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標題

#11

金色的狐狸身影，盤腿坐在園田家的屋頂上。淡藍色的煙霧飄散在四周，令人無法輕易察覺。

自從自己犯下了無法抹滅的錯誤之後，繪里便常常在屋頂上，一個人呆滯著，望向城市遠方。

「我出門了！」

聽見底下傳來熟悉的呼喊聲後，繪里才收回心神，將視線放在深藍色的身影上。

……從服裝上來看，不像是要去上學的樣子……跟別人有約嗎？

繪里的視線逐漸往下，停在海未原本受傷的腳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將近一個月的關係，還是因為傷處還有些發疼，繪里清楚地看出海未的走路姿勢有些不自然。

繪里臉上浮上一層陰影，嘴裡不停嘀咕著……

「要是我能變強…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

繪里從左到右依序晃動著尾巴，似乎相當在意尾巴的數量。

她輕觸著自己的唇，回想著當時失去控制的自己。

「為什麼…海未那時候要流淚……」

…是因為討厭？還是……？

但海未那時候似乎也跟我一樣的心情……閉上了眼，也沒有打算推開我的舉動…

既然如此，那又為什麼要……

繪里像發瘋似的，胡亂抓著金髮，也因此打亂整個髮流。

我不懂，完全不懂啊！

繪里縮起身子，將臉埋入雙腿之間，不斷瑟瑟發抖著。

由於今天和久久不見的朋友有約。才剛起床，便是拿起手機看著最新訊息。

…今天…就能見到她了。

腦中浮出那再熟悉不過的米色身影，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出門之前，我不斷檢查該帶的東西和身上的儀容……

淺色牛仔褲配上了藍白的格子襯衫。包包則是選擇米白色的單肩式女性包包。

當初，第一次和小鳥出門時，可是被她大罵了一頓…

『海未醬！身為一名女性怎麼可以穿的這麼隨便呢！』

『呃…但是…』

『明明海未醬條件這麼好，穿著卻是致命傷啊。決定了，就由小鳥來徹底改造海未醬吧！』

原本固執的我，就這麼順著小鳥去了……雖然好像每次都這樣，但小鳥並沒有強迫性的讓我穿上她所選的衣服，而是以我所提出的想法來搭配。

小鳥…果然很厲害呢……

在時間的允許之下，我朝著車站的方向走去。

路上雖然沒遇到什麼人，但卻感覺的到…季節…正在忙碌的交換著工作。

「快要入秋了呢…」

這種時候…真想爬爬山呢……

………………………………………

…………………………

………………

『－－站到了……』

直到目的地到了，我才一臉茫然的看向四周……

…我怎麼……我什麼時候上了電車？

舉起左手，看著手腕內側的手錶………距離約定時間還有30分鐘左右。

我滿是不解的走到了外面…

我記得…我才剛從家裡出來而已……

但是為什麼…記憶會突然斷掉……

這時，一陣微風吹了過來，讓我下意識的用手去撥弄著髮絲。

當風結束時，我便感覺到一股小小的力道拉扯我左側的衣襬……

──是名雪色長髮的小女孩。她左手正抱著一隻黑色的泰迪熊。

是和媽媽走散了嗎…？

然而奇怪的是，這小女孩並沒有一般小孩會有的哭鬧，不如說，她異常鎮定。

我彎下腰，詢問著：「和媽媽走散了嗎？」

「……」小女孩保持著沉默。

…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嗎？

為了不讓小女孩有壓力，我蹲了下來。

「方便告訴我妳的名字嗎？」

小女孩鬆手後，直接輕觸我左胸口偏上的位子。

「…真如哥哥所說的，妳…還真是個毫無警覺的人。」

「為什麼那位大人…會如此執著於妳……」

腦中來不及處理突如其來的事件，小女孩已經擅自動手，用力的往我的方向推著……

突然小女孩的指尖發出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它似乎成為我內心的入口，讓小女孩的手沒入白光之中……

