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卯之花隔些日子便会找理由和虎彻勇音在队舍之外独处。当她们待在家里，那片被回忆填满的森林便会安静下来，如守卫般将外界嘈杂的一切隔开。

虎彻勇音的厨艺在不断精进。寿司里面没了鱼刺，蛋羹变得更加鲜美，唯有那份天妇罗——那只有卯之花品尝过的天妇罗，始终保持着原来的味道。由于第一次做饭时卯之花将天妇罗统统吃完了，虎彻勇音误以为卯之花是很喜欢，之后每次下厨都会精心准备。卯之花从未说过什么，每次都是一边微笑着赞美虎彻勇音的厨艺，一边满足地将味道诡异的天妇罗吃掉。她很清楚，如果她和虎彻勇音说希望尝尝其他味道的天妇罗，虎彻勇音或许也不会多想，自然地便会准备出更好的味道。但她每次看到虎彻勇音精心准备食材的身影，她总是忍不住想，那是虎彻勇音刻意为她的口味设计的，世界上独一无二味道的菜式。那孩子般的心思，笨拙的表达，对她来说是那么珍贵，那么美好。

“勇音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始解？我竟然都不知道。”卯之花修剪着虎彻勇音带来的花朵，按照古老的花道式样摆放欣赏。一段时间下来，无论是庭院还是屋内都多了很多花草，显得生机盎然。

“学会一段时间了，但……还是没有完全成熟。上次和小泉队员对战的时候，很明显能感受到差距。”虎彻勇音说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卯之花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虎彻勇音在长廊吹风的身影。现在已经到了夏天，对方穿着轻薄的短羽织，衣角在轻轻地飘动着。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风还带着一股热气，可虎彻勇音看起来是那样自由舒适，仿佛她身旁的空气都会是轻快凉爽的。这样的念头一旦出现，卯之花心中就总是燃起能够靠在虎彻勇音身边的欲望。她也想感受这股夏日的气息，想从对方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看一看她所爱之人眼中的天空。

飞鸟扇动翅膀经过，卯之花猜那或许是杜鹃。树林里有许多杜鹃，虎彻勇音不在的那些时光中，也是在这样炎热的夏日，她躺在屋内，耳旁总是会传来杜鹃的鸣叫。

“慢慢就会好的。斩魄刀能力的解放需要时间。”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像是在心急什么。

“那位小泉队员，现在成为七席了。”卯之花说，“在上次和你战斗时，他就完全具备了席官级别的实力。如果不是他后来不守规则受到惩罚，原本他会成为四席。勇音在那种情况下输掉，也是没有办法。他入队、训练已经很久了。”

“……冻云在那时甚至裂开了。”虎彻勇音低着头。

卯之花放下手中的花，走到虎彻勇音一旁坐下。她朝虎彻勇音目光所及之处望去，发现一旁的树上确实落着一只杜鹃鸟。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或许吧。可是一个人能做多少事、实力是否强大，归根结底是和时间无关的。没有人会在意你训练了多久，是不是新人吧？”

“不知道其他队长是怎么样，但当我关注四番队的队员时，我会注意这些的。每个人成长的步调都不一样，至少我会综合考虑一个人的能力。”

“队长真的会吗？”

“会。”

虎彻勇音听完轻松了些，她笑了笑。

仅仅是看着虎彻勇音那年轻的、对未来有着无限渴望的眼神，卯之花就发自内心地感到羡慕。

“我想好好加油。”虎彻勇音换上了坚定的目光，给自己打气似的说，“我要……陪伴在队长身边。”

“你已经在陪伴我了。”

不，不是那样，我要真正成长起来，成为你可以依靠的人。虎彻勇音默默地想着，不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卯之花沉浸在与对方相伴的时刻所特有的惬意中。有一会儿，她有些困倦，有些恍惚，觉得虎彻勇音身旁的风，果然比别处要更加温柔凉爽。

“在想什么？”卯之花问。

“我突然想到，之前感受到的卯之花队长的灵压……很有冲击力和压迫感。队长的卍解，是直接攻击型的卍解吗？”虎彻勇音的直觉告诉她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些冒险。可好奇的心理还是战胜了那一丝丝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更加相信的是，无论如何卯之花都不会指责她，不会生她的气。

“嗯……”卯之花若有所思。

“队长如果不想回答的话……”

“没什么，当然可以回答。实际上，是会改变周围的环境、并让对手出现幻觉的卍解。比如，如果攻击勇音的话，那么你看到的可能是周围出现无数巨大的鱼糕。”

