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け! ユーフォニアム】落下小號的心情(久麗)

第4章 痛並渴痛

漫長的雨季終於過去,操場上一圈緊接一圈的水窪等待太陽蒸發而去。

空氣裡留著雨後的青草清新氣味,一切如昔,同樣是夏天,一樣是音樂室旁邊的盥洗盆。

站在那裡仍是那個吹上低音號的女孩,還有那個吹長號的男孩。


「那個,久美子⋯⋯下星期的祭典、今年跟我一起去吧?」

「抱歉,今年我要跟女朋友去。」

「那是什麼鬼話⋯⋯妳的理由一年比一年離譜啊!」


久美子抱著上低音號頭也不回拉開了音樂室的門,然後呯的一聲關上了。

秀一只能望著門裡遠去的身影,獨自在門外咋舌跺腳。

原來十多年的感情可以輕易用一句玩笑推搪,這個人怎能如此對他狠心。

想制止也無可奈何,他的視野永無止境存有黃前久美子的影子。


五花八門樂器聲此起彼落,直到最後一個和音殞沒,已是繁星映現的時間。

夜幕蓋過白天煩囂喧鬧的學校,給偌大的校舍抹上了詭秘,從深處溢出珍貴寧靜。

關上電燈的按鈕聲格外響亮,鑰匙互相碰撞儼然雨聲,久美子將那一串鑰匙放到那雙熟悉的雪白掌心中。

那雙溫熱的手掌珍重地接過鑰匙,轉過身向夜裡的教員室走去。

久美子跟著前方的人的步伐,搖晃的目光落在黃光之中飄逸的黑色長髮,任由它們像頑皮的貓尾巴一浪接一浪打動她的內心。


莫名的一個念頭令久美子心跳加速,肺部裡頭像是充斥冷空氣,短促的一呼一吸快要無以為繼,腦子遲疑地想著要不要鼓起勇氣。

介乎想與不想之間,好與壞的爭論在腦海中交戰。麗奈沒有發現她在打什麼主意,沒多久便來到教員室的樓層。


只有兩人的走廊上驟然響起了焦急的腳步聲,走在前頭的黑髮女孩子感到背後一股沉重應聲而到。


「不要去了好不好⋯⋯麗奈。」


深怕被人聽見,久美子的言語埋藏在麗奈的肩背裡。

修長有力的兩條手臂從後方緊扣麗奈的雙肩,左手繃緊五指抓住她的肩頭,本來順滑整齊的校服泛起了醜陋的皺褶。

恍惚悶在沙堆裡的聲音自肩頸間傳到耳際,麗奈僅是彎起了眼角。


「只是去還鑰匙而已,久美子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代替麗奈去還。」


久美子放開麗奈,擅自把她手上那串鑰匙奪了過來,卻依舊站在原地。

率直的琥珀色正色盯著麗奈,眼眸裡頭閃爍的一點綠好看極了,唯獨蹙起的眉頭與之不甚相襯。

麗奈眨眨眼睛,用拇指撫上那個深結。


「妳去吧,我在鞋櫃等妳。」

「嗯。」


久美子這才鬆開眉心豁然挪開步伐。

麗奈瞥了一眼久美子應聲離開的背影,垂下了淡紫色的雙眼,孤身走下了梯級。


她換好皮鞋,靠著身後的鞋櫃,校門的慘白殘光映在她尚未完全褪去稚氣的側臉。

目光飄向繁華的夜色,遠處校門偶爾閃現汽車的頭燈白光,緊隨後方的車輛響起急躁的嗚笛聲,為司機心裡的不如意叫囂。


今天沒有好好跟久美子說過話——麗奈向後揚起頭,視野裡只有夜裡灰茫茫的天花板,她努力瞇起眼睛,才勉強看清上頭絲絲紋路。

百無聊賴地數起了天花板上的電燈,一、二、三⋯⋯數到十的時候,波光瀲灧的琥珀眼瞳溜進了她的眼簾。


「我回來了。」

「嗯。」


和風細雨的氣音在鞋櫃處的窄巷裡流動,竄進了方才刻意放輕腳步的久美子耳裡。

麗奈輕輕揚著頭,目光微微朝上望著久美子的臉龐。她偷偷踮起腳尖,張開懷抱抱住了久美子的脖頸。

久美子比她高一點,麗奈沒由來地想了起來,在初中她會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看見了久美子,就是在於她在同齡女孩子之中拔群出眾的身高。


