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け! ユーフォニアム】落下小號的心情(久麗) 
第13章 第一屆黃前久美子問答大會(上)
第一屆黃前久美子問答大會(上)
黃前——一個不太常聽見的姓氏。
空氣中的微塵沾染了自窗外伸延屋內的橘紅色流光，溫熱的氣溫沿著地板淹沒了高坂麗奈身置的世界。她躺在被夕照曬得溫暖的柔軟絨毛沙發上，墨黑色的長髮儼然川流不息的溪流般在沙發上披散開來，濕潤乾燥的麥色田野。
她把玩著手上顯然不屬於她的號嘴，金屬質感的邊緣輝映日暮色的銀光在她淺紫色的眼睛裡旋繞一圈，翻起一陣帶著薰衣草香氣的春風，天際下的地平線悄然翹起了扭曲日夜的曲線，宛若她此刻睫毛輕顫的眼角。
她的兩隻手指搓著手中稍大的號嘴，讓它在她櫻色的嘴唇上來回滾動，在鍍銀的外緣留下晶瑩的水氣。
她覺得這個號嘴的素質很不錯，它符合所有挑選一個適合演奏者的號嘴的要求。選擇號嘴跟選擇樂器同樣重要，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而她手上的這個號嘴，它跟演奏者的牙齒和嘴唇形狀也相當契合，深淺度也著實是能夠充分吹奏出唯它的主人所有的獨特溫厚遠揚音色。
她把這個比小號的大上兩個圈的號嘴貼到自己的唇上，抿出一個嘴形，振動雙唇透過氣流使它發出聲音；跟小號的不同，她要更加用力，吹出更多的氣息才能足以令它發出聲音。她體驗到了，要把上低音號吹好一點都不容易。這就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寬厚溫婉樂聲之源。她離開了號嘴的嘴唇嫣然一笑，風鈴般的輕笑聲拂動了陽台上的鈴蘭盆栽。
吹奏小號的她喜歡上低音號，腦海縈繞上低音號細膩溫文卻不失寬宏穩重的特別音色，在她心湖中構築起那好比現今潑灑天幕的金黃色的寬闊管壁，繪畫出深陷銅管中令她心頭盪漾的窩心鏡像。
泛起天邊金光的銀色號嘴洋溢暖意，分不清是夕陽西下的熱度，還是她從唇瓣上不知不覺流淌過去的甜蜜所致。
輕抵在號嘴上的雙唇嗡動著，呼喚似的吐了氣音。
「——黃前。」麗奈喜歡這個姓氏，沒有為什麼，就是因為它像上低音號那樣特別。
「啊啊——累死我了……」
一個人影隨聲而到，麗奈躺在沙發上伸展著手腳，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才懶洋洋朝著書櫃那邊一望。黃前久美子捧著一個底部破爛流丟的大紙箱，稍一不慎裡頭的東西就要散落一地，幸好最後它還是安全著地。她看見久美子靠著書櫃滑坐到地上大大地喘著氣，看來她作為一個公司社員的體力已經去到極限了。
她看著久美子力竭難支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她從沙發上坐起身子，號嘴安然地放大腿上，心想在床上的時候又不見得她的體力那麼差。
麗奈等她等好久了，收拾一間雜物房她居然擾擾攘攘了大半個小時才搬出一堆樂理書。她會相信久美子自己一個人可以把東西收拾好似乎是個天大錯誤。
還是來幫幫她吧！不過先讓久美子休息一下好了。
「久美子。」她對著背靠書櫃攤坐在地上的久美子喊了一聲，然而她的對象只是敷衍她一個：「嗯——」
她皺了皺眉頭，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又喊一聲：「久美子。」
久美子這才意會過來馬上打起精神看向麗奈的方向，知道麗奈正蹙眉瞪視自己才匆匆起來。
「嗚哇！」結果一個心急她的左腳小指便撞到旁邊的書櫃，撕裂粉碎般的劇痛令她整個人都跪在地上，眼角直直滲淚。
