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8）

卯之花烈步入丛林，看到虎彻勇音已经在等着她。黄昏时分，热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一旁，透过浓厚的树荫，卯之花看到虎彻勇音那英气却又稚嫩、苍白的脸。这片森林千年以来变化并不大，无非是树木更加繁盛茂密了，而她当时的住处则隐藏得更深，经过了数次的翻修，她始终想保留那载满过往回忆的住所。即便当下面对回忆时充满悔恨、自责，那却也是她们之间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

“勇音看起来很紧张呢。”卯之花说。

“因为要和卯之花队长一起训练……毕竟这种机会非常少。”

“紧张些也好。”卯之花缓缓收起笑容，目光凌厉起来，她轻声说：“毕竟训练是很危险的。”说完这句话，她细心地留意着，果真发现虎彻勇音听完这句话几乎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了，像整个人被钉在那里一样。“不过，这样的事也因人而异。勇音毕竟不是要准备什么短期突击式训练，我们进度看情况也无妨，不需要过于紧张。”

“是、是这样吗……那就太好了……啊，不对，不是太好了。我一定会认真训练的！”虎彻勇音觉得自己终于敢喘气了。

“我们的训练内容分为鬼道和剑道两大部分。勇音应该是比较擅长鬼道的，所以我们训练的重点是鬼道。但即便如此，剑道的训练也不可松懈。剑道是一切训练之根本，勇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剑道可以锻炼意志力，敏捷度，力量，甚至最根本的灵压？我不知道，我的剑道功底很一般。让队长见笑了。”

“因为剑道训练之后的本能可以让你在战斗最关键的一瞬间里存活下来。”卯之花轻声说完，抽出刀刃，纵使她再温柔深沉地爱着虎彻勇音，在拿刀的时候她的气场也不可避免地改变了。

虎彻勇音毫无疑问感受到了这种令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她匆匆抽刀出来，深呼吸之后将刀刃对准卯之花准备应战。结果就在此时，她发现卯之花已经不在那里了。如风一般，如影子一般，卯之花不知何时已经静悄悄地将刀刃横在她喉咙前。

“勇音，要集中注意力了。”卯之花在虎彻勇音耳旁轻声提醒。

“是。”虎彻勇音觉得自己背后冒冷汗。

树木簌簌作响。就在这样的树林里，从清晨到午间，从黄昏到深夜，两人的训练就如此开始了。

值班之后的休息时间，虎彻勇音在值班室打瞌睡。她累得连门都不想出了。

“姐，你还活着吗？”一旁的清音担心地确认。

“大概吧。”勇音小声回答。

“你这也太累了吧，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不这么拼命也可以吧。”清音抱起双臂，认真开始了思想教育，“可以考虑少些值班，或者干脆少训练一些。卯之花队长不是也和你说了吗，叫你注意休息，你的进步明明已经飞快了。”

“如果停下来就没有进步了。”

“干嘛那么着急呢？要劳逸结合啊。”

“因为有必须要达成的目标。”虎彻勇音迷迷糊糊爬在桌子上，眼睛眯成了一道逢，很快那道缝也消失了，“清音，二十分钟后叫醒我。”

“拜托，姐！什么重要的目标啊？”

“二十分钟后，别忘了。我还有事。”

“我说！就算再有什么重要的目标，和卯之花队长训练就够了吧，你自己不需要再私下训练了。”

“卯之花队长的时间宝贵，要确保训练的内容都有充分消化才行。”

“可是那也……”

虎彻清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虎彻勇音已经像慵懒的猫似的闭着眼睛，任外界如何都无法影响她进入深沉而美妙的梦境了。虎彻清音只好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自己姐姐是不是越来越狡黠了，过去明明不会这样，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可能是和乱菊吧。

虎彻勇音睁开眼睛，结果看到外面橘红色热情奔放的云彩铺满了天空，房间里淡淡的花草香味钻入鼻腔，还混杂着一旁古书特有的尘土味道。时间好像减缓下来，驻足于此处。一旁清音睡梦中的呼吸缓慢而均匀。

“真是令人舒服的傍晚啊。”虎彻勇音轻声感慨之后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前头昏脑胀的感觉经过了休息已经全然不见了。结果就在这时，她脸上淡淡的笑容凝固了，随后那张英气漂亮的脸扭曲起来，简直皱在一起，比哭还要难看：“等一等，清音怎么没叫醒我，她反而自己还睡了？！”她瞬间清醒了，确认了一下虎彻清音确实是睡的比她还死，简直口水直流。她猛地站起来，原本准备的抵御凉风的羽织也没拿就匆匆往外跑。生死关头逃命的人若能爆发如此的速度出来都称得上是一种奇迹。

等虎彻勇音急匆匆地赶到树林，看到卯之花就在那个熟悉的地方坐着，似乎因为她的到来而发自内心地感到欣慰。那复杂的表情之中还有很多内容，只是虎彻勇音一时间不懂得。

“对不起，队长，我竟然让你等这么久，真的太过分了。对不起，请队长处罚！”虎彻勇音立刻单膝跪下去，她低着头，紧张到不敢看卯之花，手心也出了冷汗。

“看你还好我就放心了，不然我正要去找你呢。”卯之花走到一旁，想要将虎彻勇音扶起来，借此机会眷恋地看着虎彻勇音。在不经意间，她的手碰上虎彻勇音的发丝。卯之花怔了一下，为自己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感到震惊。而虎彻勇音站起身来，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卯之花刚才一闪而过的慌乱。她依旧不太敢看卯之花，小心忐忑地解释着自己的错误：“我下午时复习了一下上次练习您说的回道，之后觉得有些累就想浅浅睡一觉，没想到一下子就睡过头了，完全没了时间概念，就……”