隔著纖薄的校服,麗奈感覺到久美子在微涼夏夜裡顯得暖和的手掌正飄忽地撫摸她的背脊。

女孩特有的軟嫩指尖由頸椎到尾骨節奏滑溜地一撫而過,麗奈選擇性地忽視了她在自己貼身衣物的背扣上曾經作過的頃刻停留。


說不定有人正在暗處窺視只屬於她們的秘密,正如久美子鬼鬼祟祟卻又正直不屈地把手伸進了麗奈的校服底下。

為什麼自己不阻止久美子這樣做?她不願意去想,想將這個想法拋之腦後。

在鞋櫃的陰影處下,久美子的手掌拭過麗奈因緊張顫抖而滲出薄汗的赤裸後背,腕上的錶帶偶爾無心刮過她的皮膚。

麗奈雙手無力地滑落到久美子腰間,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麗奈捏住了久美子的衣襬,窄小的肩膀抖個不停,濕潤的雙目埋在久美子頸窩。


「瀧老師問我妳今天為什麼沒有來了。」

「⋯⋯妳、怎樣回答?」


久美子沒有回應,在麗奈欲再度開口追問之際,她選擇用手指勾住麗奈的肩帶將其拉下,使她在驚呼之中噤聲。

下意識不想傷害任何人,根本忘記了自己在情急之下怎樣對瀧老師撒了謊,甚至,她在今天用比撒謊更差勁的態度來對待秀一。


「是對瀧老師糊弄過去了吧⋯⋯就跟休息時間對塚本的邀約一樣。」

「麗奈聽見了?那個啊、我⋯⋯我又沒有撒謊⋯⋯等等、說糊弄不太對吧⋯⋯」


久美子愕然地停下了動作。一如既往的一塌糊塗,吞吞吐吐兩手胡亂在空中擺舞。

麗奈被逗笑了,趁著這個時機從久美子的擁抱退開,整理身上凌亂不堪的校服。

撫平一道又一道幽邃的皺褶,卻無論如何也是殘存淺淺的痕跡。久美子見狀,心感愧疚地跟著觸摸麗奈的臂膀。


是自己令這朵高嶺之花如此潦倒吧——在久美子內疚忐忑的心裡,萌生了零星愉悅快感。

心臟大力碰撞胸口,她甩甩頭打碎瞬間湧現的糟糕想法。對於上一秒的心情,她更加慚愧心虛。

她實在小看了自己這份情感的力量。


「以開玩笑的方式說著真心話是最糟糕的,久美子。」

「他又不會知道我是在說真話。」


久美子眉頭又扭成一團,撅著嘴為自己抱打不平。

良久,她才突然想到了什麼,立馬伸手緊緊抓住麗奈的手腕。


「麗、麗奈,妳該不會在生氣?」


麗奈詫異地眼睛瞪得渾圓,半張的嘴巴半晌才再度抿緊。

她避開了久美子的注視,低垂著頭,眼裡搖晃的波光不經意投射在久美子手錶上的時間。

看著秒針跑啊跑,她才聲線淡然地開口。


「不會啊⋯⋯反正久美子對塚本狠不下心。」


久美子無言以對,麗奈的每一個字刺進她心臟的血肉裡。

什麼時候被麗奈知道了?即使她不喜歡塚本秀一,也不代表她樂意狠下毒手親手破壞他們維繫了十多年,青梅竹馬的關係。

在之前,她跟麗奈沒有作過一起去祭典的約定。

想到這裡,久美子明瞭眼前有著烏溜溜長髮的女孩,她的想法呼之欲出。