麗奈見狀便想上前扶起她，可是在看到久美子即使如此也匍匐前進來到沙發旁邊她就乖乖坐回去了。
「妳還好吧？」麗奈半點不掩唇邊的笑意，反而看到久美子像頭大型犬那樣趴在她大腿上時她笑得更開了。
貌似是因為她此刻如花似月的笑靨，久美子感到腳趾上的疼痛漸去，心情隨著她的笑聲興致升騰，打趣地說：「小女子有什麼可以為高坂女神效勞嗎？」
「把月球摘下來。」
「小女子辦不到。」
毫不浪漫的用詞令久美子壞心眼地一口拒絕了。麗奈沒有因為她斬釘截鐵的回絕而意興闌珊，反倒認為這是她們之間的情趣而心花怒放，決定要跟久美子玩一個她整個上午都忘不了的遊戲。
她拍了拍久美子的肩膀，指了指她身後的茶几：「幫我拿那個。」久美子聞言轉頭一望，茶几放著一本紙角捏皺了的雜誌，她拿起來遞給麗奈。
「久美子。」她翻動手上最新一期的雜誌。
「嗯？」
「我們來玩遊戲。」
「……不要。」
「噗。」
久美子再一次的直接了當拒絕又惹得麗奈笑出來，她對久美子明知故問：「為什麼？」笑得像彎月的薰衣色眼睛都把答案寫在上面了。
「麗奈會突然玩遊戲肯定不會有好玩發生！」久美子的反應有點過大，像是被惹怒了的小獅子，披在肩上的天然卷髮都炸了開來。
張牙舞爪毫無威脅的小獅子久美子讓麗奈覺得她好可愛，情致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我沒有用問句。所以，久美子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不玩就不玩，麗奈逼迫不了我。」
「這時候還真有個性呢，黃前さん。但是如果有獎勵呢？」
「獎勵……？」
一聽到有獎勵久美子金黃色的眸子便燦若星河閃閃發光，正中麗奈下懷。披著羊皮的壞孩子又怎會抵擋得住「獎勵」這兩個字的吸引力。這是她從高中時期開始替久美子補習數學時就清楚不過的事。
麗奈瞇起了眼，許久許久之前的久美子說不定是個對大人的獎勵不感興趣，深知那不過是狡猾必有其目的把戲，早已看穿那幕假象後的一切卻乖乖服從的好孩子。聰明的孩子都知道努力不會得到相應的回報，所以都懂得計算付出多少，換取價值對等的東西。
她翻掀到心中的頁數，心思沉醉在把外皮撕開後潮水般一湧一退的喜悅中。
「嗯，獎勵。其中一個是我手上的號嘴。」麗奈拿起靜靜躺在她大腿上的號嘴，銀白光芒在屋內一片赤紅中宛如傍晚初現的月亮。
久美子垂下了眉毛，所謂的獎勵明顯跟她心中希冀的相去甚遠。
「那是我的東西吧……拿我的東西來當獎勵也太寒酸。」
「我剛才吹過。」
「什麼？」久美子在想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這個號嘴我剛才吹過。」
「……那是什麼，感覺好色情。」
「……變態，久美子腦子裡只會想這些嗎？」
「我不想的時候妳又會纏著我要我想了。」
久美子嘴邊揚起了惡劣的弧度，麗奈為了她嘴裡吐露的事實漲紅了臉，連忙故作鎮定地岔開話題。
「總之，久美子要不要玩？」
「麗奈先告訴我要玩什麼嘛。」
久美子這麼一說麗奈才想起自己不曾告訴她遊戲的內容，她攤開了雜誌，遞到久美子面前。
「相性三十二問？」久美子接過雜誌，照著打開那頁上的大字標題唸了一遍。不就是很普通常見的情侶問卷？有什麼可以玩？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是要玩什麼？」
「我問妳答。」麗奈用四個字簡漂明瞭地終結了久美子的疑問。
「人家上面是寫相性喔？在有第三者當主持的情況下我們同時回答問題的那種相性訪談喔？！麗奈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久美子被麗奈向來獨特的個人思維搞得有些歇斯底里了。
