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劳拉·珞斯曼·库平斯基

“从中古时代开始，人们就发现两情相悦的魔女们也是可以孕育生命的，这种生育能力被神学家们认为是上帝的恩典。在本世纪初，布列塔尼亚的生物学家发现在魔女群体的脑垂体可以分泌出一种特殊的激素，这种激素被认为是魔女之间的肌肤之亲也能够繁衍下一代的原因。至于哪一方是受孕者，我国的生物学家的解释是和合体滋养细胞的基因表达有关，受精卵会偏向于着床于黄体酮略高的一方。在一对固定配偶之间，初次妊娠者将始终担任这对伴侣中的“繁育者”结束。若配偶关系结束后双方再寻找新伴侣，“繁育者”角色又将被重新选择。

……

姐姐能当那孩子的教母真是太好了呢。

——乌苏拉·哈特曼致艾丽卡·哈特曼的信件节选”

结婚？那是1947年10月12日，战争结束后的一年零三个月，昆杜菈·沃楚德还在波恩办公室的时候。

诞下这孩子？那是1948年5月15日，战争结束后的两年，昆杜菈·沃楚德依旧在波恩办公室的时候。

发现怀孕？那是1947年9月的某一天中午，艾瑞卡怀疑自己的老师吃了不妙的早餐的时候。

不！准确来说是在那一天之后的第二天的傍晚，艾荻塔收拾着公文包，准备从航校回家的时候。伪伯爵在自己的小徒弟“金色骑士”的“让一让”的吼声中冲进办公室，当着所有职员的面，手捧玫瑰花单膝下跪向珞斯曼说出了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嫁给我吧，艾荻塔！我们一定会成为好妈妈的！还有，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检查报告的。”

在有预谋的起哄声中，全基地的人都知道了，一周后，消息的扩散范围几乎是整个卡尔斯兰军界。大多数人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大战时某个很有名的前王牌要和曾经的战友结婚了而已，但也不乏一些人可以扒到这两人生活的细枝末节之处，在婚后的一年里二人依旧是夜战魔女们情感八卦的主要对象。少女们的夜谈的消息源，除了《柏林日报》①里那寥寥几笔带过的结婚公告外，多是战时关系者之间的只言片语。关于这个主题的八卦网络中心，毫无疑问指向了现在房间里的这几个人。

透过这几个人的谈话，昆杜菈大致明白了自己不在柏林期间错过了什么。艾荻塔和艾丽卡这对昔日的师徒一同在空军学校执教；库平斯基顺利经营着野玫瑰酒吧；特鲁德为了照顾妹妹从事起了建筑行业的工作，同时也在学习亚琛大学②的函授课程；明娜·威尔克则是被调到昆杜菈当初梦寐以求的柏林国防部内工作……昆杜菈不禁认为有种自己在波恩的日子实质是一种流放，把自己流放在前进的时代之外。看着倒映在杯中的双眼，昆杜菈也不知是自己沮丧的情绪始终伴于左右还是看到了眼神中潜藏的沮丧才会在心中感到落寞。

“昆杜菈今后有什么打算啊？”艾丽卡察觉昆杜菈有些发呆，想要点醒这场接风会的主角。

“在退伍前就有复兴财团的人邀请我去高卢负责一些在当地的投资项目，不过我实在不想离开柏林。”

“因为思乡之情拒绝了吗？”伯爵搭腔道。

“并没有，对方让我再考虑一下，说是他们非常需要我这样的人。”

“不愿意去那里干的话，可以来我这里工作哦。”

“我就算是在伯爵这里传酒也不会去你那儿的。”昆杜菈抬起头，看了眼坐在一边玩飞镖的黑发女人，“那些流言我还是知道的。”话音中透露着不满。

昆杜菈所指的流言中的另一个关键角色——明娜，正温柔地抱着小劳拉，小声和一旁的艾荻塔交谈着什么。

“从古到今，所谓的流言没有一条是真的。”这位卡尔斯兰现役军人，搬出了自己曾经的下官昆杜菈常说的一句话，试图为自己开脱。从培养学校时代开始，同学们就知道阿道芬妮·加兰德对明娜小同学的特殊关怀，即使在战时，加兰德也会用尽自己的人脉把明娜·威尔克调到自己能便利地见到的地方，除了501团结成时那的两次加兰德几乎都是如愿以偿的。原本去波恩处理文案工作的应是明娜，昆杜菈只是，用她自己的原话来说“为了满足某个将军私欲的替死鬼”。

“在军中，一切都以命令为准，我没有拒绝的权力。在普通的公司的话，我还能有‘炒掉老板’这条选项。”

“那干脆自己独立创业如何？”特鲁德问。

“即使创业我也需要一个靠谱的团队，去公司工作一段时间寻找可靠的同伴也是很重要的。”

