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老K

“堂岛先生，这个人怎么处理？”一个光头握着手枪，指了指举起双手还不敢有丝毫动弹的小糸侑，向身后那才下车走出来的男子问道。

侑的目光越过光头男的肩头，视线落在了缓缓走过来的人身上——被称为「堂岛」的人，看来是这群人中的老大，他穿得倒是一件很随意的T恤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如果他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语，小糸侑甚至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大学生而已。

“问问看，问得出来由就暂时带回去，问不出就一起毙了吧。”堂岛扶了扶自己的眼睛，朝侑慢慢走了过去。

侑眼珠子转了转，决定还是按刚才的那一套说辞，至于信不信，只能听天由命了。侑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立马转换成了凄苦，她的余光瞟到佐伯派来的人已经离开，心里暗暗将这些人臭骂了一番，继续演着戏。

“噢？那货在哪呢？”堂岛示意手下的人将枪放下，朝侑挥了挥手，让她走过来。

侑深呼吸了一口气，略显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向堂岛，然后在离他还有大概七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是侑给自己算好的安全距离，离人较远，离车较近，一旦情况有变，她还是有把握能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跳上车，将还未熄火的汽车开走的。

她指了指汽车后面的备用轮胎：“有六公斤在备用轮胎里，还有四公斤藏在油箱里面。”

“油箱？”

“是、是的。”侑假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用事先想好的措辞解释道，“这辆车哥哥改装过，有两个油箱，那个油箱需要将汽车的外壳打开才能取出里面的东西。”

堂岛点点头，看起来对侑的话半信半疑，他迟疑了片刻，对侑扬了扬下巴：“你跟着我们回去，不过，路上可别耍什么花样。”

侑点了点头，顺从地坐到了汽车靠后的位置，开始通过右车头的后视镜打量起坐在副驾驶的堂岛来。

“别看了，我可不是「老K」。”堂岛笑着开口，他摇摇头，将眼镜取下来放在眼镜布上细细地擦拭起来。

侑被堂岛这样一说，才发觉自己的眼神太过于直接，她在心里暗暗地捏了一把汗，保不准坐在前面的人就开门将自己扔下车了，不过她思索着堂岛的态度，还有自己身边他小弟还在嚼着口香糖玩着手机，便鼓起勇气问道：“那个……堂岛先生？”

“嗯？”

“「老K」和「蝎子」都长什么样啊？”侑小心翼翼地开口，通过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问出了心中想要知晓的问题。

“「蝎子」嘛……看起来很和善，总是成天挂着笑脸，不过我对他也不了解。”堂岛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回想着两人的模样。

侑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便点点头，继续听着堂岛的话。毕竟现在已经与原计划偏离，那么对于现在来说「蝎子」倒没有「老K」重要了。

“至于老板，虽然大家都叫她「老K」,其实是一个女人，但她能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不得不佩服……”堂岛话锋一转，讲出了后面的话，“你知道前段时间的事吗？就老板被枪杀那个事情。”

侑没有想到堂岛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按道理来讲，手下的人尤其是心腹，应该是不敢这样私底下对上头指指点点的吧？她愣了一下，接道：“听说过，但是……好像老、老板并没有受到影响？”

侑念头一转，改口将「老K」说成了老板，她想着既然堂岛能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那也算是在心里承认了自己一点吧。

堂岛的神情并没有变化，甚至没有分出一丝眼光通过后视镜去和侑对视，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侑抿了抿嘴唇，发现这一车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得紧张了几分，她干笑了两声，说道：“说不定「蝎子」放了老板一马？或者……有高人相助？”

小糸侑恍惚间看见堂岛的双眼亮了一下，但转瞬之间又黯淡了下去，只听堂岛开口道：“或许吧。”

在有关于两个大毒枭的话题结束后，车上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侑也不便再多开口，只能注视着窗外那飞驰而过的一排排树木，琢磨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现在的任务，便不光是要将「蝎子」铲除干净，而是要连同「老K」一起连根拔起了，只要取得其中一位的信任，然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搜集到足够的证据，便能同警方一起……