「妳、妳在做什麼……啊！」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我當場跪了下來。

我面色難耐的抬起頭，看著咧嘴露出冷笑的她。

「…真有趣呢，妳的靈魂和那隻九尾狐…牽著一條線呢。」

「快住…手……！」

我伸出雙手，緊抓著小女孩的右手。然而…無論我怎麼使力，對方依舊不動於衷，就像是被什麼固定住了一樣。

「不要亂動比較好哦，否則只會增加痛苦而已。而且…我可是隨時都能將這條脆弱的線給切斷呢。」

線…？

雖然我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麼，也不清楚她口中的線…是什麼東西，只感覺好像是不能輕易失去的東西。

「妳究竟…想要…什麼…！」

「請放心吧，那位大人並不希望妳死。我們只是想玩玩那隻狐狸而已。」

明明聲音確實符合她的外表，但這…毫無情感的機械聲線是怎麼回事。

「繪里…可不是…你們的玩具！」

很少會被激怒的我，在此時…不顧一切的嘶吼了出來。

「繪里…因為你們而失去了一切，你們知道嗎！你們…憑什麼奪走……她好不容易才獲得的幸福！！」

「…妳只是被那隻狐狸騙了。」

「我是不知道妖怪和陰陽師究竟有過什麼紛爭，又或者…是妖怪對人類做了什麼。但人類不也是做了和妖怪一樣的事嗎！」

我怒視著她，而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動搖了。

難道這孩子……

「……完成了。」

語畢，她便粗魯的抽出那雙手，同時也讓我因為反作用力而失去了平衡，往後摔在了地上。

「妳、妳做了什麼…哈…哈…」

我大口喘息著，甚至感覺到身體多了一種束縛感。

小女孩再次保持沉默。然而當我伸出手想碰觸她時……

「我也…不想這樣……」

原本死氣沉沉的聲線多了一絲情感上的泣音。

我停下了動作，看著臉龐落下的淚水。

在淚珠滴落至地面的剎那，強風吹了過來，讓我反射性的收回了手，保護著自己的頭部。

當躁動的風停下時，一雙手突然搭在了我的右肩上，使我猛然回頭。

米色的長髮與那雙純淨的琥珀色。淺色連衣裙隨風飄逸著。還有時不時飄來的淡淡花香……

「海未醬？」

悅耳的聲音重擊著我的記憶……浮出唯一的答案。

「…小鳥？」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坐在地上呢？」

等我把頭轉回去時，小女孩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口中的那位大人…究竟是……

「只是……不小心摔倒了而已。」

我環顧著四周，似乎沒有人看到剛剛的異狀。

…明明我都發出了那麼大的聲音？

還是說…是對方用了什麼障眼法嗎？

「能夠起來嗎？」

小鳥彎下腰，向我伸出手。

「可以的…謝謝妳。」

我握住對方的手，盡量用自己的雙腿起身。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順勢整理一下儀容……

「啊…海未醬，妳左手受傷了……請稍等一下。」

小鳥從白色小鳥造型圖案的包包內拿出粉色帶花圖案的OK蹦，並優先用水稍微清洗了下傷口。

「這樣就可以了。」

雖然只是剛剛跌倒所造成的小傷口，但面對如此認真又貼心的小鳥，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謝謝妳。小鳥還是一如往常溫柔呢。」

「…小鳥只是希望多做點準備，以備不時之需嘛。」

這時，我將視線回到小鳥側背的包包上，從未見過這種造型的包包……

「小鳥，那個包包是妳自己做的？」

小鳥露出了一絲驚訝的面容後，趕緊側著身子，讓包包面向我，隨後便轉了個圈。

「很可愛吧，是小鳥自己設計的呢！」

「小鳥的手藝真的好巧啊。」

「如果海未醬想要的話，小鳥也可以替海未醬做一個唷！」

「這可不行。不能再添加小鳥的負擔了。」

小鳥從小手藝就很巧，就連服裝設計也是……但是小鳥並不想走上這條路。

…如果沒記錯的話，我記得小鳥曾經說過…『小鳥呢…夢想是開一家能夠讓人感到幸福的甜點屋！』，但小鳥的母親似乎不太贊成，認為這賺不了什麼錢，直接否決小鳥的夢想。

「…小鳥，那關於那件事……怎麼樣了？」

我知道開開心心出門不應該提起這些事，但感覺…如果現在不問，就沒機會了。

小鳥愣了一下後，原本的笑容淡化了。

「那個…小鳥已經和媽媽談過了………媽媽她答應了。」

小鳥似乎有些緊張，能看到她的雙手，正以握拳的方式微微發抖著。

儘管我知道小鳥在緊張什麼，但還是開心的握緊小鳥的手。

「這不是很好嗎，這樣小鳥就可以去追逐自己的夢想了！」

這時，小鳥突然緊緊抱住了我，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禮拜就要出發了。之後會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海未醬……」