“不愧是昆杜菈，离开了军队也不忘了‘挖墙脚’这门老本事。”明娜笑眯眯地说道，能够明显感觉到话语中暗含的讽刺口气。

“感谢你的赞美，干脆从军队辞职，和我一起成立一个猎头公司如何啊，明娜。”

“好主意啊，昆杜菈。”伯爵拿起酒瓶，想要再给自己添上一杯起泡酒，却看到艾荻塔示意自己“停下”的眼神。可不能只让艾荻塔一人照顾小劳拉。

“已经从我这里开始挖墙角了吗？明娜可是不会让给你的哦。”加兰德走到昆杜菈身后，把右手压在了昆杜菈的右肩上。

“不能这样对曾经的英雄哦，小心昆杜菈的腰。”明娜边说，小心地托着劳拉，将她递给坐在旁边的艾荻塔。“你给我消停一点。”明娜从茶几上拿起一块史多伦蛋糕(Stollen)③，塞进想要接话的阿道芬妮嘴里。

“做得真好吃啊。伯爵，你厨艺进步了很多嘛。”贵族出身的将军不顾形象说道，蛋糕被她勉强挤下食道。

“为了照顾艾荻塔和劳拉，不得不努力啊。”伯爵说道，她的厨艺的确是在艾荻塔怀孕期间连夜修炼出来的，“要不要来跳舞啊。”

“好啊，好啊。这次唱片让我和特鲁德来选吧。”艾丽卡拉着特鲁德，走到留声机旁，“这不是利比里昂的新唱片吗，前几天在特鲁德家吃饭的时候还从收音机里听到过。”

“那个是克丽丝……”

“唉，特鲁德难道不喜欢吗？”

“也没有就是了。”

“那不就好了吗。老师也来吧。”

“我还要照顾劳拉呢。”

“把劳拉交给我就好啦，差不多也到她睡觉的时间了。你和Frau她们尽情去玩好了。”

“真是体贴老师呢，伯爵。”

艾荻塔脸上微微泛红。

“那我也去好了。”昆杜菈，这场派对本来的主角站起来，“腰还是有点不太好。”便尾随着伯爵逃出了房间。

穿过铺着猩红色地毯的走廊，昆杜菈和沃楚德走到了主人房。

“直接进来吧，艾荻塔不介意的。”沃楚德说道，打开了主人房的门。

库平斯基家就在酒吧二楼的公寓，拥有两间卧房，曾经分别是沃楚德叔叔和表兄的房间，他们搬出后，所有家具也都任凭沃楚德处置，主人房里的大床和梳妆台也是前主人留下的物品。沃楚德也曾经建议她亲爱的老师要不要换一套家具，但对方却对这古朴的家具发表了几句少见的溢美之词，更换家具一事也就作罢，整个房间里较新的东西，除了库平斯基伴侣的私人物品外就只有墙上裱有金色花纹的墙纸、双人床的床垫和小劳拉的婴儿床了。值得一提的是，婴儿床是明娜上校送给那二人的结婚礼物，据称是某位著名索穆斯工匠的艺术品。

“看你下午这个样子，我以为你晚上也会很开心呢。你不是很期待见到阿道芬妮吗？”沃楚德把小劳拉放回床上，盖上被子。

“我还是高估你了，你怎么会认为我想见阿道芬妮·加兰德呢。”

“因为她在军队里不是很中意你吗？你也很欣赏她来着。”

“那你怎么不早说是她啊。”昆杜菈有些怨念。

“突然想不起来了，人啊，有的时候就是会有间接性失忆这种事的吧。昆杜菈不也是吗，明明红茶里放过糖了，还要接着放。”

“那是我个人的口味。我可没像你这样忘性那么大。”昆杜菈纠正道，屈下双膝，伸出手想要摸摸劳拉的小脸，劳拉却抓起她的无名指玩了起来。

“难道说你想找的不是她？在布列塔尼亚还有什么让你可以挂念的人吗？亲爱的昆杜菈，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昆杜菈沉默了一会儿，想着怎么回答，无法掩饰不如诚实待之：“那个啊，你还记得葛丽塔吗？葛丽塔·克劳森。”

“格瑞塔我倒是记得，那个在布列塔尼亚遇到的，靠胸治愈病人的女医生。我记得当时她也负责治疗昆杜菈你吧。”

“那就是葛丽塔，格瑞塔是布列塔尼亚人的发音。”昆杜菈说道，“她父亲其实是卡尔斯兰人来着，小时候她还和父母一起住在纽伦堡④，上小学的时候就举家搬到伦敦去了。”

“了解的真详细啊，看来你们有深入交谈过咯。”

“战时有互相写信。”昆杜菈说，“不过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从来没有告白过嘛……你啊，遇到这种事就要大胆地上。”

“不要说的那么轻松啊，那个时候你和艾荻塔不也是没有直接交往吧。上了战场还能不能回来，这种事你我当时也都考虑了吧。”

“还真是温柔的昆杜菈，那么这次你来柏林是为了来见她？不是应该去布列塔尼亚么。”

