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勇卯】《去年春逢君,相念我方殷,樱花恰似来迎云》

第102章 第一章+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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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小林一茶





1



卯之花烈放下刀。


近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将刀留在房间,选择空手到四番队队舍,似乎携带着武士刀撞见那位年轻的队员便是种冒犯。这种想法有多可笑,她心中再明了不过:在尚武的护廷十三队,一切都以武力为准,所有的装备设施也都是为了随时到来的战斗作准备,她身为一队之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避这些。


但在夜里,她听得见窗外樱花被风吹落的细碎声响。月光轻柔地唤醒她的回忆,而她就在往日的温柔与懊悔中迷失。有时她会看着四番队舍走廊外的房檐,瓦片经过了多年风吹雨打,在昏暗的天空下模糊地给人诧寂的印象。每当她在这样的细节中寻找到美感,便会觉得自己在这个全新的瀞灵廷里是多么格格不入。她的心是那样破旧,那样苍老,如同废弃的房屋中布满灰尘的幽暗一偶。


为何是她吃了那粒沾了鲜血的药,为何是她活了下来?


她无数次地想,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那些次战斗,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虎彻勇音的人生,本不该那样痛苦,那样充满了挫折,直至最后——那样惨烈地终结。以八千流自诩,但最终水无月却未能保护她心爱之人。


她也无法忘记,水无月刀身那道深深的血槽曾经灌满了虎彻勇音的血。当那位银发的副官跌跌撞撞地跨越了时间来寻找她,温柔地守护着她时,她的所作所为令她自己永远无法释怀。她无法忘记,无法不在梦中反复忆起对方跪倒在地时,脸上那副既惊恐、又凄婉的表情。那个寂静的夜晚,没有眼泪的哭泣的声音。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那时的虎彻勇音究竟是抱着怎样近乎绝望的痛苦心情一次又一次努力地回到她身边。


“可你却什么也没做。”


夜深,卯之花起身到长廊,偶然瞥见了自己那可憎的影子。她微微蹙眉,对着那道影子,用冷冰冰的、满是厌恶的语气轻声说。


“你什么也没有为她做。”




2



在微风吹散了乌云的上午,她走在四番队舍,远远地望着那位年轻的队员。每每看到那身影,她心中回响的思念与爱恋便攥紧了她的呼吸。


“卯之花队长,您还好吗?”


听见和记忆中一样满是关切的温柔声音,卯之花回过神,迎上虎彻勇音的视线。


“唔……那个,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您了?刚才还以为您不太舒服……”


卯之花只轻轻地一笑,虎彻勇音的脸立刻便红了起来。她高高的个子像担心无处可藏似的,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勇音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卯之花无法止住眼里的爱意。她试着隐藏自己的感情,但那毫无用处。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对虎彻勇音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在其他人身上重现。刚开始她对此感到不安,直到后来,她发现虎彻勇音比她所想的还要更加青涩。那样的青涩令她安心于自己的秘密不会被揭露,同时,这样的隐秘也加深了她的罪恶。


“不是,只是到门口取了东西……其实正好是想拿给您的。”虎彻勇音说着,露出清爽的笑容,抬手拿起袋子,“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是听说三番队推出了特制的柿子,在春天也能品尝到。觉得新奇又难得就拜托朋友拿了一些,不知道卯之花队长喜不喜欢。”


“喜欢。”卯之花不假思索地说。在这一瞬间,她什么也没想,甚至没有去思考柿子的味道。这一瞬间,世界只是忽然明亮了起来。她笑盈盈地、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队员,“谢谢,勇音。”她说完这句话,自己也震惊于竟能如此轻柔地唤出对方的名字。就像被阳光照耀的云彩一样松软而温暖。


虎彻勇音嘴角满载笑意,抬手小心地将袋子递给她的队长。


“我会好好品尝的。”卯之花接过一小袋柿子,沉甸甸的。


“队长喜欢就太好了。那个,明天的队伍联合演练,队长会去看吗?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听前辈说队长可能会出席,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


“会出席。很期待到时候勇音的表现,请加油。”


卯之花温柔的期待轻轻地落到她所爱之人的肩膀,而后者则不自觉地站得更直了些。那稚嫩的、青涩的目光中闪动着无法忽视的憧憬。卯之花见到了那神情,她不禁开始期盼,不禁开始渴望,而后,她又开始自嘲:她面前的虎彻勇音此时此刻对她的憧憬,无非是一位队员对于队长的崇拜罢了。她本人究竟如何,虎彻勇音不会关心,也不该关心。她的那些黑暗的过往,那些使她夜不能寐的愧疚不该成为这位年轻的虎彻勇音肩上的重担。


“我……我一定会加油的!如果队长也会在现场……不,无论如何我都会拼尽全力的!”


“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正常发挥便好。”看着虎彻勇音紧张的样子,卯之花忍不住又笑起来。


“是……”


“你是有天赋的。我知道这一点。”卯之花放轻了声音,似乎是在宽慰对方,似乎是在道明某种期盼,同时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步调……自如地成长便好。”


“我是有天赋的……?队长真的这么觉得吗?”


