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灵魂研究（八）

最终我们在西敏寺附近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结果，不仅没有人与我搭话说想要拿回吊饰，我们甚至也没有遇上过任何人。

「就说了嘛，这可能不是凶手持有的物品。」我对着夏洛特抱怨道，「再说，这可只是一个老旧的吊饰而已，并不是非常值钱的东西，凶手又怎么会特意冒着被抓的风险回来拿？说不定凶手其实都没看到我的帖子呢……」

「不，还是有收获的。」夏洛特思考了一下，也不太高兴地撇嘴，「虽然收获很少，但既然我们有了假设，错了也没什么大损失，那就得去试试看啊，不试试看怎么收集更多的线索呢？乔安娜，你就是太谨慎了……」

在我们争执期间，莫迪丝蒂打来了电话。我只能暂时闭嘴，看夏洛特朝着电话唔唔呀呀地敷衍了几句，然后嘟着嘴让我快点回去案发现场。

「招魂失败了。」她抱怨道，「不过这也不意外，本来就不是容易成功的法术，招魂术的唯一好处就只是没有任何后遗症而已。」

「怎么会？条件不是集齐全了吗？」我有点惊讶，不过随即便想到了一个替代的方案，「夏洛特你就不能再附身一次？就像是昨晚那样。」

「你以为我不想吗？」夏洛特闷闷不乐地踢起了路旁的小石子，飞起的小石子打中了马路边停着的计程车，发出了「哐当」一声，「那能力不能频繁使用。每次附身以后我都会对尸体产生共感，除了能读取死者的记忆以外，还能感觉到死者被毁尸后的所有痛楚。短时间用太多次会使我的记忆和触觉都产生混乱，严重的话还会缺失某一部分的记忆，马歇尔今早也提醒过了。」

「那……」我皱起了眉头，「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我跟着夏洛特回到了公寓的电梯大堂，夏洛特在进入电梯以后，并没有按「5」字，反而是按了「6」字，一出电梯门口便逐家挨家挨户地拜访，一路往下到位于5楼的案发现场，看看有没有住客肯回答一些简单问题。

「只要在这里住得比较久的都会知道那房间是空的。」

「那栋房子曾经死过人，闹鬼。已经租不出去好一段时间了，一直都没有人来查看这房子，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业主今晚会突然上来。」

「那房子里有鬼，事源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到现在还是一个悬案，那之后基本上都没有人没上过来，就连业主和地产经纪也很少上来。」

「我才刚搬进来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你们告诉我，我才发现原来那间是空房子……不过这事情还挺吓人的，希望你们能尽快破案吧。」

等我们结束问话，回到案发现场的时候，葛莱森已经不见了，充满着「M」的现场只剩下SCIT的四人组——也就是莫迪丝蒂、庄子伶，还有夏洛特和我。

「去他妈的上帝！」一进门迎接我们的，便是庄子伶的抱怨。她正在抓着自己一头漂亮的黑发，看上去很懊恼，脸色也非常难看。她显然连我们已经上来了也不知道，只是一味在翻弄被害人的尸体，似乎在找什么，但又像是只是在漫无目的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有什么问题？」夏洛特哼了一声，双手叉在自己的腰上。

「夏洛特，招魂不成功，庄子伶感觉不到对方灵体的所在位置。」莫迪丝蒂的脸色也显得有点难看，大概是因为原本以为能大派用场的招魂术接连两日都不起作用吧，「她现在正在排查原因。」

「这样啊……」夏洛特沉默了一回儿，「是死者不愿意回来吗？要不换一个人试一试？或许死者不认为这是个『好朋友』。」

招魂术的牵绊是单方面的，死者「在意」才会是能够使用的牵绊，所以一般来说单方面在意死者、或是单恋死者的人都是不能参与招魂的。

「不。」莫迪丝蒂摇了摇头，「庄子伶能够看见『红线』，能看出牵绊的深浅。她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够不够资格参与招魂，所以这其实并不是没达成条件的问题。」