小鳥帶著微弱的哭音說著，讓我的心情也受到了影響。我僅能保持著沉默，拍著小鳥的背。

自己的親梅竹馬兼最好的友人要離開，我心中也滿是不捨。但是，這是小鳥一直以來的夢想，身為友人，我當然也只能為她高興。

過了一會，我輕微推開小鳥，並從包包內拿出手帕，擦拭著小鳥臉上的淚痕。

「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可不能哭花臉。」

「更何況…我們也不是再也見不到面，不是嗎？所以…別哭了。」

老實說，要是在讓她哭下去，我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有時候…我也想好好大哭特哭，然而在武士之道上，這是不被允許的。

因此我只能故作堅強，帶著鎮定般的笑容，去應對各種事情。

等小鳥的情緒較為平穩後，我才牽起她的手。然而，才剛碰觸到對方，便感覺到手部有些粗糙的硬物感。

我愣了一會後，便馬上得出答案。

「小鳥…妳這幾年很努力呢。」

「誒？」

小鳥似乎沒反應過來。但在與我對上眼後，便明白了意思。

「不……」

小鳥想掙脫我的手，卻反而被我抓的更緊了。

「請不要逃避。這是妳的努力的證明，不是嗎？」

我因情緒與言語，導致手部力道稍微大了點。

「痛…！」

小鳥發出了疼痛的聲音，讓我嚇得趕緊鬆手，並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對、對不起！」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然而才剛將手收回，便被一股利道拉住了。

「海未醬，才剛對小鳥說了那些話，結果自己卻要逃了嗎！」

「我、我並沒有打算要逃……」

…確實，如果小鳥沒有拉住我的話，我可能以後都不會再主動去牽她的手了。

「…沒事的。所以…拜託了，不要放手。」

對於小鳥的反應，我感到稍微吃驚。但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我明白了。」

「所以…小鳥，請問我該怎麼做？」

我們坐在小鳥推薦的咖啡店，吃著甜而不膩的小甜點。

我將最近心煩的事，全部都用婉轉的方式告訴了小鳥。

尤其是…不小心接吻的那件事。

「嗯──」

小鳥一邊思考著，一邊吸著杯中的飲料。

當冰塊因融化而發出碰撞的聲音後，才讓小嘴離開吸管。

「有點麻煩呢……」

「誒？有這麼嚴重嗎！」

見我慌張了起來，小鳥才趕緊接下去說…

「不、不是的。只是……不知道該不該由小鳥說出答案…」

「請務必告訴我！」

我激動的拍了下桌子，讓上半身在桌子上方。

「海、海未醬，冷靜點！」

「…抱歉。」

這時，我才知道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了多麼失禮的行為。

冷靜下來後，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指尖順著杯緣輕撫著。

「因為…海未醬從小就不相信戀愛，不是嗎？所以……」

「武士是不需要有這份多餘的情感的。但…為什麼突然說到這個？」

「該說是遲鈍呢…還是……簡單來說，海未醬，妳所苦惱的這件事，就像是戀愛中的少女哦。」

「戀…愛？這怎麼可能……唔！」

胸口突然一股灼熱刺痛著我的肌膚。我面色難耐的抓著自己的胸口，盡可能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海未醬，怎麼了？臉色……難道胸口很痛嗎！」

「沒事的。只是稍微……」

怎麼回事……

難道是…那個小女孩！

「海未醬，要不要幫妳叫救護車！」

所以打從一開始，她的目標就不是繪里，而是我嗎！

這時，耳邊傳來清脆的鈴鐺聲後，一抹燦金便映入眼簾。

視線逐漸轉為模糊，儘管看的到她們口中一張一合的說著什麼，卻始終聽不到聲音。

身體彷彿被什麼無形之力給緊緊束縛住，完全無法動彈。

在閉上雙眼後，耳邊便響起…似曾相似的呢喃聲……

『終於，能夠與妳交談了……海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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