「妳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那種事我當然知道。但是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而且跟著那種老套的規矩去做不就不特別了嗎？」麗奈歪著頭一邊理直氣壯地回答一邊收回久美子手上的雜誌。
「……」久美子無言以對，愣頭愣腦地望著一臉天真地打破思考框架的麗奈，她的女神玩心大發的時候無人能及。
要成為特別的人一定要本身是個天賦異稟的人才能辦得到。身為平凡人的黃前久美子實在是望塵莫及，她輸得一敗塗地。
算了，麗奈高興就好。
「好啦，我陪妳玩就是了。」久美子俯首帖耳地點點頭允諾。
「嗯，那來給這個遊戲改個名字好了。」
「還要改名字？！」
「嗯，小綠說她聽電台的時候很多這種遊戲環節。」
「啊……」
我的天。久美子現在想揪起衣領狠狠責罵的不是小綠，而是把高坂麗奈塑造成在人際關係方面純潔無邪的神明。她在這方面真的是一張白紙，不論是跟朋友，還是在戀愛的層面上她每一秒都是像個孩童處於學習階段。所以她會容易受到小綠和葉月影響是意料中事——久美子在心裡說這話的時候很小心，免得自己的嘴巴又一時冒失將「影響」說成「教壞」。
她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要跟麗奈一起成為特別的人真的不容易。
「那麼決定了，就叫做『第一屆黃前久美子問答大會』吧。」麗奈摸著下巴，放出這個用她的聰明才智在三秒間決定的標題。
「這是還有下一屆的意思嗎……」久美子連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了。
這個所謂的標題，讓久美子在腦海出現了一些海市蜃樓般的幻覺。那兩位友人熟悉而富有無比活力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躍然流轉——
「蹡蹡——事不宜遲囉！第一屆黃前久美子問答大會要開始囉——！這裡是特地前來支援久美子的旁白之一——加藤葉月！」
「還有還有！我也是來支持久美子的戰鬥喔！為了見證久美子所向披靡的戰鬥！小綠我、川島sapphire！一定會全力以赴為久美子加油的！」
「那開始吧！」「開始吧！第一屆黃前久美子問答大會！スターーーーーート！」
「——久美子。」
「是！」
麗奈那隻乾淨柔白的手在久美子眼前掠過，喚回她跑到撒哈拉沙漠欣賞海市蜃樓的意識。
「那開始了？」
「嗯……」
得到久美子的答覆，麗奈滿意地翹起了下巴，為問答大會拉開序幕：「一，妳的名字是？」
「宮水三、」
「給我正經一點。」
「哦好、咳，黃前久美子。」
「二，年齡是？」
「跟麗奈一樣，還要小三個月。」
麗奈瞥見久美子眼角閃現一抹促狹的光暈，手上還比出了三根手指。雖然莫名的火大，但是提出要玩這個遊戲的人是自己，只好把那股萌生的怒氣吞下去。
嚥下這口氣的瞬間，麗奈忽然意識到這場問答遊戲可能會是她跟久美子一場源自靈魂的較勁。
她凝神專注盯著久美子那雙圓滾滾的眼睛，映現在峰巒之後拂曉般的琥珀色中，彷彿即將在朝晨裡逝去的月光般那一點綠色，堅毅的自信安然無恙又珍重地重現在裡頭。她又怎會輸給久美子才對。
「三，妳的性格是怎樣的？」
「我的女神用四個字把它概括起來了。」久美子眨眨滲染橘子酸甜氣味橙紅色的眸子，沒有直接回答。
她的回答令麗奈的心臟沒來由地突突跳動，麗奈收緊因心動而震顫不停的雙手，強迫自己直視久美子：「性格糟糕。」