「久美子不想傷害塚本吧,也不是真的想跟我去,女朋友什麼的在那個時刻只是個藉口。」


不,那是不一樣的,明明不是那一種。

又要犯下相同的錯誤,久美子咬牙切齒,緊握麗奈手腕的手不自覺加重力道,在她精緻清白的肌膚留下一個久久無法散去的紅印。

似曾相識,難纏不息的不甘心一次又一次蹂躪踐踏她,然後從上頭傲視她的無能為力。

這種被人按住頭頂,無法抬頭的悔恨壓抑,久美子可以打從心底大聲叫喊討厭。


無名火起,久美子鬆開那隻過度用力的手,一把抓住麗奈的雙肩,耗盡當下最大的力氣把她推到身後的鞋櫃上,骨架較麗奈稍大一點的身體重重壓了上去。

砰的一聲響徹傍晚,麗奈感到背脊傳來的劇痛和震動,耳邊除了一陣刺痛的耳嗚,就只有混在其中久美子雄獅般的嚎叫和粗重的呼吸起伏。


「我可以在全部人面前、大聲告訴大家我喜歡麗奈!」


極具侵略性的琥珀色裡頭裝著麗奈的倒影,狼吞虎嚥地把她的身影吞下肚子。

重重打了結的眉頭、堅定不容質疑的神色,麗奈驚呆地靠著身後冷硬的鐵板,刻在脊骨裡的痛楚還留在上面。

瞥見了久美子慍怒微紅的眼角上一點閃爍的光,麗奈穿過久美子撐在自己兩旁的手臂,雙手捧住了久美子的臉。


「真的?」

「這次是真的。」

「妳說到做到。」

「我是有所覺悟的。」

「嗯。」


隨即飄散在空氣裡的一聲輕哼融化在久美子的胸懷裡,久美子將手掌擠進麗奈背部和鞋櫃之間,任由她的身軀壓住自己的手,儘管麗奈確實有相當的重量,手有點痛。


「背⋯⋯痛不痛?」

「痛,好痛,痛死了。」

「我知道。」


往麗奈腰上用力一摟,雙手撫按著她的肩胛骨,無微不至地呵護麗奈不久前撞到的地方。

麗奈的視線不曾從久美子的眼睛上挪開,裡面除了自己,還有許多不認識的事物。

而久美子俯下了頭,手指靈巧地拉直麗奈胸前歪斜的領巾,沒有看向她的眼睛。

沒由來地有種酸溜溜的味道泛溢唇舌,最終她不忍心地移開了目光。


好想真的看得見她的腦海。


想留在久美子身邊,在她身側為了那些事物開懷大笑;號啕大哭。肩並肩,零毫米之中容不下任何有形或是無形的東西。

自己有點介懷的體重、喜歡的食物、討厭的事物、喜歡的顏色、喜歡的音樂家、自己會彈鋼琴、在家裡自己也是個對母親任性哭鬧的孩子、對瀧老師抱持過的初戀⋯⋯

她幾乎都將自己十六年來所擁有過的毫不吝嗇全盤交給了久美子,舉足輕重的、行雲流水的統統一概不漏。


黃前久美子這個人接受她的全部,她是世界上的唯一一個。那雙宛如太陽顏色的眸子,簡單粗暴又細緻溫婉地看穿麗奈的外在。

在遠處水泄不通的人群中一眼便對上視線,卻若無其事地別過了眼,這叫人怎麼忍受得了,被人不明不白地看個透徹這件事。

聲音大方敦厚的上低音號不起眼,卻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偶然跟著自己的主旋律走。

