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拨云

“那么，叶历警官，你来市政府是来做什么呢？”在街边的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咖啡馆里，佐伯沙弥香端起那杯已经放凉了的咖啡，抿了一口，略带笑容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言不发的叶历。

“因为上次我们抓捕「老K」的接货人的行动失败了，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们警局里面的人有他们那边的卧底……”叶历面色平静，但她的心脏却咚咚直跳着，因为她深知，如果她现在说错一句话，不仅她的性命不保，可能还会连累到侑，所以，她将那些刚才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下来，“因为警局的档案是在市政府这边备份过的，所以我觉得直接在这边来查会方便一点。”

佐伯听着历那找不到任何问题的回答，点了点头，顺着问了下去：“那你觉得在我们警局里，谁最可疑呢？”

如果佐伯真的有问题的话，现在可能她正在通过自己来找寻替罪羊了。叶历这么想着，假装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随即缓缓摇了头：“我翻看了档案，但是并没有可疑的人，或许是那个人隐藏得太好了。”

佐伯听完叶历的话，脸上的笑容似乎放松了几分，她的手指颇有节奏地点了点咖啡桌，说道：“没关系，慢慢来，卧底自然是不会那么快露出马脚的……”佐伯的目光转而看向了街道上过往的车辆，话锋一转，“但是，我接到B市警局局长的情报，他说「无名」已经叛变了。”

“什么？”叶历的心里刚松了一口气，打算喝口水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一听到佐伯这么说，差点碰翻桌上的咖啡杯。

“但是我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利用好她，帮助我们一网打尽这群肆意妄为的毒枭。”佐伯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收回来了，她定定地看着叶历，眼中那想要打击毒枭的烈焰似乎正熊熊燃烧着。

叶历的心里当然是一万个不相信，她虽然不知道佐伯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她越来越肯定佐伯有问题了。有一点应该可以确定的是，佐伯并不知道自己和侑认识，那这样的话，至少还有生机是站在自己和侑这边的。

叶历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那、那佐伯局长，我们应该怎样做呢？”

“既然「无名」已经叛变，那么她提供的那些情报应该是半真半假，你统一交给我，我分辨后会酌情销毁。至于我们给她提供的情报，到时候我会下命令的。”佐伯说完这句话，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便起身离开了。

等佐伯开车驶出了叶历的视线范围之内，佐伯按下蓝牙耳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是我。”

“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卧底查到了吗？”

“不用你过于操心吧？”

佐伯翘起了嘴角，微眯双眼：“那就是没有了，看来那天的招数并不管用？还是说并没有人完好无损地回来？”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卧底我帮你查到了，带着货物拖着受伤的身体回来的人，几个月前才来到你身边的人，性别是女性……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知道了。”

佐伯本来还想再说两句，但对方挂电话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说些什么话，耳机里便已经传来忙音了。但这并没有影响佐伯的心情，她打开车载音乐，挑了一张CD放了进去，然后轻踩油门。

“所以侑想来放松的地方是……天文馆？”七海穿着一身黑裙，带着一顶遮阳帽站在侑的身边，看着侑在售票窗口买了两张门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侑点了点头：“因为以前一直都想来，但是总是没有时间……”侑领着七海进了天文馆，然后走到地图前踮着脚指了指靠上方的天文台。“不过那几个展览馆都没什么兴趣，我主要是想去天文台啦。”

“所以你才挑的晚上过来是吗？”看着侑因为身高不足而垫脚的模样，七海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想了想这样的行为似乎并不礼貌，便又努力控制着想要收回自己的笑容，正在要笑不笑之际，恰好被侑给完全看到了。

侑以为是自己的想法过于幼稚而遭到了这位大毒枭的耻笑，便像仓鼠一般地鼓了鼓自己的腮帮子——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动作，因为这个动作她在碰到七海之前是从来没有做过的——，辩解道：“还不是为了七海姐你，你如果不跟我过来的话，我白天来也是可以的啊！白天也是可以看到星星的……”但最后一句话侑自己也忘记是否是真的，说出来便显得底气不足。

“我知道啦。”七海记清楚了去天文台的路线，便急忙推着侑的肩膀往那个方向走，她看着侑想奋力反抗但又碍于自己的面子不敢动作幅度太大的样子，突然开口说道：“侑，你可以不用叫我七海姐……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侑听着七海的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偏过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七海见侑仍然是一副害怕自己的样子，心里不知哪里燃起一股劲，拉起了侑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灯子，我叫七海灯子，叫我灯子。”