這四個字出自麗奈的唇齒之時就搖身一變，成為了那個特別的象徵。兩人相視一笑，順著這四個字在溫熱空氣中留下的軌跡延續著這個遊戲：「四，我們是什麼時候相遇的？在哪裡？」就看妳有沒有印象。麗奈意氣風發地低頭俯視正盤腳坐在她身前地板上的久美子，心裡浮現起微妙的情緒，她的好勝心既想贏這場靈魂較勁，又想久美子記得。
然而她們陷入了沉寂。
她是不記得了吧——麗奈在心裡下了結論。那個初中開學日漫天櫻花飛舞的景象她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而她知道那個景致對久美子而言半點價值都沒有，因為那時候她的身邊有塚本秀一，有其他從小學一起過來的朋友，那時候的高坂麗奈只不過是過路人。
真想從小學、甚至是更早的時候認識她。麗奈緊握手上那個上低音號的號嘴，按捺不住有了這個想法。
她突然沒有勇氣直視久美子的臉，不想看見她因遺忘而困擾的神色。
——「高一的縣祭，在大吉山。」
出乎意料的回答在麗奈的耳際像是宇治川上空的煙火般炸裂開來了。她瞪大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久美子理所當然一般的曖昧笑容。
怎麼可能會是那個時候？——這個想法只存活在麗奈腦海半秒便黯然死去，剎那間光明乍現，思路燈光通明。
她毫不吝嗇臉上排山倒海的幸福笑意。她對久美子招招手，久美子乖順地朝她挨過身子，她一個俯身捧住了她的臉，在她纖薄柔軟的嘴唇上留下一個清甜欣然蜻蜓點水的親吻。
久美子滿足於這個突如其來的獎勵，嘿嘿傻笑起來。
她們還記得本是虛無飄渺沒有形態的靈魂被人用帶著夏日涼氣的指尖勾勒出實質形狀時的震撼感覺。她們的確是在那時候跟對方相遇相知了。
麗奈雙手環住久美子的頸項繞玩久美子自然卷曲的髮梢，心跳未來得及放緩已經繼續問：「五，對我的第一印象？」她的眸子彷彿紫水晶閃耀繁星，對久美子的回答心裡有數。
「雪女。」
「……嗯？」
雪女。身邊浸泡在夕照中的橘子色空氣驀然掉到冰點，麗奈覺得這下自己真的不變成雪女不行了。
「不是應該是女神之類的嗎？久美子不是整天女神女神的掛在嘴邊嗎？」
「但是麗奈是問第一印象吧？對我而言那個當下的第一印象就是雪女啊。」
「為什麼……？」
久美子回想那段在宇治神社碰面的回憶，貓尾巴般的柔膩長髮在那裸露的纖白背脊上左搖右擺，誘惑獵物似的撫拂她那顆冷淡的心靈。那個擁有非凡美貌，令人迷戀沉淪的雪女就從記憶深處走出來站立在她的身前，縱使流光似水，仍舊為她而死也在所不惜，有那成熟媚惑的高跟鞋腳步聲環繞身側她便足以安息。
「喂喂……有聽見嗎？」久美子一直盯著天花板，麗奈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額頭，令久美子直呼叫痛。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簡單一點來說就是那時候的麗奈讓我驚艷不已，會覺得如果我是個男孩子一定會想女朋友穿上那種連身洋裝。」
「……腦子裡盡是這種事的久美子跟男孩子沒分別吧。」
「總是覺得我想著那種事的麗奈才奇怪吧！明明是純粹的讚美！」
「……哼。」
看吧，明明被她誇讚的時候還是歡喜得不得了。久美子瞧見麗奈滿臉春風的羞澀靦腆笑容時心跳也跟著她眼裡液態流轉的蜜意加速。
「好了下一題。六，妳喜歡我哪一點？不准回答全部來敷衍我。」
「……不讓我回答全部還真是嚴格呢，這樣我好難答。」
「少來了，妳肯定有不喜歡我某些地方，所以才不會是全部。」
「那當然了，沒有人是百分百完美嘛，即使是麗奈也是。」久美子揚著頭凝視面前這個標準的黑髮美少女，看似完美堅不可摧的外殻底下蘊藏普通女孩該有的嬌滴滴一面，而她的這一面如同逆鱗只為她所賞識的人掉落。一思及此，久美子便堅毅如海邊巨石回答：「我喜歡麗奈喜歡我性格糟糕。」