夏洛特闻言皱了皱眉头。我也跟着察觉到了不对劲，记得之前就说过施法者需要先用牵绊确认对方的位置。如果庄子伶判断对方和死者的牵绊足够深，但却不能借此定位出死者幽灵的所在位置，那就的确是有点奇怪了。

「会不会是对方已经升天或是转世了？」我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之前夏洛特说过，只有有遗憾或有强烈情绪的人在死去以后才会成为「幽灵」，如果死者没有任何遗憾，就理应不会在世间游荡，那么死者会不会已经上了天堂？或是已经转世去开始一个新的人生了？

「嘛……先不说为什么死者这样惨死，死时却没有任何强烈的负面情感。」莫迪丝蒂转过头来看着我，「上天堂需要严苛的条件与复杂的程序，跟转世一样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个灵魂是新死的，按道理来说即使符合上天堂的条件，也不会那么快就升天，更别说更花时间的转世，在这之前，我们理应都可以尝试用招魂术把死者找回来。」

「嘛……你让庄子伶自己一个人去研究吧，她才是这一方面的专家。」夏洛特沉思了一下，又撇了撇嘴，「短时间内这里应该不会有任何进展了吧？我们要不先回家睡觉好了，乔安娜也累了。」

「……请不要拿我当作你想回家看电视剧的借口。」夏洛特的态度让我有点讶异，我本来以为在调查凶杀案的时候警官们都是绷紧精神，分秒必争地窝在苏格兰场和案发现场思考案情或是寻找线索。

现在看来，电视上的悬疑片果然都是骗人的。

「乔安娜，这事情不完全是归我们管。」莫迪丝蒂的语气转为冷淡，「我们现在和鉴识科一样，只是辅助MITs的特殊小队，原则上我们只会提供超自然方面的专业知识与辅助，其他的调查工作还是留给葛莱森去烦恼就好。」

「我刚刚拿着证物离开的行为严格来说已经算是违规了，只不过葛莱森不会揭发而已。」夏洛特也哼了一声，「他一股脑儿地把线索全说了出来，除了因为『Moriarty』可能和我们SCIT有关联以外，就是想我帮忙推理一下。要不是附身术成功找出了些许线索，他们大概到现在还是处于进度缓慢的情况吧。」

我连忙从裤袋里摸出了凯蒂猫，急急忙忙地把它放回装着证物的袋子里。想不到这原来是一个违规行为。

莫迪丝蒂看着我的行为笑了出来，「招魂不起作用，我们在这边也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了，就让MITs继续努力调查吧。」

「既然没事情可做，那我们就快走吧。」夏洛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觉得她的心已经飘到了电视剧那边去了，「反正这里所有住客都登记在案，凶手一时半会儿应该也跑不掉的。」

「等等，你怎么这么肯定凶手一定是住客？」我皱起了眉头，觉得夏洛特这样的态度实在是不太好，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这可是连环谋杀案耶。「之前葛莱森也说了吧，保安并不清醒，住客们也没有排除有人偷偷爬进来的状况。」

「首先，外来人可不能在情急之下做到这样全身而退。」夏洛特看了看我，摇了摇头，「这可是5楼，公寓没有任何后门，防火通道的出口都是设计在门前，必须经过大门。安保人员没有发现，不代表这里的住客没有发现陌生人。其次，在外墙攀爬更是不可能，先不说窗户卡死了，房东发现尸体的时候是8点，那么凶手只能是7点多的时候爬墙逃走，那时候外面的人还不少，攀爬墙壁的话不可能没有造成扰攘。」

「说不定是只是凑巧呢，随机杀人犯不是很喜欢没有理由地随性杀人吗？」我不甘示弱地说，「可能他只是刚巧看上了那个女大学生，然后随便找到一个空房子，就在里面处理尸体了吧？」

「那更不可能。你想想看，如果你是一个随机杀人犯，你会带死者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去杀掉，还是会把人带到拥有安保系统、治安还算不错的公寓大楼里杀害？」

