,感覺好嗎?喔不……受傷怎麼可能會好,我在說什麼……」
安娜拍拍腦袋,又摑自己一個巴掌。
「你哪裡受傷,傷口在哪裡?我多希望我當時能在你身邊,我真的、很害、害怕……你不在的話,我該怎麼辦?」
「喔沒事,你只是需要一個溫暖擁抱。」
如果我不在的話,你也可以做得很好。艾莎抱起安娜的身子,果然跟雪寶不同,她長大了──重量開始增加、身高也逐漸拉長,她一方面有些欣慰、一方面也很難過。
「只是扭傷。」
「我能做什麼嗎?」安娜從艾莎的懷中抬眸,「讓我幫你呼呼,痛痛飛走了~」
被那副緊張得彷彿小狗般的神情戳心,艾莎憐惜地摸了摸安娜的頭。
「喔你不需要做什麼。」
「但、但是得定時換藥吧?什麼時候換藥,早中晚只要呼喚我保證使命必達,我可以幫你!」
「安娜小姐,我得告知您一個壞消息。您不能隨意接近陛下,而且從今晚開始皇宮要執行宵禁。」
凱打斷安娜的興致勃勃,他知道無論如何得趁早潑冷水,免得女孩計畫好所有的美好卻換來過大的失望。
「啥……啥禁?我明白是禁止,但禁止什麼……等等等,讓我猜猜!」
「宵禁。」艾莎說。
「喔宵禁……對對,有個東西禁止了……」
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卻過於常人的名偵探安娜來回踱步,對線索抽絲剝繭。
「你說從今晚開始……所以晚上禁止什麼了……宵禁,宵夜……禁止──我知道了,晚上禁止吃宵夜!」
不得不說,安娜很會帶動氣氛。本來房內沉重氣氛一瞬間被攪動得輕鬆起來,「噗。」艾莎摀嘴偷笑,凱挑了挑眉似乎在忍住笑意。
「哇哇哇什麼,晚上、禁止、吃宵夜!」安娜交握雙手上下擺動,「喔我的女神呀,拜託拜託,不要禁止求求你艾莎,至少晚上讓我喝點熱可可,求求尼求求尼!」
「……安娜,晚上禁止這裡答對了,但可不是禁止吃宵夜喔。」艾莎說,「你可以在時間到之前,帶一杯熱可可回房間。」
「喔那就好。」安娜放心地吁了一口氣。
「宵禁是指夜晚禁止任何活動,您只能待在房間睡覺。」凱補充,「陛下受傷的原因您知道嗎?」
「呃我、我知道!雪寶有說……是暗、暗……那個沙……?那是什麼,暗是偷偷……艾莎自己偷偷玩沙受傷?」
對那胡搞瞎搞造詞造義,艾莎終於忍不住大笑,凱這次卻笑不出來,神色依舊沉重。
「暗殺。」他強調,避免話題被安娜捲走,「暗殺也就是……有人想要奪、奪取陛下的性命。」
「你說什麼?這麼嚴重的事情,艾莎怎麼辦……我能做什麼?」安娜戴上角落的維京人頭盔、翠綠色的魔法披風以及襪子做成的小龍手套,「我、我可以試著保護你,汪汪!」
「這是經常發生的事情,我可以保護自己。」笑夠了,艾莎點點這隻小忠犬的鼻子,「你不需要做什麼,相反的……」
艾莎沒有講也說不下去。安娜太過失望並未注意到她剩下的話語,反而在思考──真希望快點長大,她相信長大之後她有足夠的能力做更多事情。
安娜討厭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尤其艾莎這樣完美無缺又全能賢明、君臨天下之人,在她身邊打轉盡是給她添麻煩。
思及此,她厭惡自己的一無是處、礙手礙腳。
房間的氣氛又回歸原初狀態,頓時沉重起來。
「另外安娜小姐,您得──」
萬事起頭難。艾莎想,要先從搬離房間開始,她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之後肯定會心軟。艾莎制止凱,她知道自己得、也必須狠下心親自通知安娜。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壞人自己當就好。
「安娜聽我說……」
頒布新的嚴刑峻法都沒那麼緊張,艾莎深呼吸幾下確認心跳和緩。
「你得搬離我的房間。」
惡魔般的話語,帶來晴天霹靂太過震撼。安娜一時無法思考。
印象中這件事只有在加冕禮之後那幾日提過,每次艾莎都會禁不起自己的求情、步入妥協之境。最終安娜能順理成章住進君王的房間。沒想到現在過了幾個月,又再度提起這個話題。
「是的,刺客還沒抓到,陛下的房間不宜有其他人。一方面是陛下的安危,一方面是怕您遇到危險。」凱幫忙補充強化安娜不能待在此地的理由。
「我……對、艾莎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安娜一向能說會道,但是一時之間無法反駁,「艾莎……你希望我搬走,我會害你更危險嗎?」她期待艾莎臉龐帶有的一絲猶豫會拒絕凱的提議,然而艾莎跟他是合謀,君無戲言怎可能會輕易叛逃。
「我會給你一間自己專屬房間,別擔心、就當作是獨立的開始……」
她期待她挽留,然而艾莎將她推開了,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走開,安娜。
腦中響起某個女孩熟悉又稚嫩的嗓音,冰冷彷彿掩蓋她的眼睛,將意識拉離現實──陷入永恆的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