麗奈抿著唇，心想果然跟久美子玩這個遊戲的決定是絕對正確。
「七，妳討厭我哪一點？」
「麗奈可以保證我回答了之後，我還會活著嗎？」
麗奈瞇起了眼，口吻淡然：「那就要看久美子的造化了。」
光有唬人的姿態。久美子垂下了眼簾竊笑。麗奈是個擅於自我檢討的人，這也是她喜歡久美子糟糕的性格原因之一，她絕不輕易為了自己指出她的缺點而生氣。
「要是真的說討厭的話，就是生氣的時候會默不作聲要我猜吧，我猜不到的時候又暗自委屈傷心，哪裡來的日劇女主角……啊。」久美子捂住了嘴，一個不小心說得太過就糟了。她趕緊重整思緒，繼續說：「還有就是競爭意識太厲害吧——是針對戀愛的方面喔。」
「這是我的錯嗎？總覺得一個不留神久美子就會被哪個學姊學妹拐走了。」麗奈按捏著久美子勞碌奔波過後緊繃的雙肩，指尖劃過她比自己寬闊些許的肩線時心裡一陣不可替代的悸動湧上心頭。
「說是學姊學妹根本就是在明示明日香前輩和奏吧……」
「妳有自知之明就最好。」
「……感覺上麗奈的嫉妒心比起對瀧老師的時候厲害好多……」肩膀肌肉的舒張感令久美子心神飄忽，垂下腦袋享受麗奈難能可貴的按摩。
麗奈沒有說話，箇中理由她自己知道就好。她停下手上的動作，輕拍久美子雙頰，繼續下去：「八，妳的身高是？」
「這個問題出現在這個時間點會不會有點奇怪？」
「我怎知道，雜誌上是這樣寫，妳照著回答就好。」
「哦……162cm。這個遊戲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妳別管。……初中的時候就覺得久美子很好找，在女孩子中都高出半個頭，在人群中晃來晃去想不注意也不行。」
「會嗎——我覺得其實也沒多高啊……高一的時候葉月ちゃん說我意外地高時我還說她居然這才注意到。所以真的沒有很高喔？」
「那是因為久美子給人一種柔弱嬌小的感覺？發現其實比同齡女生高上不少的時候反而令人驚訝。」
「那叫什麼……反差萌？才不可能吧！」
「總之身高在我心目中是個會給久美子加分的地方。」
「嗯唔……我、我也很喜歡麗奈看著我時微微上揚的目光就是了……撒起嬌來的時候更加是……好可愛……」久美子不好意思地撇開目光搔著鼻尖，那個方才絆倒她的書櫃還堂堂正正地聳立在牆邊。
「……笨蛋久美子。」麗奈羞赧地推開久美子的臉，發現她的臉跟自己一樣正在發燙。
「就說正經一點了……」
「哪有不正經了啦。」
「好了，下一題。九，妳覺得自己跟我的相性很好嗎？」
接收了麗奈的第九道問題後，久美子一聲不吭，面貌岸然地朝著麗奈正面打開手掌，做了像是要跟她擊掌的手勢，然後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演奏出那倒背如流的指法。麗奈隨即笑了起來，輕咳兩聲後刻意壓低了嗓子，模仿起了某個人的腔調：「那麼開始吧，從第158小節開始。」
刻板的男性說話方式隨著尾音融化在窗外的夕陽西下中，麗奈看著久美子，而久美子同樣在看著她。
窗外滲透了暖和的光線像柔順的絲綢般披散在麗奈精緻美麗的臉龐上，照亮了率真誠摯的情懷。
天上一片金黃混橘的日落無縫連接地上一片遼闊開揚滲染琥珀光的薰衣草田，互相凝視的交織風景讓她們不溫不火地領悟出這幕景致中，隨晚風飄搖的薰衣草盈溢恬淡雅緻香氣跟夕陽餘暉下的惆悵相輔相成的深摯美好。
她們再也無法從那片景象上挪開目光，伴隨溫水般夏風流逝的沉默幻化成二人發自心底的會心一笑。
「——十，妳是怎麼稱呼我？」
「れいな。」久美子給了她一個從未如此字正腔圓的回覆。
「還有呢？」
「嗯——高坂女神？」
「不是指這個……而且這個是不需要的吧。」
「原來麗奈不喜歡？」
「也不是不喜歡……也不討厭就是了。」
