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烟火

小糸侑脑子里有些混乱，其实将警徽和警员编号一同收拾到箱子里的时候，她已经对自己即将要做的决定十分清楚明了了。但她的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难受，她知道自己这一去，便和以前的自己背道而驰了，甚至，会站在叶历的对立面也说不定，

但是，在小糸侑心底的最深处，她也深刻明白着，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侑。”远远地，似乎有谁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侑转过头去，那条被树荫覆盖的道路显得有些漫长，她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蝉鸣声，但仔细瞧去，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或许自己听错了也说不定？侑回过身来，理了理自己的遮阳帽，继续朝前走去。

叶历看着侑渐渐走出这条街，在自己的视线中渐行渐远，叹了口气，从一棵树的一侧走了出来。

夏天快到了。

“七海姐。”朱里来到正在灯下翻看书籍的七海身边，“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往常这个时候你都已经睡了。”

七海看向一脸担忧的朱里，总觉得她的眼中似乎藏着什么事情，而朱里这个时间点来找自己也是很奇怪，但她自己心里也是闷得慌，无暇去顾及朱里这边，便只是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朱里，我今天一整天胸口都是闷闷的，做什么事情都心神不宁……”

“一定是七海姐你这几天太累了，快去休息吧。”朱里一边笑着安慰着，一边想要将七海手里的书抽出来，但七海却紧紧抓着那本书不放，“…七海姐？”

“朱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七海察觉到朱里眼中的躲闪，便出声问道。

“啊……没、没有啊。”朱里有点心虚地放开了那本书，后退一步摇了摇头。

七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埋藏在自己心里的那个名字吐了出来：“是不是关于侑的？”见朱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便更加确定了想法，接着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在她的房间里。”

在朱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七海已经站了起来，等朱里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已经迈开步子朝那个方向走去了。

这是七海灯子这辈子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心跳得这么快，她有太多问题要去问小糸侑了，但她现在内心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想着去将那个人拥入怀中。

在七海正准备抬手敲门的时候，门却悄然打开了。

侑愣了一下，讪讪地笑道：“我正准备去找你……灯子？！”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七海一把抱住，背上传来的力道让她微微有些吃痛，尤其是左手的旧伤，让她不禁“嘶”了一声。

在侑正准备反手也给七海一个拥抱的时候，七海却放开了她，在七海眼里的，是满满的担忧。

“侑？你怎么了？”七海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碰到了侑的哪里，只能慌乱地松开手。

侑摇了摇头，牵着七海的手将她带进了房间里：“先进屋再说吧。”

虽然侑离开了两个月，但房间一直在由七海打扫着，当然，这件事七海并不准备让侑知道就是了。

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正坐在自己对面的七海，刚才在屋里理清的思路在门口撞见七海的时候便已经瞬间崩塌，见七海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好自顾自地说起来：“回来的时候碰到朱里了，她本来想要带我去见你的，我……我想等我理清了思路再来找你，所以让她暂时不告诉你。”

在坐在侑的房间里后，七海的大脑已经冷静了下来，她虽然高兴于侑的回归，但对于侑是警方卧底一事，还是有些耿耿与怀，听侑这么一说，从知道侑的真实身份后便一直积压在心里的埋怨与不满突然就从心底喷涌而出：“理清什么思路？侑？还是说，我应该称呼你为小糸警官？”

侑没有想到七海会突然发问，她并不清楚七海是怎样查清她的身份的，但她的卧底身份暴露本就是迟早的事，她在刚才准备去找七海的时候原本就打算对她和盘托出，所以在愣了一下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你都知道了？”

“侑，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七海的目光越过侑的肩头，看向窗外，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悬挂在空中的那轮明月，“是不是说，你说的那些话，也是在骗我呢？”

“抱歉……”侑低下头，但却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又急忙抬起头慌乱地摆摆手，“灯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侑，我喜欢你，你知道吗？”灯子见侑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苦笑了一番，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感情一般。

“灯子。”侑轻轻唤了一声七海的名字，但在七海看向她的时候，她的目光却又与七海错开了，她盯着七海背后的墙壁，说道：“我来做卧底，其实私心是想为我姐姐报仇的。”