“呃……”虎彻勇音的眉头锁到一起，她绞尽脑汁地想着那会是一副什么场景。片刻后她突然反应过来，脸红起来，“等等……队长又在骗我了吧？！”

卯之花那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表明了一切。虎彻勇音欲哭无泪。

“我很久没用卍解了。”

卯之花收起笑容。她朝着天空望去，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过往的时光似乎从未逝去，只是如云彩一般被风带动着前行，不知最终要归于何处。

“我已经很久没有战斗了。”

在笑容彻底消失时，卯之花的语气变得严肃且沉重。她意味深长地说过之后，回过头，静静地注视着虎彻勇音。

虎彻勇音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卯之花离她很遥远。她觉得不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杜鹃鸟开始鸣叫了。那是凄婉、悲凉的声音。

令虎彻勇音的心态产生巨变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天气燥热得令人喘不过气。刚刚进了一批货物的四番队，空气中弥漫着药品的味道。趁着宝贵的休息时间，虎彻勇音推开窗户，将头探出窗外深呼吸。

卯之花此时此刻正在一番队会议室开会。和卯之花在一起时，虎彻勇音觉得她是独一无二的、自由的。卯之花眼神中的欣赏，总能不断地令她对自己产生信心。可当她离开卯之花，护廷十三队的森严秩序总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么不起眼，那么无足轻重。当她联想卯之花和其他十二位队长站在一起的景象，她忍不住想，卯之花是那么强大，那么可靠，在实力超出平凡人想象的护廷十三队队长里面也是数一数二。她几乎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是对方做不到的。而她自己——则是那么弱小，那么无能。

“我要……陪伴在队长身边。”

她想起之前在卯之花面前时她发自内心说出的豪言壮语，身体一阵燥热。

“我在她面前，都胡说了什么啊。”她懊恼地将头埋在手臂之间。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一旁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等伊势七绪的声音在她耳旁出现，她不由得吓了一跳。

“七绪……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顺便和你闲聊一下。你有什么事吗？”伊势七绪说。

虎彻勇音看了对方的表情，感到有些不安。她了解伊势七绪，对方不是那种没事会在宝贵的休息时间乱跑的人。

“没什么事。正闲着。”虎彻勇音说。

“嗯……勇音，其实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是喜欢卯之花队长的吧？”

虎彻勇音的头脑一片空白。她的直觉告诉她，七绪表面是在提问，但就算她矢口否认，对方也不会改变内心的想法。

“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提到她的时候状态和平时很不一样，说话的语气都会改变。虽然我们没有私下交流过，不过我想，乱菊和清音对此应该也是有所觉察的吧。”

“……我只是觉得她很好。就这样而已。”

“她对你的关心，我们也都是看到了的。”

窒息感顺着胸口涌上来，虎彻勇音突然很想发火。有一瞬间，她很想对着伊势七绪大喊：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又能证明什么呢？这一切——根本就无关紧要吧。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卯之花队长很强，很温柔，超乎寻常的聪明，而且很美丽。瀞灵廷里喜欢她的人就算没有几百，几十个也是轻松数得出来的。她那么优秀，你们又走得那么近，你会被她吸引很正常。”

七绪的声音依旧很平静。这样冷静的视角，加倍地刺痛了虎彻勇音的心。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你想劝我不要做梦了吗？”

“恰好相反。我觉得卯之花队长也喜欢你。不……与其说是‘也喜欢’，倒不如说，卯之花队长对你的在意，搞不好比你对她的在意还要更加强烈。”

“你搞错了。”

伊势七绪感受到了虎彻勇音由不安与窘迫生成的愤怒。她沉默了一会儿，和虎彻勇音并排站着，也将肩膀轻轻地靠在墙壁上。

“虎彻，我们是朋友吧。”

虎彻勇音抬起头，她突然发现了伊势七绪冷静声音中的一丝担忧。她意识到伊势七绪想和她说的不是这个，至少——不止这些。她忽而为自己刚才恶劣的态度感到愧疚。

“嗯。”虎彻勇音声音很低，她点点头。

“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和你说这件事。后来觉得，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你还记得那次你和十一番队队员训练刚结束时发生的事吗？那时候总队长赶到了现场。”

“当然记得。”

“我后来一直在想，为什么总队长那时会那么匆忙地赶到。不，只是赶到就算了，他为什么要拔刀呢？四周那么多人，他肯定知道这样的行为会被议论。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一定要对着卯之花队长拔刀？”

虎彻勇音突然知道了伊势七绪接下来要提什么。几乎令人窒息的闷热中，她下意识痛苦地将头扭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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