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卯之花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时间。当下，虎彻勇音应该准备穿越穿界门了。

增援现世净化某个地区的虚的行动是很寻常的。瘟疫、战乱以及其他种种人类社会的情况，都会导致短期内虚的增加。不及时净化，虚就会不断进化，届时便需要尸魂界派去更专业的战斗队伍进行净化工作。这次的行动与往常并无不同。她的注意力之所以被牵动至此，仅仅是因为虎彻勇音身处那个队伍。

这一类的任务虽然危险性普遍不高，但队员受伤甚至死亡的现象还是偶尔会出现。身为死神，参与到正式的战斗无论如何都无法保证安全。

卯之花又开始自嘲地想，如果虎彻勇音不在队里，她大概仅仅是知道有这样一次行动，连出发和回来的日期都不会注意。她只会把这样的行动归为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要去看看虎彻勇音吗？身为队长，身为卯之花烈，身上好像背着许多枷锁。她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引人注目，在他人的注视下，她如同木偶，担忧将虎彻勇音牵扯进无意义的闲言碎语，反而无法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意。虎彻勇音的亲人、朋友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穿界门旁送行，而她呢，仅仅能隐藏在黑暗之处吗？

“或许她现在也并不希望看到我吧。操之过急的话，她会觉得不舒服吧。”

明知虎彻勇音多半不会那样刻薄，她却还是忍不住担忧着这样的可能，在过程中折磨自己。过了一会儿，她更加觉得队长室单调。明明已经到了秋天，窗户开着，可是一丝风也没有。她的心情愈发烦闷。

身为队长，出去走走总是没有限制的吧？这样想着，叹息于自己的软弱，朝着尸魂界常用的穿界门方向走去。当她抵达现场，穿界门还没有打开，死神队员还在原地休息。卯之花没有出声，没有说话，隐藏着灵压，看眼前这些年轻的队员三三两两。她看到了在角落里的虎彻勇音。当她看到对方那张美丽的、温和的脸时，空气好像突然流动了起来，即便那温柔的表情不是为了她而流露，她还是不自觉地感到很安心。

这时，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引起了卯之花的注意。顺着看去，卯之花看到了那位十一番队名为小泉的七席。对方正在另一侧树荫的影子里，和她一样隐藏着自己的存在，用一种令卯之花感到不适的带着愤怒与仇恨的目光盯着虎彻勇音。而身在明处的虎彻勇音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卯之花皱起眉头，为对方这样的表现感到不安。之前那次事件之后她了解到小泉的性格是最能体现十一番队特质的那一类。她的担忧并非出自某种未知，而恰恰相反地，身为十一番队精神的创始人，她太了解绝大部分十一番队队员的性格是如何。像狼一样盯上目标，缓缓地无声逼近，轻易不会放弃。此时此刻小泉的眼睛就是这样。

“大家，拿好自己的行李，小心些不要拿混了，我们出发。”

小泉突然走到了明处，大声开口。这很出乎卯之花的意料，她没想到这次的队伍是由小泉带领。那也就是说，这次行动的两位领头人分别是十一番队七席与四番队八席。这样的搭配理论上是合理的，但想到那位七席之前的眼神，卯之花只感到哪里不安全。恐怕负责安排这次行动的人并不知道虎彻勇音与小泉八席之前的事，或者对双方的性格都不够了解。

现世，一个公园周边废弃的大楼时不时发出一股光亮，路过的人类胆战心惊地加快脚步。

“不能白天再布置吗，现在这样人类看到了会很麻烦。”十一番队队员面露不悦。

“抱歉，治疗环境还是尽早布置妥当比较好，有备无患。”四番队员露出一个小心的笑脸。

“啧。”十一番队不满地回过身。

虎彻勇音注意到这一情况，她睁开困倦的眼睛，从睡帐中起身，开始一起搭建简易治疗室。大楼很空，再轻的脚步也会在黑暗的夜色里荡起回音。虎彻勇音觉得自己的头因为疲惫而晕晕沉沉，她努力打起精神。等治疗室终于布置完，十一番队队员已经全部睡着，四番队队员也纷纷回到各自的楼层和睡帐后，她反而睡意全失。

虎彻勇音还在回想和卯之花在一起的时刻。在这现世破败的布满灰尘的大楼，她独自在阳台望着星空，感慨之前和卯之花在那古朴优雅的日式房屋里的时光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窃取而来。

卯之花现在不在她的身旁，可她却未能如同之前的想象那样获得平静的感受。她的心依旧翻涌不息，在每一个静谧的时刻呐喊。

明明说了那么决绝的话，下定决心离开去寻找“自己”的存在，却还是这样没骨气地思念着你。虎彻勇音想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忘掉，卯之花温柔地注视她的样子吧。

楼下有一辆车经过，音响开了很大，放的大概是最近现世流行的曲目。虎彻勇音无法欣赏，皱着眉头，只觉得那样的声音很吵。

“抽烟吗？”

虎彻勇音回过头，看到小泉七席从阳台的暗影中走出来，手上的红光忽明忽暗。

“我不抽烟，谢谢。”虎彻勇音客气地说完，忍不住出于职业习惯补充了一句，“吸烟对健康不太好。”

“现世的烟在尸魂界卖的比较少，来这边就抽一些而已。”

小泉说着，吐出一口气。浓烈的味道让虎彻勇音微微皱起眉头。侧身向一旁，虎彻勇音忽然有种直觉，认为这个夜晚会成为她回忆的一部分。或许过了很久之后，当她望向星空，都能想起当下这一刻身在现世，与卯之花相隔千里时的这种思念。