车停了下来，向前倾的惯性打断了小糸侑的思索，她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个露天的修车库，越过一堵矮矮的墙壁往前望，入眼的便是一栋在她看来无比豪华的别墅，这让她不禁感叹起「老K」的嚣张来。

等堂岛的手下将车子油箱里的毒品都取出来后，侑便跟着堂岛一起来到了别墅的室内。

这是一个长长的大厅，吊顶的大吊灯从门口到大厅的尽头，大厅里零散的站着几个人，侑一眼便锁定了目标——站在右侧的书架边，安静地翻看书籍的少女，明明透过玻璃窗洒下来的阳光只染了她的腿部，但却给侑一种她全身都散发着金光的幻觉。

如果她只是她，该多好啊。

侑这样想着，步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半分，虽然没有惊动眼前的黑发少女，反倒是提醒了一旁的堂岛。

堂岛笑着对在黑发少女身后站着显得有点无聊的人点了点头，毕恭毕敬地开口：“老板，货我们带回来了。”

瞧着堂岛的动作，侑这才注意到同堂岛打招呼的人也是一个女生，她那高挑的个子站立在阴影中，腰部别着的手枪却是与阴影不同的亮银色。侑草草地辨别了一下手枪的型号，在这个女生的视线和自己对上之前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老K」。

只见「老K」合上书，转过了身来，带着疑惑的目光扫了侑一眼，又转眼看向堂岛：“验过货了？”

堂岛点点头：“验过了，货很纯。不愧是老板，这次让「蝎子」又损失了不少……”

在堂岛还想接着将面前的少女夸得天花乱坠的时候，「老K」摆摆手，让他赶紧闭上嘴，然后将目光定在了侑的身上。

这是小糸侑在做警察的职业生涯以来，第一次如此直面的正对这样一个大毒枭。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缓缓开口，悦耳动听的声音像是一个在与侑掏心窝子说话的大姐姐。

侑咽了口唾沫，不假思索地答道：“……侑。”

“侑？”少女挑眉，重复了一遍。

侑低下了头，手攥着衣角，轻轻点了点头。还好当时局长为自己造的假身份时，先见之明一般地沿用了自己的名，只是改了个姓，这样也避免了侑在慌乱紧张之中说错。

少女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又转头看向了堂岛：“给她应有的报酬，让她走吧。”

“老、老板！”侑听着少女的话，急忙喊了出来。

小糸侑知道，自己又要开始演戏了。

“你能拿着钱去救你哥哥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少女皱着眉头听完侑的说辞，走到眼圈已经开始泛红的侑的身边，问道

“老板，求求你收留我吧，我哥哥他……他明天就要被枪决了！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侑抹了抹眼泪，声泪俱下，仿佛自己真有那么一个哥哥一般，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报酬我可以不要！我一定尽心竭力为老板做事情！”

少女朝堂岛使了个眼色，堂岛接过手下人的平板，操作了一番，调出了B市的新闻，然后在少女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我明白了，堂岛卓，你先带侑下去休息吧，给她安排一个房间。”

少女目送着侑和堂岛的离开，将一直拿在手上的书放回了书架，对着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女生说道：“朱里，你去调查一下，这个侑，到底是什么来历。”

“是。”朱里点点头，也没有多言，离开了大厅。

等朱里离开后，大厅里只剩下了少女一个人，她正准备离开，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喂？”

“七海小姐，这次的礼物还算满意吗？”

“你不过只是告诉了我「蝎子」这次接头的动向而已，不过，货还算纯。”

“那我便期待着下次的合作了。”

七海没有回答，挂掉了电话，冷冷地哼了一声：“合作？我要的，可不单单是平衡。”

她抬起手指，划过书架上摆放并不算整齐的书籍，随着书海一起上下起伏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帘低垂了下去，盯着地面上那已经逐渐化为橘红色的阳光，喃喃道：

“姐姐，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