「……我懂了，所以凶手必须是熟悉这一带范围的人。」我开始领悟到夏洛特想要说的事情了。

「不。他必须是住客。刚刚我们也问过附近的住客了，这房子长期没有人出入，但也只有住在这里比较久的人，才会知道房子正在待出租，并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借它来进行尸体加工。」夏洛特摇了摇头，「刚刚你也有蹲下来看到被抹掉的血迹吧？只要鉴证人员稍微鉴证一下，就能知道那不是这次的大学生死者的血。」

「……什么！？」我不禁愕然，「原来那不是深色的颜料吗？」

「凑过去的话会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夏洛特指了指那个窗户的角落，「而且看血迹干涸的状况，那一小块大概已经在这边超过一个星期了，绝对不会是女大学生的。用那个跟昨天公园里的尸体做一个DNA对比，应该能找到一些有趣的事实。」

我张大了嘴巴，想不到夏洛特在案发现场这边只呆了两个小时不到，就已经发现这么多的线索了，怪不得她会说情况挺乐观的，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已经锁定了凶手的大概范围，所以才会这样悠哉悠哉。

「凶手现在应该还在公寓里面，而6楼跟5楼都是重大嫌疑区，只有这样凶手才能避过走楼梯上来的业主，而头号嫌疑的，则是与凶案现场相邻的两间房子，也就是刚刚我们按门铃后没有出来应对的两家人。」

夏洛特掏出了口袋里的另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后又开始舔了起来，「凶手在业主过来以前大概正是在处理女大学生的尸体，预想不到房东会今天上来，所以才赶不及收拾尸体的物品就仓皇逃走回自己的房间。刚刚没有人出现认领吊饰也间接认证了这个事实，毕竟这里的住客不能在警方的封锁下随意出入公寓，他自然不可能出来拿回那属于他的吊饰。」

她继续解释道，「不过也不排除凶手是住客的熟人，或是住客和外来人合谋的情况，因为还要考虑房间里的凶手如何得知房东要过来，他在房间里不可能轻易得知地下电梯大堂或是楼梯上的情况，而且也要考虑他是怎么瞒过安保和其他邻居把尸体，或者当时依然是活人的死者带进来，这就是现在我还无法解答的问题。」

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夏洛特现在这个模样，简直跟电视剧上那些拿着烟斗破案的名侦探一模一样——虽然她拿在手里的是棒棒糖。莫迪丝蒂也赞许地拍了拍手掌，「真不愧是夏洛特。嘛，不过现在我们在这里推理也无补于事。案子都不是我们在管，而且夏洛特说的这些事情MITs大概过几个小时就会发现，到时候这里应该还没解封，这些东西就让葛莱森和其他MITs的成员们自己领悟好了。」

接着莫迪丝蒂说她和庄子伶会留在这边再研究看看招魂术的问题后，便让我们离开案发现场。

出来的时候是坐莫迪丝蒂的警车，现在要回去了我们也不好开走别人的警车，只能叫来计程车载我们回到贝克街。一路上夏洛特都反常地沉默，不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地说话，甚至也没有不停舔她最爱的甜食，只是拿着开封了的棒棒糖，看着窗外的景色沉思。

西敏寺距离贝克街不远，没过多久车子便在110a前停了下来。

我付钱以后便拉着夏洛特冰凉的手下了车，回到我们的家里。玛琪还坐在楼梯上等我们，看到我和夏洛特都毫发无损以后，她才放下心来，像是老妈子一样唠叨了我们几句，就催促我赶紧洗澡睡觉，并告诉夏洛特她已经把《谁是名侦探》录好了。

不过反常的是，直到我洗澡完毕出来以后，夏洛特也没有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看她最爱的剧集，反而是在书架上拿出了一本大学微积分的练习题本，然后开始做题。

「夏洛特？」

「你去睡吧，乔安娜。」夏洛特皱了皱眉头，嘟着嘴看着茶几上的题本，「我有一点不好的预感。麦可的纸条是一个警告，不然他才不会那么好心特意提醒我市内有连环谋杀案，在案件查清楚以前我都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今晚就不看剧集了，反正之后再看也是一样的。」

我讶异了一下，为自己自以为了解夏洛特的思想感到有点羞愧。这样认真的她褪去了身上活泼幼稚的气息，看上去终于有点30多岁大人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