“在她之前给我的信里，她说要来柏林的医院做医疗支援的工作。”战后的卡尔斯兰的确还是有着医疗人员匮乏的问题，这点是光靠新卡尔斯兰⑤派遣的回国人员都解决不了的，“不过那封信都是一年以前的了，拖了那个私欲强烈的笨蛋将军的福，通信地址不停变更，我连之前订的函授教材都很难收到。”

“也就是说你找不到她了？要不拜托一下明娜。”伯爵提议道，明娜毕竟是个在卡尔斯兰各个政府机构间都很吃的开的人，如果昆杜菈不想和阿道芬妮打交道那么还可以拜托她。

“我早就拜托了在卫生部工作的朋友了。查到的最新的记录是一年前她在奥兰治路上的查理二世纪念医院里工作，不到三个月就又离开医院去伯尔尼参加什么专业化培训了。”

“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去医院打听了之后，说她提过一定要回柏林就职，因为和很好的朋友有过约定。但是，她也没有回原来的医院。”

“那很好的朋友看来就是你咯。”

“真的希望那是我。”昆杜菈出现了少见的挫败感，想到自己不在的期间连库平斯基有了孩子这件事都不知道，她实在不敢想象葛丽塔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不要那么没信心啦。”沃楚德拍了拍昆杜菈的后背，“那你所谓的休假不会是为了满柏林的医疗机构找她吧。”

“我正有此意。”

“不愧是坚毅的昆杜菈·拉尔。事到如今，就让你的好友我，借助我的情报网帮你一把吧。” 伯爵不禁提高了音量，反而是昆杜菈举起左手食指示意她把声音放轻。

“劳拉快睡着了。”

“啊，抱歉。”伯爵压低嗓音，“不过我能不能也拜托你一件事啊。”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但绝对不会影响你去找葛丽塔的。”

“说吧，只要不太出格的我还是可以接受的。”昆杜菈想了想，既然自己现在在柏林也没有那么多事，而且沃楚德看起来也变稳重了许多，应该不会再把自己置入什么尴尬的境地。

“当劳拉的保姆好不好啊。”沃楚德·库平斯基清了清嗓子，郑重地拜托道，双眼紧紧注视着昆杜菈，仿佛第三次异型大战要开打了。

“那个啊……”昆杜菈很想告诉她，作为独生子，她并没有什么照顾婴儿的经验。

“我求你了，头三个月我都被劳拉搞得没有办法睡觉。我想把她抱在我身上睡的时候她就往我身上吐奶，虽然第四个月开始就不怎么吐奶了，但离开她的艾荻塔妈妈超过十五米距离就容易哭个不停，简直是个小雷达。她最近晚上又开始踢被子，踢开被子冻冷了就哭，她一哭，艾荻塔就踢我，让我来照顾她，一个晚上起码有个五六次，明明我听我妈说这个大小的孩子睡觉应该很安稳了。现在艾荻塔的产假快要结束了，尽管她提出过要不要辞职在家专心带劳拉，我还是能发现她很舍不得航校的工作啊，上个周末我就向她承诺把劳拉交给我她万可以放心，作为她的伯爵小甜心、劳拉的妈咪我当然能把事情弄得整整有条。到了前天我在给劳拉换尿布的时候，我觉得我果然还是不行，为什么在换尿布的时候小孩子还会尿出来啊。昆杜菈，你可是内心比天鹅绒都要柔软细腻的人，你一定能行，所以看在艾荻塔的份上求求你帮帮我吧。”沃楚德顺势跪倒在地，紧紧抱住昆杜菈的大腿，她说话时的哭腔，不知是发自肺腑还是为了博得前上官的同情假装出来的，但还是让昆杜菈觉得哭笑不得。

“嘛，要我答应也行。”心想着总不能在库平斯基家白住着，况且从她来时就安安静静的小劳拉有这个伯爵说的那么夸张吗。

“不过在我离开前你一定要学会照顾好劳拉。”

“哇，不愧是温柔的昆杜菈。”傻伯爵顿时喜笑颜开，站起来对着昆杜菈的侧脸亲了两下。

“还有……”昆杜菈尝试躲开伯爵的攻势。

“还有什么……”

“你的女儿长乳牙了，咬得我手指有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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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柏林日报》：1945年创办于德国柏林，据悉是目前柏林订阅量最大的报纸。

②亚琛大学：neta自亚琛工业大学，德国工业名校。

③史多伦蛋糕(Stollen):又译作“圣诞蛋糕”，德国名点心之一，甜度令人发指，也是506JFW的维特根斯坦亲王最喜欢的点心。

④纽伦堡：巴伐利亚州的工业中心，三次元纽伦堡审判的发生地。

⑤新卡尔斯兰：卡尔斯兰帝国在南美洲的殖民地，据考证应该是三次元的秘鲁+阿根廷。

⑥伯尔尼：瑞士联邦政府所在地，淫兽宫藤芳佳的留学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