好渴望可以更加親近久美子,近距離好好看清她的真面目,即使只是閒聊幾句也沒關係。


麗奈從那個時候大概就知道了,站在她背後遙遙凝視她的自己,對久美子的是喜歡。

對久美子的是喜歡;對瀧老師的是愛。

那時候人生之中排行一和二的情感都給了他們,界線仍是一清二楚。


等久美子換好皮鞋,一言不發挽住她的胳膊,默契地拖慢步履走過校門的欄柵,踏上一成不變的道路。

牢牢地摟緊久美子的臂膀,甚至胸部都親暱地貼了上去,僅是想二人的距離能更接近一點點。

淡紫的餘光望見久美子靦腆地撇過臉,卻不由自主地側著眼睛看向自己,麗奈非常樂於看見這樣的久美子。

因為能稍微填補心裡一個小小的不完美。


夜色更沉,久美子提早在閘機前果斷一把牽起了麗奈的手。

回過神來便已經落入久美子手中了,麗奈用拇指溫吞地來回撫弄久美子的指背,不可抗力地數起了這雙手的點滴。

時而細心周密,時而冷漠暴戾⋯⋯久美子的話,對自己粗魯一點也沒所謂。


麗奈側著身子,把頭輕輕抵在久美子的肩頭上,窩在上頭的一邊耳朵連電車在路軌上疾馳的嘈音也聽不見,被久美子那轟隆轟隆的心跳聲取而代之。

細數久美子的心跳,沉寂的幾分鐘過去,平穩的鼻息拂過麗奈的頭頂。大概是早起晨練的關係,久美子依偎著麗奈睡著了。

麗奈沒有轉頭去看,放輕動作攤開手掌,指尖探進久美子的指隙,磨蹭她的內裡,跟她十指相扣。

屬於久美子的體溫全都凝集在她的手裡,源源不絕浸染自己身體各處。


久美子跟瀧老師不一樣;手的溫度也不一。

久美子和瀧老師對於她,細水長流,澎湃洶湧;和煦溫暖,焦燥灼熱。

然而瀧老師的手心是冰冷的。


對瀧老師從來都是沒有上限似的,只要那份熱情還在便能一直支撐自己下去。

沒錯,是永無終點的真愛。縱使他屢次視而不見,故作糊塗向自己的愛婉拒道謝,只要有個人能支持她的話,她便有動力延續這份熾熱得發疼的愛,盼望開花結果的一天。


那個人就是久美子,她接納她對瀧老師那種與別不同的感情,接受了那副模樣的她。

唯有久美子會接受,瀧老師沒有接受的感情她安然地接受了,世上僅有她會理解並且發自心底說著卑劣過份的理由支持她繼續下去。

這是多麼艱辛的難得,世界上唯一一個懂得她的人。


帶著這個盛載著整個世界的期盼,久美子卻對那樣頹靡喪志的她冷眼旁觀。

視作太陽的琥珀色裡有些她半點不知曉的東西在膨脹,櫻色的唇瓣動也不動,曾經按著樂器按鍵一起合奏的手不明所以地搭在她肩上。

那是多麼像一個過路人,廉價失真的安慰。


那算是什麼?理所當然地索求久美子的安慰,最後落得如斯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不是初次失去自己視作最重要的朋友,那種想要支撐鼓勵對方卻錯開了的驚惶失措歷歷在目。