卯之花身着薄风衣走入超市，片刻后拿着水果走出来。到了晚上，白天的闷热全然散去，风很凉了。

很久没到现世。看着整洁的街道，远处高耸入云的大楼，她不由得感慨起人类社会变化之快。

虎彻勇音会怎么看待这幅景象呢？相比早已习惯了过往时光的她，虎彻勇音身为年轻人，应该更容易融入这样的夜色中吧。千年前现世的样子好像就在昨天，而转眼之间，人类已经迈入到了新的世界。在这样的霓虹灯光中，她回忆中乡间的小路早已不知去处。这种怅然若失的心情，令她又一次地感到自己非常苍老。

虎彻勇音一直以来是怎么看待这样的她呢？在某些瞬间，对方也感受到了吧，她曾经试图隐藏的，身上那停滞的时间。

她回到酒店，电梯开启，她刷卡进入房间之后走到阳台，看着一旁施工中的建筑。那个阳台上小小的红点吸引了她的目光。等她关了灯，眼睛适应了那一片黑暗，看到的是虎彻勇音的银发。那件死霸装套在虎彻勇音修长优雅的身体上，宽松而帅气，看起来总是和其他队员不一样。

那个是小泉七席吧。他们在闲聊吗？

卯之花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最后笑了笑。如果她之前的不安只是一种错觉，那固然很好。细想想也有可能。她太在意虎彻勇音了。当她越是想做到万无一失，反而会越是偏离正确答案。

就像现在一样。越是不敢和虎彻勇音坦白一切，到了对方发现过去的痕迹，那些她本以为可以轻松应对的事情忽然变得狰狞可怖，将她们的理性吞没，令她们越走越远。

卯之花拉上了窗帘，准备脱掉义骸休息。正在这时，风轻轻地涌入屋内，窗帘随着飘动起来。卯之花回过头，看向外面的夜幕。

“这么快就来了吗。”

卯之花静静想着。看来现世的情况果真如报告中所说，在大量的人类丧生之后，虚的活跃度达到了这一地区的历史峰值。

是基利安级别的虚。卯之花心不在焉地小口喝着酒店送来的酒，在瞬间便判断了虚的灵压。基利安级别的虚对于普通队员虽然有些棘手，但这次队伍中有虎彻和小泉两位掌握了始解的人，就算是基利安级别的虚，结果应该也是没有悬念的吧。

应该不需要去现场盯着。就这样去了反而很奇怪。

这样想着，卯之花喝空了酒。将酒杯放到一旁。明明决定了就这样休息，明天一早便回到尸魂界，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感到不安。

卯之花静静地站了一分钟，到最后，她还是轻轻地叹口气，嘲笑着自己面对与虎彻勇音相关事情时万般无奈的身不由己。

她隐藏着灵压到了现场，看到十一番队队员为了不破坏人类建筑，已经将大虚逼至一个看起来十分冷清的公园。她有些意外地发现小泉并没有亲自上阵，而是指挥着十一番队队员分批战斗。卯之花皱起眉头，她很清楚这样做仅仅是对战力无所谓的消耗，只会徒劳地增添伤亡并使四番队的工作变得繁重。

现场的虎彻勇音也注意到了这点。基利安级别的大虚必须要使出始解才可能净化，普通队员再如何拼命也毫无胜算。

“锻炼队员的实力的话，之后还有很多机会。现在已经有人受伤了，继续下去，四番队员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保证十一番队队员性命安全。”虎彻勇音走上前去，焦急地对小泉说。

“四番队员做不到吗？”小泉回过头，刻意地用充满了怀疑的语气问。

虎彻勇音意识到对方这个提问是在嘲讽四番队员的无能。在这样毫无道理的提问面前，她压了一丝火气。“回道是有局限的。”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让队员撤退到后面，由你和我来处理这只大虚。”虎彻勇音感到有些困惑。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是小泉，她只是医疗辅助。对方这样向她提问本身就很奇怪。

“这样一来他们的存在根本就是可有可无，还不如派你跟我单独过来，我们的行动条件、待遇说不定还能好很多。”小泉露出满意的表情，仿佛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他的语气却别扭地透着不满。

“也不能这么说。这毕竟是基利安级别的虚。在之后碰到一般的虚，交给队员解决就好。有充足的人手也很重要。”

“能拜托你向队员们说明，让他们撤退吗？我担心我们始解会伤到他们。我去牵制住那只虚。”小泉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

虎彻勇音点点头。他们于是动身。小泉掏出了斩魄刀迎战，而虎彻勇音则一个个地通知了队员后撤。确认队员全部离开之后，她掏出斩魄刀，朝着小泉所在的方向赶去。小泉解放了斩魄刀，其汹涌的灵压甚至盖过了虚的灵压。她不禁想起卯之花之前说的，如果不是上次的事，小泉原本会成为四席。

这种程度的灵压，就算成为三席——不，哪怕是副队长——也不会感觉奇怪。

抱着或许自己根本就来不及参战的自嘲想法，虎彻勇音赶到了现场，看到了周围熊熊燃烧的树木，小泉的背影在火光中如幽灵一般。即便距离这么近，虎彻勇音却依旧没有发现大虚的灵压，她小心地提防着周围，朝小泉走过去。

“小泉七席，那只虚……”

“已经被我净化了。”

“这样啊。”虎彻勇音松了一口气，“这么短的时间就击败了基利安级别的大虚，小泉七席的实力果然很强。”

“虎彻你的斩魄刀是冰雪系的，能麻烦你处理一下周围这些火吗？”

“呃……好。”

虽然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被轻视了，但对方的语气却又很客气。虎彻勇音犹豫之后轻声应下，她回过身，准备调整灵压。

结果就在她毫无防备地回身的瞬间，伴随着一股灼痛，冻云突然被很强的力量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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