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5-6-30 19:20 编辑

13.5

自己是个没什么特点的人，其实久美子在很小很小时候就知道，有特点的孩子不会在大型超市走丢，至少不会一丢一小时。那时宇治市还没有兴建起超级卖场，要去的话得去京都，久美子和姐姐被妈妈带着，第一次进到宛如巨型蓝色集装箱的麦德龙，天花板在小小的久美子眼中高耸至天空，叉车搬起几箱货物，轻轻松松从足有十几个久美子高的货架上拿上拿下令她感到极其不可思议。她对冷柜区来自国外的奶制品有着极大兴趣，许许多多橘色的圆饼状包装，印着看起来就很美味的披萨或面包图案，久美子在冷柜前流连忘返，等回过神已经和妈妈走丢了。

她那天穿着有标志性的火红T恤，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边上全是人，环顾四周，没看到妈妈。

久美子急得开始哭，但哭泣的方式不是很闹腾的那种，大家又都很忙，所以印象中哭了很久才有个好心的导购员哥哥带她去广播室。

她听到广播每隔五分钟就播报一次，妈妈很久后才带着姐姐姗姗来迟，之后在麦德龙自家的快餐厅买了热狗面包和甜筒算是赔礼，非常好吃，可以自助挤番茄酱和芥末酱，久美子在自己的热狗上挤了好多，就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

找了个位子吃晚餐时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了，进卖场前天还是亮的，小朋友的计量单位少有分钟，回忆起来久美子一直都认为妈妈把自己扔了一小时以上，也许没那么久，但总之，她不是个显眼的孩子。

这个认知在以后成长起来也没有改变太多，可能在胎儿时期姐姐就更厉害吸收走了更多的营养，结果长大了久美子的胸部和姐姐根本无法同台竞技，站在一块时姐姐波涛汹涌，久美子一马平川，注定了以后她也无法吸引眼球。

样貌平平，性格平平，身高平平，能力平平。

比喻的话，就像是沙漠中的一粒砂砾，风一吹就看不到了。

就是如此平凡的人。

久美子拿着冰棍，错开游乐园中摩肩接踵的行人，站到一旁的隔离绿化带，她穿着印有Baymax的红T恤，夕阳西下，玩了一天手机已经没电，她发现除了自己的年纪变了，走失的地点变了，她没有哭以外，其他和当年在麦德龙几乎如出一辙。

去广播站吧。孤身一人的久美子平静地思考三秒，开始沿着路寻找游乐园中的地图。

秀一的朋友的爸爸是大公司的老板很有钱，和他同宿舍的秀一沾光，拿来了好多游乐园门票。久美子，丽奈，小绿，叶月，秀一，还有另外的六个男生，加起来一共十一人。然后，只有久美子和大团走散。

走在去广播站的路上，久美子的心情无来由地有点失落， 她没有去刻意回想以前的事，老实说过程也记不清，反正就是觉得，“又被遗弃了啊”这种感觉。

长大的久美子对于等待时间能够精确到分钟，但本质上和那时没有不同，因为是个不起眼的人，所以才容易被淹没。这次又要等多久呢？

……她自嘲地笑笑。

不过好在，这回似乎不是这样。

“久美子你在这里啊。”

她有听到有比身旁路人要急促的脚步声接近，觉得和自己无缘就没去在意，直到被脚步声的主人抓住手，才反应过来那追寻是冲着自己来的。

“啊……”

久美子完全没有料到，以为要在广播站要坐上很久，结果面对她与浅淡记忆中，母亲找到自己时相似却又不尽然相同的表情，只剩下呆愣愣看着对方这一选项。

丽奈一路小跑，濡湿的刘海粘在额头，脸上满是汗水。

“我手机没电了。”

“我知道，我打你电话过。”

她擦去脸上的汗珠，理解地点点头。

“秀一他们呢？”

“在过山车那边的凉亭下面。”

久美子顺着视线看去，飞旋的过山车廊架与自己的位置隔了一条人工河，“…你一个人找？”