“嗯。”卯之花柔柔笑着。


“谢谢队长。”像是从那笑容里找到了支撑自己前行的力量似的,虎彻勇音心中的不安褪去许多,她的语气透着一股孩子气的满足。


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长廊下,卯之花享受着当下的时光。她知道她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将虎彻勇音拉进她的生活,她也知道虎彻勇音期盼着这种情况的发生,但她无法说服自己这样做对于虎彻勇音来说是好的选择。


如果她就这样静静地陪伴着当下虎彻勇音成长呢?像一位真正的队长,像一位真正的前辈。她可以等待,她也应当等待……等待虎彻勇音真的有能力做出选择。最重要的,等待她自己真的处理好有关过去的一切,不要将那些沉重的过往带入到虎彻勇音的全新的生活。


“我喜欢天空。”虎彻勇音突然开口说。


我知道。卯之花在心中回应道。你曾对我说过。


“和队长在一起时,天空好像也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虎彻勇音的语气里含着一丝羞怯。


卯之花却感受到钻心的苦楚。她强迫自己笑了笑。


“这样吗,我还在担心你这样和我待在一起会觉得无聊呢。”明知事实不是这样,卯之花却还是这样开口。


“怎么会?和您在一起,怎么可能觉得无聊?”


“有的队员和我在一起时会觉得很有压力。尽管他们没提起过,但我能感受到他们似乎希望能尽早离开。”


“嗯……和队长在一起时确实会感觉有点紧张。”虎彻勇音害羞地笑着,抬手碰了碰鼻子,“因为是队长嘛。大家都会觉得无论在哪方面,队长都是很完美的,有压力也是因为这个吧。那绝对跟无聊是没有关系的。”


完美……卯之花在心中重复了这个词,之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你对我的印象也是这样吗?”


“嗯。既完美又神秘。队长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


“勇音想知道我对你的印象吗?”


“队长对我有印象吗?”虎彻勇音倍感意外,脱口而出这一句。然而很快她便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合时宜,“呃,我是说……”


“露水。”卯之花说。


“露水?”


卯之花意味深长地笑着看虎彻勇音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心里清楚便好,她想着。在晨光的照耀下温柔地折射出整个世界的美,其自身那样纯洁,那样美丽,那样——转瞬即逝。


“我没明白,队长。”


“你刚才不是说我很神秘吗?神秘的人,说话应该也只说一半,对吗?”


“啊……队长竟然……不可以这样吧!”


看着卯之花笑眯眯的表情,虎彻勇音只能红着脸抗议。


不过虎彻勇音很清楚地知道,这样调皮地、如孩子般温柔地作弄别人的姿态,是她完美、神秘的队长的另一面。从开始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卯之花对她这样时不时的“特殊优待”。


她珍藏着卯之花私下里每一次亲密的作弄与玩笑,把那视作她们之间的秘密。


是不是只有我知道呢?有时她会期盼:卯之花队长轻松地笑着,像孩子般的这一面。如果是只有我能看到的就好了。


“抱歉,勇音,等一下有队长会议,我得离开了。”


“啊,对不起,队长,我是不是耽误了您的时间?真的抱歉!”


“没事,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去开会。”


“……卯之花队长……呃……”


“之后再见,勇音。谢谢你的柿子。”


卯之花笑眯眯地说完,摆了摆手离开长廊。天气十分晴朗。


仅仅因为见到了虎彻勇音,仅仅因为说上了这几句话,她的心情就与之前截然不同。这样的欢喜丰盈着她的内心。看着一旁不断飘落的樱花,她回味着刚才的相遇。虎彻勇音那温柔、小心的语句依旧如微风一般,从她耳畔轻轻拂过。


那样单纯稚嫩的爱,令她痛苦。



虎彻勇音魂不守舍地过了半天时间,脑子里尽是先前与卯之花的相处。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


“露水……”她不断思索着,“她说的露水……是什么意思呢?”


夜里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为了明天的演练而紧张。想到卯之花会在场,她开始假设各种可能,或许她会大出风头,或许会出糗,又或许她表现平平,根本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想到这里她不禁更加焦虑,只觉得口干舌燥,拿起一旁的柿子又吃了两口,满是担忧地望着外面的月色。


午夜时分,虎彻勇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她迷迷糊糊地起身拉开门,看到松本乱菊捂着肚子站在外面。


“勇音,救救我!”


“乱菊!你怎么了?”


“柿子……那个柿子……有问题!可能还没熟。”乱菊声音有气无力,“我这边几个人吃完全都拉肚子了,有的还会吐,应该是中毒了,你快帮忙看看。对了,你没吃吧?”


“我——”虎彻勇音话音未落,肚子突然咕噜一声,随后身体下方涌起一股微妙的感受。她的脸皱起来,咬牙切齿地看着乱菊,“……你不是说已经熟了吗?”


“那东西熟不熟的本来就比较难判定……”


“等等!”虎彻勇音突然脸色煞白,她抬起一只手,慌乱地四处踱步,“完了,完了。”


“什么啊?怎么了?”


“我把柿子送给卯之花队长了!”


“什……!”乱菊倒吸一口凉气,“你给卯之花队长了?卯之花队长?我没听错吧?”


“我这是不是相当于给队长投毒了?”虎彻勇音欲哭无泪。


“不至于,顶多就是谋杀未遂。”乱菊认真地说。


“……我这辈子完了。”


“你这辈子确实完了。”


乱菊点点头,扶着门准备回身。


“你去哪……?你不是要来四番队吗?”虎彻勇音说。


“我不去了,谁爱去谁去吧。我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勇气,刚毒完四番队队长又到四番队去治病。”


“……乱菊你……”


松本乱菊飞似的跑了,虎彻勇音还想追上去说些什么,结果肚子又是咕噜一声,她内心万分崩溃,却也只好朝着厕所的方向奔去。


等到更晚时,她已经住进了四番队的病房。看着苍白的月光,虎彻勇音趴在被子里,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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