難道真的沒有了嗎?並不自以為是,好不容易地找到一個能夠無所畏懼狠狠觸動她心弦的人,二人座的鋼琴椅又要只坐上一人。


視野沉進海底,水面以上輪廓扭曲的久美子一聲不吭,化作一團模糊幻象。觸得到,也看得見,但是空洞。

她要走了。

一直追求的特別到底是什麼?視如命根的事霎時間竟然想不起來。那個高掛夜幕的全國金獎是為了誰而顯得光芒奪目。

瀧老師怎樣也好,他一輩子不會接受一味只會拒絕也沒所謂,自己一路以來的用心付諸流水也罷。


——唯獨不可以被眼前的黃前久美子拒絕。


毛骨悚然,從腳底竄到頭腦的寒顫佔領她每個毛孔,再也承受不住這個真相,千般情緒從靈魂裡排山倒峽奔瀉。

顛覆世界,淚水如同脫韁之馬,把全身的水分都要流光,卻無法洗滌撕心裂肺之痛。

不管如何在久美子面前聲嘶力竭地大哭一場,也得不到久美子的回應。


不要跟瀧老師比較起來,因為根本無法比較。

擁有自己半個靈魂的人,世界上只有久美子。


好想她一輩子都會在自己的身邊。

這是,不容許任何拒絕之意的情。

一和二之上還有的,與生俱來就有的。


啊——僅是如此。


熟悉的到站廣播敲碎了麗奈的思緒,扭頭往車窗一看,是習以為常的月台。

她趕緊在車門關上前搖醒仍靠著自己小睡片刻的久美子,快手快腳拉了她下車,豈料久美子一個站不穩,鼻子便撞到麗奈背上,痛得彎腰捂住了鼻子。


「嗚啊鼻子好痛⋯⋯!」

「這叫禮尚往來。」


這下久美子也不好講話了,委屈地含住淚水揉揉腫痛的鼻子,看起來破綻百出。

麗奈忍俊不禁,食指指尖輕點久美子紅通通的鼻頭。


「還好吧?沒有流血。」

「親一下就會好。」

「妳想得美。」


臉色紅潤的她一個不留神又被久美子情感豐沛的眸子吸引過去,要是這片盈盈笑意,跟銅管樂器如出一轍的金黃只住得下自己是有多好。

不對,還不夠,單單一個眼神會意還不足夠,想要切切實實對久美子的事情都瞭若指掌。

偏偏有很多事情自己一丁點都不知道,跟自己對久美子,不一樣。


「麗——奈——」


喚醒麗奈的是久美子慵懶的呼喚。


「嗯?」

「祭典,跟我一起去吧?」

「不是早就打算跟久美子去?雖然一直沒問。」

「欸嘿嘿,就是這樣所以才沒問。」


看見久美子又擺出沾沾自喜的笑容,麗奈的手指轉而捏住了她的鼻尖。


「麗奈也沒打算跟別人去吧。」

「又想笑我根本沒有其他朋友吧。」

「我沒有我沒有——」


久美子忽然道貌岸然地執起了落在她鼻尖上的手,緊緊扣在五指裡。


「是反正女朋友只有一個的意思。」


這句話是調戲,麗奈明白個中意思,還是不爭氣地耳根發熱。

怎能讓久美子得逞才對。


「嗯?久美子心裡不只我一個吧。」


以開玩笑的方式說著真心話是最糟糕的。


久美子聽見後,臉上輕挑促狹的笑臉漸漸褪色,神態正襟危坐起來。

麗奈其實真的好麻煩,久美子在心裡為此搖頭嘆息,又對這句話感到一絲熱烘烘的好笑。

雖然麻煩,不過好可愛,朋友時期已經很張揚的愛較勁還是一點都沒變。

麗奈的樂譜莫名閃現腦中,並不像其他人那樣花花綠綠,而是字字分明,秀麗工整的筆跡令人聯想起外貌清冷俏麗的高坂麗奈本人。

不過背後會執著因一字歪掉而刪掉重寫的麗奈也好可愛。


她轉過身掩去嘴角失笑,勾著麗奈的手指,以此為束縛跟麗奈離開車站。

途中,她放慢步調讓麗奈自然而然來到自己身旁。


「麗奈不討厭痛吧?」

「不討厭。」


對於久美子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麗奈字正腔圓地嚴肅回答。

並肩而行時,彼此的肩頭不經意地互相碰撞。


「就算我比剛才更弄痛妳也沒關係?」

「沒關係。」


麗奈抬起夜裡變得深沉的薰衣色,迎接旁邊背對泛黃街燈仍發光發亮的坦率真摯琥珀色。


「我會狠狠地令麗奈受傷,就算是那樣也沒關係?」

「我知道,即使是那樣我仍然希望知道。」


久美子接受麗奈的全部,麗奈也會接納久美子的一切。

儘管她的外皮底下渾身是刺也不會害怕,不如說那是她一直渴求的東西。

同時想久美子那道目光刺穿自己,最好毫不留情,直到她的刺被拔光心甘情願掏出心臟方可休止。


前面有個大水窪,久美子加快速度跨了過去,接著朝麗奈伸出另一邊的臂膀。

水窪波平如鏡,映出麗奈的臉,添上點點亮光,一個不慎就會踩破粉碎。


久美子就在對面。

不假思索,握緊手裡的小號箱,大步一跨,扶住了久美子的肩膀站穩。


「會很痛喔?」


久美子順勢捧起了麗奈的臉,柔白的光掠過她的側臉,再三的詢問直接了當表露出深陷言語的局促不安。

然後,她得來了麗奈更加深刻的回抱。

沒有事比得到久美子的全部更令人高興,剎那間覺得從眇遠無盡的星空摘下了唯她所有,不為任何人僅為自己,高熱灼人的全國金獎。


「沒關係,我想要。」


因為,她成為了超越久美子身邊所有人的,特別的人。

麗奈站在這裡,等待那曾經遙不可及的瞬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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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七八糟的雨季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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