她像是觉得这问题很奇怪一样，疑惑地偏了偏脑袋：“久美子穿着红颜色的衣服很好找啊，在对岸没见到就过来了。”

会吗？久美子自己都不这么认为，但丽奈确实是找到了，久美子也还没走到广播站。

“游乐园的面包好难吃哦。冢本君刚才买了个，我们就都买了，我吃了一半就喂鱼了。”，走在桥上，丽奈说。

“那么难吃啊？”

“嗯。觉得难吃一定是久美子的错。”

“那回去给你做苹果派好不好？”

“好耶~”

丽奈回过身，脸上绽放出笑容，看起来真的很可爱。她没对她说自己以前也丢过之类的，但这不妨碍她在心里感动。久美子想抱抱她，可惜天气太热，无论她还是丽奈身上都是汗，这样拥抱的体验肯定会大打折扣，想了想，还是算了。

和秀一他们玩到只能坐末班车回去，地铁上她忆起来。车厢中零零散散的乘客、飞速略过隧道才能看清就玻璃窗上的广告，玩累了在自己身边打起瞌睡的丽奈。注视着她的侧脸，久美子终于确信，丽奈和所有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是恋爱吧……她想。

期末接踵而至，久美子便没有太多去考虑这件事，所谓合适的气氛是需要时机的，在游乐园时错过就是错过了。再次不可抑制地感受到‘就是现在’，是某日去图书馆接完参考文献从建筑里出来那时。

夏季的天气总是很玄幻，莫名其妙就会下起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雨好大，感觉一时半会不会停啊。"

"……要不要冲回去？"

"诶。会感冒的。"

"不远嘛。家里有姜茶吧，一回去就洗澡换衣服，应该也还好。"

这种事久美子一个人时候，她想自己是绝对不会做的，然而只要丽奈在身边。在她的带动下，这也并不算很疯狂。

丽奈把书裹在塑料袋里，两人倒数"三二一"，一块冲进雨中，她把裹严实的书放进车篮，久美子慌手慌脚拿钥匙开锁，钥匙还不小心掉到地上，结果淋雨时间更久了，才刚骑上车就已经被淋成落汤鸡。

整个人都被暴雨打得一塌糊涂，两人倒是也无所谓起来，久美子载着丽奈在雨幕中骑行，整条路像是被清空一般，只有这辆疯狂的自行车胆敢在暴雨下勇往直前。

久美子奋力蹬着踏板，丽奈特别喜欢这样特别的事，兴奋得在后座大叫，她的声音淹没在雨里，可能只有前座的那位听到。

如果有人看见，绝对会以为是两个疯子。

不过那又怎样，反正他们第二天就忘了她俩长啥样了。

在精神上积攒的期末复习周压力通过暴走得到宣泄，本来就仅仅是这样而已——但在大门"磅"地一声关上后，似乎藉由酸性的雨，在慢慢发酵成别的什么。

一些一时半会难以解释清楚的情感以及行动。

丽奈浑身湿透，每一寸发梢都在滴着水，她笑得花枝乱颤，久美子不知道有什么那么好笑，总之就是有趣吧，一路上她也跟着笑，很开心。

合上的房门将室外和室内瞬间隔绝开，明明还是在下雨，房间内却意外的安静。

丽奈的笑声渐渐小下来，慢慢不见了——她发现久美子在看她。

温和，又有点在施压的视线。琥珀褐的瞳中包含着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一直没捅破的情愫。

滴答，滴答。雨水在两人脚下各自汇成一摊水泊，时间在此奇妙地凝滞了半分钟，终于，平衡被其中一人的行动扰乱，久美子的板鞋踩过丽奈刚才站的位置，后者的身子压到门板，发出轻轻一声闷响。

久美子的表情欲言又止，没开灯的玄关光线有些暗，她的视线又飘忽起来，还好并不太久，最后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慢慢将脸颊凑近她，那距离变得愈发近，久美子的热度仿佛通过水汽传过来，丽奈想方才在背光中看到的潮红应该不是错觉。

她没有拒绝，稍微仰起头。

触碰到久美子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