“报仇？”虽然朱里的调查里有提到侑的姐姐，但自己并没有多去注意，所以也只是顺着侑的话问了下去。

侑点点头：“我的姐姐小糸怜，也算是间接被「蝎子」杀死了吧。”说到「蝎子」，侑握起拳头紧了紧，“所以，我原本是想去他那边卧底，收集证据之后再将「蝎子」一网打尽的，但没想到出了点意外，到「老K」这边来了。”侑原本是打算说到七海这边来的，但她现在打心底里不愿意将「老K」和七海划上等号。

七海没有注意到侑的心思，听完侑的话后只是问道：“都是毒枭，你剿灭「老K」和剿灭「蝎子」一样是为民除害吧？你明明回去了，你明明可以把你拿到的证据上交给警局，你明明可以带着警局的人来抓我，你明明可以不用回来的，为什么？”

七海越说越激动，她说道最后站了起来，因为气势的关系，身体逐渐朝侑那边压了下去。

看着七海逐渐逼近的脸庞，侑伸出手轻柔地抚上七海的脸颊，轻声说道：“灯子，你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我想，我和这些人一样，大概已经离不开你了吧。”说完，她另一只手搭在了七海的脖颈上，微微用力将七海往下又拉了拉，轻轻吻了上去。

其实在侑说完那句等同于「我喜欢你」的话语时，七海的脑海中已经炸开了，在侑的嘴唇触碰上她的一刹那，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她和侑两个人。

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七海用手捂着通红的脸坐了回去，她一抬眼，看见侑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她，脸不由得又红上了一分，只得低下头。

“现在，灯子你还在怀疑我吗？”侑站起来，在七海的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问道。

七海摇了摇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开口说道：“侑，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是……”

侑的食指在七海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便抵在了她的嘴唇上，她弯起眼角：“我知道的，灯子。”

“诶？”七海显得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这个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灯子也有姐姐，她叫七海澪对吗？灯子的姐姐才是「老K」，虽然不清楚灯子的姐姐是怎样被「蝎子」下了黑手，但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灯子也是为了替姐姐报仇吧？”侑的食指摩挲着七海的手背，从自己掌心处散发的热量正源源不断地涌进七海的体内。

“侑是怎么知道的？”七海听着侑将自己的心事一下子讲出来，原本看着侑的脑袋又难为情地卖了下去，只留下这句轻声的问句从嘴里传出来。

“因为，灯子是笨蛋啊。”侑笑了笑，站起来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找着什么，最后将自己姐姐的同学录和那张毕业照一并递给了七海，“对了，给你看这个。”

在七海看完同学录里七海澪留下的话时，笑着叹了口气，又将侑拉着在自己的身旁坐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身前的这个人，用手拂去吊在她额前的鬓发：“侑，你说，如果一开始我们就认识该多好。”

“现在也不晚啊。”侑侧过身去将七海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七海的后背，“灯子，我希望，等「蝎子」死后，你能做回你真正的自己，远离这一切，快快乐乐地生活，可以吗？”

七海的头靠在侑的肩膀上，重重地点了点，然后吸了吸鼻子；“侑，如果你之前不是警察，你想去做什么呢？”

“嗯……虽然有点不切实际，但我果然还是想环游世界。”

“何止有点不切实际啊，完完全全好吗？”七海笑着吐槽道，她觉得现在的这一刻是幸福的，现在的她，是真真正正的自己。

“灯子呢？”

“我啊，我想做一个摄影师！”七海笑着，一仰头带着侑便倒在了床上，在侑正惊慌着想要从自己的身上离开时，七海却用力地将侑给拉了回来，她说：“侑，我们做吧。”

给予七海回应的并不是侑的话，而是她的唇瓣。

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七海的嘴上，身上，心里。

窗外的蝉鸣声骤然大了起来，掩盖了屋内微弱的喘息声，明月缓慢地往上爬着，将月光洒在了显得有些凌乱的床上。

在不远处突然悄然绽放了一簇又一簇的烟火，在这个初夏的时节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在这夜空中却显得格外美丽。

在这烟火中，一切的誓言仿佛都会得到应验，都会变得美好，它听到屋内的人在说：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一起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