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5-8-7 05:01 编辑

14.5

“……够不到……”

乐谱被黑田学姐（或者学姐的男朋友）收去了书架上，看起来能碰到实际上不好拿的高度，优子抱着侥幸心理没有搬凳子，踮起脚伸出手去撩。

“我来帮你拿吧。”嘴里叼着冰棍的夏纪看她那么费劲的模样便走过来说。才不要。优子不想承认自己矮她一截，奋力一跳——虽然够到了，但文件夹掉下来砸到她头上，里面的乐谱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痛痛痛……”

“我都说了我来拿吧……”

夏纪抱着手，三两下咬碎冰棍，“没受伤吧？”“还好。”，她耸耸肩，蹲下来帮优子一块收拾满地的纸张。之后就是练习，优子从乐器盒里取出跟了自己好几年的小号，坐在沙发上准备开始适应新乐谱。

“这些你都会吗？”，待她不大熟地吹到第二遍，夏纪问道。

“什么？”，她的嘴唇离开银色吹嘴。

“曲子。好多啊。”，夏纪捻起一叠拿在手里，眉头纠结得一上一下——高中后就没怎么碰，她大概快看不懂五线谱了。

优子低头看了看摆在茶几上的文件夹，可以说直到夏纪提醒前她都没有意识到‘很多’这个数量词，是吗……仔细看看，似乎确实也有不少，快赶得上半本字典。

起初优子已经快放弃小号了，和那些漫画、电视剧里会出现的情景不同，没有人在她毕业之际来说：‘吉川学姐，我很仰慕你，希望你能一直吹小号！’。这也是当然的，自己的小号声不像高坂那样出挑，也没有香织前辈那样能打动谁的心，就只是很普普通通，说不定在别人听来还很尖锐刺耳。她能记得的只有毕业典礼后自己制服上的纽扣不知道掉到哪里被夏纪捡到，走过来抬手弹了她的额头然后笑嘻嘻地调侃了几句。没有印象深刻的话，也只有客套性的鼓励，回家后优子发现——夏纪连纽扣也没还给她。

许多人放弃学习乐器的理由想来也无非就是这样，发现自己并不是这块料，还不如趁早放弃。即使这样还继续坚持下去的，要么是强者，要么就是傻瓜。很显然，优子两边都不是。

她封存起乐器，直到遇到黑田。

大一暑假炎热的夏天，当时优子还不认识黑田，那也是她第一次和她见面，块头大得能和男生一打的黑田学姐戴着墨镜，身着一袭黑西装走进咖啡馆，优子犹豫着要不要阻止这个客人进来，这边除了工人外明令只有女性可以进，而黑田看起来则性别成迷。她似乎不像来喝咖啡的，一进门就四下环视起店内，最后隔着黑色镜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向优子走去。

电视中播过的熟悉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优子紧张地吞着唾沫，将手摸向柜子下面的报警器随时准备按响。

“你是吉川优子小姐吗？”

“呃？”

这和她脑中模拟的‘快拿出钱来’语句落差略大。

还没等反应过来，黑田就低下头双手合十恳求道：“吉川你会小号的吧！拜托来当我们的铜管乐手好吗！！”

她被吓得一愣一愣。

优子一直觉得自己吹得不咋样，没想到试奏结束后黑田学姐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她紧紧抱住，大喊有救星了，差点没把她勒窒息。

之后优子就勉为其难地加入到黑田学姐的爵士乐队，一方面是黑田是店长的朋友，另一方面则是，黑田还有个体格比她还庞大健硕的男朋友，看起来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优子像捏小鸡一样捏死。

学姐会定期拿乐谱来，有经典爵士乐曲，也有正在流行的歌，优子有时会帮忙一起来研究怎么将曲子和爵士乐的风格结合起来，但总之差不多就是拿来一份，学会，收纳进文件夹，再下一份，如此而已。