久美子理解她那別扭的意思，眼裡又掠過壞心眼的濃厚笑意：「れーな、れえな！」慵懶隨性的發音從久美子的喉嚨裡懶洋洋地竄了出來，惹得麗奈又笑了。
今天的麗奈很愛笑。久美子突然覺得這個意義不明的遊戲一直繼續下去也不錯。
「十一，妳希望被我怎樣稱呼？」
久美子一陣愕然，半晌低垂了頭，琥珀色裡那盞綠色的明燈小心翼翼地閃爍著，透露出那認真謹慎的願望：「……あなた？」
麗奈倒抽一口氣，臉色史無前例地變得跟吞噬了夕陽般的宇治川河水那樣鮮紅，她作勢就要敲久美子的頭，嚇得久美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她的手腕阻止這場即將發生在她身上的家暴：「我開玩笑的我知錯了！」
麗奈咬著紅得出血的下唇，眼裡漾開了呈現在馬賽港口澎湃輕快起伏又典雅柔情的波光，婉轉地說：「也不是不行……」
「那——來喊一聲……？」得到麗奈半個首肯的久美子馬上學不乖地得寸進尺了，態度洋洋得意眉飛色舞的跟地獄中的奧菲歐裡的長笛和單簧管如出一轍。
「但是不是現在！」
「是是……我會努力的。因為麗奈的爸爸對我的要求是至少要在青年比賽中拿到兩個獎項嘛……」一想起這些踏入高坂府的入門條件，久美子有些氣餒地彎身把頭枕在麗奈的大腿上。
麗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棕色的髮絲，語氣中卻有對久美子十足的信心：「加油喔。我會陪久美子練習的。我們去下一題了？」
「嗯……」久美子蹭著麗奈的大腿點點頭。
「十二，如果以動物比喻的話，妳覺得我是？」
「唔——雖然很老套，但果然還是黑貓吧。」
「所以到底哪裡像了？那種懶散整天都在睡覺的貓科動物，還是比較像久美子吧，看似很乖很好接近，其實脾氣很大。」
久美子眨眨大眼睛沒有反駁自己懶散這個事實，她只覺得麗奈其實也有很沒自覺性的時候，明明每天把鬧鐘調早半小時就是用來賴床，賴床的時候還抱著她撒嬌像頭小貓一樣。
她眼珠轉了一圈，自然沒有把這種小秘密說出來，她想了想，解釋：「麗奈走路的時候就像牆頭上的貓一樣啊，婀娜多姿的，尤其穿著高跟鞋的時候。」她說著還伸出左右手的食指來模擬出一般人走路的步姿。
「而麗奈走路時是這樣的……」她的兩根食指層疊出一前一後儼然貓步的步履。
「有這麼誇張嗎？」麗奈不敢相信。
「有啊，而且屁股很會扭的那種。」
麗奈閉口不言，久美子只見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似的別開了臉，才恍然大悟：「難道是因為在我面前才——」
「才不是——！下一題！」麗奈惱羞成怒了，久美子只好一邊掩著嘴笑一邊任由她接續下一個問題。
「十三！如果要送禮物給我，妳會選擇什麼？」
「突然要我想真的想不出來啊……而且最近才送過。啊，麗奈穿過那雙鞋子了嗎？」
「前天上班穿過了。」
「舒服嗎？」
「嗯，走路的時候很舒適。」
「那就好了——欸嘿嘿。」
「笨蛋久美子……說起來妳怎麼知道我想要？」
「因為每次到外面吃晚餐回家經過櫥窗時麗奈都會看著它啊。」
「櫥窗那麼多鞋，妳又知道我看中這雙？」
「當然不知道了，我又不是真的會讀心術。」久美子伸手搔搔頭，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又被麗奈罵變態：「那陣子稍微留意一下麗奈看時裝雜誌的習慣就猜到個大概……」
預料之中的兩個字沒有出現在她們之間，久美子款款抬頭張望，麗奈正紅著眼眶看著她。
久美子無奈又寵溺地微微一笑，說：「下一題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