“啊呀，勇音睡觉的时候还会有时间概念？”

“不，不是时间概念，我的意思是……我只是睡过头了。我真的很抱歉，队长，我没料到我睡的那么沉，这么久才醒。明明你来帮助我给我上课，结果还等我这么久，真的万分抱歉。”

“勇音平时应该不会这样，睡过头主要是因为这几天平时累坏了吧？有没有按照我所说的适当休息呢？”

“没有很累，这几天就按照队长说的适当复习而已。而且，无论如何，都无法作为睡过头这件事本身的任何借口，耽误了队长这么久的时间在这里等着，简直是千刀万剐也……”

“好了，勇音，我只是在这里吹吹风，欣赏夕阳。如果有人把我放在油锅里一边油炸一边等你的话，或许还可以和你说的这种严重程度并列。”

“但是……”

“不过我确实有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现在你平安出现在这，就已经很好了。谁都有因为劳累错过时间的时候，不要过度苛责自己。”

“队长真的没有生气吗？”虎彻勇音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生气？只因为你让我等了一会儿吗？”

“等待的时间一定很无聊，而且，队长那么宝贵的时间都白白耗费掉了。”

“等待的时间是有所牵挂的，并不是无聊，而这种牵挂本身就很宝贵。另外，勇音，时间本身并不宝贵，对于个人自身来说，时间只会因为生活有所指向才宝贵。”

“生活有所指向的意思是……？是对于一个人来说生活的目标吗？”

虎彻勇音没大听懂，她看向卯之花想继续问下去，卯之花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转移了话题：“现在天色确实晚了。勇音既然睡过头，或多或少一定有之前太累的原因，既然如此我们这次就暂且不训练，出去逛逛如何？”

“可以和队长一起逛逛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是怪物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勇音饿没饿？”

“饿的话……确实有点饿了。”虎彻勇音羞愧地低下头，她纯粹是因为睡太久了才睁眼就饿。

卯之花笑了笑。“走吧，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她说迈动步子，朝树林另一旁走去。虎彻勇音乖乖跟在后面，她在猜想卯之花对这片地方一定非常熟悉，即便是这片她没走过的地方，看起来卯之花对这里的状况也同样是一清二楚。这时，她看到了一旁有一栋古老的建筑。树木缠绕着这栋古老的建筑，看起来已经融为一体。夕阳落日下斜射进来的金黄色眼光洒在屋顶，颇有一副奇特瑰丽的景象。

“队长，这个地方竟然有住处。”虎彻勇音倍感意外。

“有什么特别吗？”卯之花停下脚步，温柔地望着虎彻勇音。

“怎么会有人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这种丛林里对于一般人来说太偏远了吧。而且，这里好像已经……”说话间，虎彻勇音已经到了房屋面前，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过灵压，之后做贼似的像趴在窗口看一看，“不对，这里看起来还有人住，不是已经破败的样子，甚至感觉这里面装饰还很精致。这真是太奇怪了，我们在这里训练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见到住在这里的人呢。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森林里建造这种精致的住处？”

“你怎么想呢？”

“完全想不到。队长怎么看？”

“如果要我说的话，可能是……贵族的隐居住所？”

“何以见得？”

“因为里面的摆设很精致呀。”

“那也有可能是某位有官职的死神吧。”

虎彻勇音听完卯之花这么说立刻回过头，好奇地看着卯之花，忽然间她明白了什么：“队长是不是知道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

“我确实知道，不过我想勇音猜猜看也是好的。这样吧，如果勇音在我们吃饭回来之前猜中了，我就送你一样礼物。”

好像在逗我嘛。虎彻勇音狐疑片刻，但很快也就接受了。她和卯之花走在树林的过程中脑海飞速运转，想着可能是什么人，“朽木队长？竹中副队长？成海队长？”

“我觉得我们必须限定一个规则，不然勇音可以把十三队所有人都猜个遍，总会想到是谁的住所的。这样，勇音一共只有三次机会。之前的我们算作一次，现在只剩下两次，如何？”

“好。”虎彻勇音更加认真去猜了。能住在这里的人不太应该是很活跃年轻的人，不过这样说来，队长级的人物都不算太年轻了，岂不是每个都有住在这里的可能？但是选这种森林做住所的人，肯定性格里又有不同于其他人的部分。于是她开始慢慢推测。

卯之花恶作剧的心思完全被满足了，她认为自己之前装傻装得不错，假装和自己的住所毫无关系的样子看来是已经深入虎彻勇音第一印象了。“勇音再想下去，头发都要秃了。”她笑着打趣，看虎彻勇音一脸害羞地假装生气开玩笑似的看回她。

她们说着说着，转眼已经到了瀞灵廷里最繁华的大街上，这里人头攒动，到了夜晚很是热闹。走在人群里，卯之花也并未穿着队长羽织，取而代之的是宽大的深蓝色羽织，无人认出她是四番队长。她们静静走着，卯之花在前面带路。她是第一次和虎彻勇音来到这种闹市，即便是这样的小事，千年间这样的空缺始终是她心中的遗憾，而今她们这样舒服地被人群淹没着，好像世界上谁都不会在意她们，没有任何规则，没有任何身份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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