喜欢吗？…优子想可能一般。但去酒吧之类地方演出会有钱拿，也不像高中在社团那样，要顶着在比赛上输了就意味一年两年努力都白费的压力。

况且，学姐和男朋友租住的房子经常让她过去玩，这回能和夏纪同居一段时间也是托他俩的福，两人趁着暑假去环游日本，腾出来的空房比起两人各自的家要安全多了。

——那时是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现在则是没有突然放弃的理由。

她不清楚好不好，可想到这些，不由让优子恼火于自己是个非常随波逐流的家伙。

“……你怎么啦？”，夏纪戳了戳她的脸颊。

“思考人生。”，她打掉她的手。

“噗。那种事情什么时候都能想吧。”

“说得简单，你以后一定会当上潜水员的啊。”

“笨蛋，那个很难考的，万一我没过不是也得到天桥下面喝西北风。你要来陪我一起喝吗？”

“不要。”

优子瞪着她。她不要没工作，不要工作比夏纪的差，也不要当乞丐，也不要夏纪当乞丐。

“…………”

你可真烦。优子叹口气，在内心吐槽起自己。

一会后她发觉胡思乱想的自己实在是颇无聊，又没有超能力，世界也不会因为自己在这边苦思就发生改变，找工作是两年后的事，与其想东想西，还不如这几天把谱子练熟。

但现在不想练。

磨磨蹭蹭一下午又快过去，优子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五点。饭还没有烧，夏纪在沙发的另一头坐姿不雅地翘着腿翻看娱乐杂志，丝毫没有要去厨房的架势，不过老实说，优子也不想动。

她想起家里的光景，无论一天过的怎样，累或不累饿或不饿，母亲到这个点都会按时下厨做饭，好像不这么做一天便无法结束一般。而她不这么觉得，夏纪也不会如此想。饿就吃，不饿就不吃，没人想做饭就出去吃——两人也就只是在空闲假期更加懒惰的大学生情侣，同时也她庆幸自己还没有到母亲那样被条条框框锢死的年纪。她想快速转换心情，酒和**和睡眠都是很棒的调节剂。

“夏纪。”，她脱口而出，“你饿吗？”

“嗯？”，沙发另一头的夏纪放下杂志，“还好。”

“晚饭出去吃怎样？”

“好啊，吃什么？”

“西餐？或者拉面？我想吃‘风云儿’那家的蛋汁拌面。”

“那个我记得是限量啊，早就卖完了吧。”

“味增拉面也可以。”

“好，那就吃拉面。”

说来也奇怪，一规划未来就烦躁，然而想到放松就精神抖擞脑袋转得飞快，来回几句间优子已经想好了之后几小时的行程：和夏纪滚一下床单，洗个澡去新宿吃拉面，吃完可以去看看有没有电影，时间还不太晚就去……啊。她突然想起以前黑田学姐有说过新宿有家酒吧每周末会有爵士乐队来演奏，之前其实优子对这件事也兴趣平平，再加上这样那样的理由，反正都没有去，今天有机会就去一下看看。

然后喝完酒坐出租车回家，洗澡睡觉结束一天。如果每天都能那么悠闲就好了……虽然不可能，不过她很高兴这次的行程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拿纸巾擦干净号嘴，将小号放去一旁，爬到沙发上夏纪躺着的那一头，趴在她身上，显然，夏纪吃惊了一下，双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去哪。

“做吗？”，她问。夏纪的体温和心跳隔着皮肤和衣物传来，夏天唯有空调最好，现在这样抱着只会让人觉得舒适。

“……真意外。”夏纪慢慢放下手，捋着她的背脊。

“偶尔也会想主动一下，好了，闭嘴，我不想吵架。”为了表示自己的确不想开战，优子吻上了她的唇，起先还算和缓，温温和和的接吻仅存于开始的半分钟，很快，就又进到两人的一贯步调，带着一股争斗的色彩。舌与舌在互相的口中纠缠，她感到些许缺氧，却很享受这带来的轻度眩晕感。

有人说做爱时候都在活动身体，脑子是空的，优子想是这样没错，一边接吻时她还可以一边想着别的事——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譬如会去假如和香织前辈——是说假如。优子有试过闭上眼想象和自己在一起的是香织，然而每次都失败了，最近她愈发觉得自己放置她的位置就是‘偶像’，做这样的事情，无法想象。