只是短短的话语，但就像惊天雷一般在侑的脑海里炸开，那只被七海牵着的手不停地涌上来暖流，直直地往小糸侑的心尖上冲去。

但小糸侑不敢让自己有更多的想法了，她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这次的事情中去，而不是身前的这个人身上，因为只有这样她的心才没有那么乱。

只有一个想法在她脑子里回旋着——

如果灯子不是毒枭的话……

“侑……你怎么不说话了？”牵着侑走在前面的七海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侑，带着担忧的语气问道。

“为什么…突然要我叫你的名字呢？”侑抿了抿嘴唇，抬脚走在了七海的前面，但牵着的手并没有放开，只是任由手掌那样紧靠着。

“因为…我觉得你很特别，我觉得你和我有相似之处，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

其实这句话没有那表明自己身份是七海灯子的话语对侑的心灵震撼大，在侑看来，那声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叫我灯子』，已经等同于「我喜欢你」了。

侑叹了口气，看见天文台因为太晚的缘故而没有人在占用着天文望远镜，整个圆台被皎洁的月光笼罩着，便抬脚往上走，但动作才刚做到一半，七海那比自己还小心翼翼的话又传了过来。

“侑……我……”

侑的心里紧了紧，她转过身，对着那站在台阶下不敢走上前来的七海温柔地笑了笑：“没事的灯子，喜欢谁是你自己的权力，没有必要道歉。”

“谢谢你，侑。”七海一扫脸上的阴霾，听着侑叫着自己的名字，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她在离开姐姐后，第一次真心地笑得这样开心。

侑点点头，按下心里的那份莫名的悸动，想着自己的任务，想着自己的小糸怜，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探向天文望远镜。

今晚上的天气很好，所以一大片的星空充斥着侑的视野，那在许多光年之外的星星闪烁着光芒，让侑突然有些眼花缭乱了起来，好像她看的不是星河，而是由无数星星在这片青黑色的画布上描绘出的一个人影。

不是小糸怜，更不是自己。

是七海灯子。

小糸侑忽然便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七海时，她在阳光的阴影里安静看书的模样。太过于美好了，以至于美好得让侑觉得是那样的不真实。

侑的眼睛恍惚了一下，她好像看到了一颗流星划过，但因为距离和速度的缘故，让侑想要将头探出天文望远镜确认一下，但正当她后退了一步扭过头的时候，正正地对上了七海那微红的脸颊。

如果侑的扭头幅度再大一点的话，大概就会听见两颗头颅清脆的碰撞声了。侑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七海要做什么，便将身子往后仰了仰。

“侑……我可以亲你吗？”

侑在心里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但她经过今天的事情，在和七海独处的时候心里已经不太把她当作毒枭看了，所以脸上的神色还是比较平静。她挪动着脚掌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灯子，我觉得不行。”

见侑这个样子，七海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名叱咤风云的毒枭，她叹了口气，怏怏地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侑本来想开口说出“我不喜欢你”类似的话，但她一怀揣着这个想法，脑子里那初见时的七海便蹦了出来，所以，她只好回答：“总之就是很奇怪！”

侑也不管七海的反应，她率先走出了天文台，才迈腿走了几步，后面的七海便追了上来，然后对着侑说道：“对了，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别叫我名字。”

侑以为是七海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心里的小九九，便笑着点了点头：

“知道了。”

当小糸侑收到叶历发来的关于「老K」和「蝎子」的情报，侑才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七海…澪？”侑看着那写得明明白白的文字，脑海里突然乱了起来。

难道灯子是骗自己的？她的真名并不叫七海灯子而是叫七海澪？但是看她说出自己名字时候的神情，并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

又或者说，真正的「老K」已经不在了？

侑的眉头越皱越深，她收好东西，起身出去想要找朱里，她觉得这件事情或许朱里是知情的。

她刚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正好看到朱里站在自己的房门前，还保持着想要敲门的手势。

“朱里？有什么事情吗？”

“侑，我想找你聊聊七海姐，我希望你能帮我分析分析。”

“嗯？七海姐？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我觉得，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七海姐就变得很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