或者优子可以怪是夏纪的特征太重，她的感官辨识出的，都是她。

因长期在户外游泳和潜水训练，夏纪手臂和大腿的皮肤被泳衣清晰分隔出两种不同的色调，被太阳晒着的是麦色，泳衣遮住的地方则很白皙，每当手指或舌尖划过那两片区域，优子就会莫名觉得有趣。她闻到淡淡的香味，当然知道那是海盐沐浴露的气味，但附近会用那款的只有夏纪，久而久之，她便将这种气味和‘夏纪的气味’等同起来——香织前辈不会有分色的皮肤，亦不会有这样的气味。

优子从来不会阻止自己进行那些类似出轨的想法，是夏纪告白的，自己喜欢的应该是香织前辈，才没有喜欢她，本来应该是这样…………

优子的舌头触碰着由她**涌出的咸咸液体，和她独有的海盐味道联系在一起，她抬起些视线，夏纪咬着手腕微微呻吟，脸色潮红地也正注视着她。

很不想承认，她也没打算说。可这能震到鼓膜都出现回声的心跳，如果不是喜欢又会是什么呢。

“……喂，夏纪。”

一个半小时后的地铁上，驶过小川町站，扶着杆子的优子轻声开口：“谢谢你。”

“嗯？”

“很舒服，刚才的事。”

“什么？”

优子没说话，偷偷伸出两根手指，夏纪的脸立马红了一片，不知怎么的，她看着有种恶作剧得逞般的乐趣。

“说什么啊。”，夏纪弹了下她的额头，把视线别到播着水上乐园广告的电视。

就只是想说而已，因为刚才坐在边上两个女生一直旁若无人说着这方面的话题，在床上时候男朋友喋喋不休地说话，每次还得回答，实在是烦死了，想分手。脑内了一下确实是个尴尬的场面，优子听着忍不住偷笑，瞥了几眼身旁的夏纪，但那呆子戴着耳机在听歌，完全没注意到。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好事，优子在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神保町，九段下，市谷，三丁目，新宿。

刚从地铁口的冷气怀抱出来，地上的暑气就热得优子大喊‘好热’，夏纪解下扎着的一根发绳，一副意料中的表情递给她。

‘风云儿’的蛋汁拌面果然是没有了，但有冷汤味增拉面吃也很解暑，之后一块去看了场电影，和计划中的时间差不多，九点去酒吧刚刚好。

在路上优子向黑田学姐问了地址，酒吧和随便哪里的都差不多，店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两人分别点了新加坡司令和波旁可乐，在吧台旁坐下，如黑田所说，周末是有爵士乐队演奏，但只听了一会优子便意兴阑珊。

“不怎么样嘛。”，她戳着鸡尾酒，不满地嘟囔。

“什么不怎么样？”

优子立即回过头，说话的是那位中年店主。

“…不是鸡尾酒，我在说乐队。”

店家的眉头松开些，认同地点点头：“是啊，小号手换过人了。”

“这样啊。”，酒吧的薪酬不高，如果有合适的机会都会跳槽的吧。

“本来的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长得清秀，还有一头漂亮的黑发，真是标准的日本美人呢。”

小号，黑发，女孩子。优子立马联想到高中时候的那个人……她本性不坏，吹得也确实很好，但优子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微妙……不会真的是吧……

“那个…不好意思问一下，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高坂…什么来着，啊对了，高坂丽奈。”

“诶？！咳、咳咳！…”

突然听到熟悉的名字，优子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边上的夏纪倒是冷不丁被下了一跳。

“怎么了，很有名吗？”，大叔不解地问，“她父亲倒是有名的小号手呢。”

高坂在小号界看来很活跃的样子。优子想。她没有特意问来高坂的联系方式，本来也就不是很熟的人。

原以为对于她也就只会停留在这样只听说过一下的程度，优子和夏纪没有想到，半个月后居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和高坂…还有另外一人相遇。

让人不禁感叹圈子真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