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0）

尸魂界中流魂街的魂魄从来没有这样多、街道从来没有这样杂乱、气氛从来没有这样凝重过。虎彻勇音和虎彻清音两人紧紧走在一起，裹紧衣服以抵御寒风，她们看着一队又一队的死神拎着沾有鲜血的刀刃走过，心中倍感恐慌，如同其余流魂街居民一样。近期现世各种天灾人祸，流魂街的魂魄急剧增多，但还是敌不过死神队伍短期内迅速扩招，拉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街道显得十分冷清。

虎彻勇音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着，她饿坏了，觉得走路都没什么力气。一旁的清音也注意到这点，她拉着虎彻勇音躲进一旁的小路休息。

“姐，我们实在不行……”清音观察着虎彻勇音的脸色，轻声试探。

“清音，我们讨论过这件事了。你刚才也看到他们刀上的血了。如果死神只是对外作战，我们加入也没什么，但在招兵过程就这样杀害普通居民，让我加入他们，这样的事我实在是做不出来。”

虎彻勇音说着，一只土黄色的小猫从远处跑来，虎彻勇音于是抱住小猫，尝试梳理那只小猫背后打结了的黄色毛发，直到满手都蹭满尘土。

“可是我们也不能这样饿死吧？我听别人说，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都是十一番队的队员做的，其他番队的队员都要好得多。据说品行最好的是四番队，医疗番队的人，德行都很高尚。我们不如加入四番队学习回道治病救人，这样两全其美。”

虎彻勇音看着怀中的小猫，若有所思。

“按照我们灵力的强度，现在流魂街这样，我们是待不下去的。尤其是你，姐，你再这样下去就要垮了。”

“我不想杀人。”虎彻勇音痛苦地皱起眉头。

“所以我们去四番队。到时候学了回道，遇到问题说不定还能救助街上的居民。”

看着虎彻清音如此急切，虎彻勇音心里一阵酸楚，她轻轻地揉揉眼睛，站起身，那只小猫顺势从她身上跑下去，一溜烟到了暗处消失不见了。

“四番队是医疗番队？”虎彻勇音思索起来，“就算日后真出什么事情，医疗番队总不至于上阵，日常大概更不必说，只需要学习如何救治伤员就好了吧？”

“对，不过最主要是能活下来。姐你灵力比我更高，真的耗不了多久了。就算你不去——”

“就算我不去？”虎彻勇音皱起眉头。

“我也要去。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饿死吧。”

夜里的风冷飕飕的，虎彻勇音想抬头看一看当晚的月光，视线却被一旁的房檐吸引。那沾满泥土的房檐上有两块暗色的斑驳痕迹，像是墨汁溅射在上面。那可能是血。虎彻勇音这样想过之后，低下头，心虚起来，像是那罪行是她亲手犯下的。她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但是她又赶紧安慰自己：或许是最近吃得太少，休息得太少，目睹了太多事情，过于疲倦了。

“好吧，明天一早我们去报名。”虎彻勇音说。

（1）

第二天一早，流魂街上的死神队伍报名处就迎来了两姐妹。

“在这里记一下你们的名字，这边写上你们希望去的番队。”死神队员说，“形势一天一变，只能说有概率满足你们的需求。而且之后你们还要通过一系列的测试，比如灵力，身体素质，战斗类型。这些综合你们的意愿之后才能决定最后去哪个番队。”

“可是我们只想去四番队……”虎彻清音面露难色。

死神队员叹了口气，他超前一步，身体支到桌子上前倾着，刀鞘撞到桌子发出碰撞声，虎彻两姐妹皱着眉头后退一步。

“我又不吃人，你们别紧张。我只是想说，我是基层队员，这些事我也决定不了，赶紧填表吧，不填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后面还有人填。”死神队员说完，又斜着眼睛补充了一句，“队伍里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态度好。这可是战争。”

虎彻勇音和虎彻清音对视一眼，拿了表格到一旁，正要落笔时，虎彻勇音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她忽然喘不上气来，于是放下笔，闭眼凝神片刻，再睁开眼睛便看到一旁所有死神都半跪在地上，极其恭敬地看着几个人走过。那几人衣着鲜亮，布料华贵，和周围残破的环境格格不入，看着像是死神队伍里身居高位者。

虎彻勇音注意到其中有一个人格外显眼。在一众膀大腰圆的彪悍男性之间，那是唯一的一位女性，身材娇小，面容姣好，看起来十分温柔、年轻；即便如此，这位女性的气势却丝毫不弱，甚至周围人对她尤其恭敬，几位彪悍的死神队员看别处时盛气凌人，看向她的背影时却充满了崇拜，活像温顺的小鸡。最后，所有死神队员都是身着黑色死霸装，而那位温柔的女性是唯一一位身披白色羽织者。

虎彻勇音不确定是否要和其他人一样半跪下来，等她犹豫之后，周围就只剩下她和清音还在傻站了。另一侧路过的人的目光则被格格不入的她们二人吸引过来。

“你还等什么，那可是卯之花队长！不想活了吗？快跪下！”一旁负责的的死神急了。

“卯之花队长……？”虎彻勇音拼命在脑海中思索。

“剑八！”死神咬牙切齿提醒道。

虎彻勇音听到这名字，一股寒意从脊梁升起。她赶紧也半跪下来，垂下头。一旁由卯之花率领的十一番队队员从一旁走过去，鞋底踏过土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起来吧。灵压不错，就到十一番队吧。”

虎彻勇音听到一个温柔的女音这样说。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发现十一番队的人已经离开了。她的脸燥热起来，不知是害怕的成分居多，还是紧张的成分居多。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性，准确来说，她从未想象过世界上会有这样气质的人存在，如此强势，如此凌厉，又如此高贵、温柔；与此同时……

“那个人真的是剑八吗？传说中那个……呃……武士？”虎彻勇音把到嘴边的“嗜血如命”这个形容词咽了回去。

“当然，她现在是十一番队队长。山本总队长特批的，新成立的战斗番队！这两天他们一直在流魂街找灵压强大的人，用特殊手段招去不少人。”死神说。

“这样做好吗？”虎彻勇音小心翼翼地问。

“谁敢和十一番队较劲啊。准确来说，谁敢和剑八说一个’不’字呢。”那位死神耸肩，之后清清嗓子，“好了好了，你们入队申请写好了吗？”

虎彻勇音赶紧低头写了起来。但整个过程中，她脑子都昏昏沉沉的，尽想着刚才那位十一番队队长。那位队长，那位剑八，那位女武士。“灵压不错，就到十一番队吧”，这话是对她说的吗？虎彻勇音心烦意乱，心中涌起不知名的暖流，而那暖流搅动一股不安的感受。

递交了申请表，她们便到一旁休息等候。没过多久，便有一位看起来很厉害的人来拿着表格将他们领到分散的各个训练场。清音到了四番队志愿的等候区，期盼地看着虎彻勇音，后者也急切地等待那位席官念到自己的名字。

“虎彻勇音——十一番队，请到这边来。”那位席官念道。

“请问，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填的是四番队……”虎彻勇音赶紧上前。

“没错啊，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十一番队。不信你自己来看。”那位席官皱起眉头。

虎彻勇音硬着头皮上前拿起报名表。那上面确实是她的笔迹，上面确实明明白白地写着“十一番队”。

“这……”虎彻勇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了十一番队队员训练区。她回过头，看到了虎彻清音一脸震惊的表情。她实在想解释，然而在众人的推搡之间，转眼她就和一群彪形大汉站到一起。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身边所有人都满脸凶相，就算说这些人每人手上有十条性命，旁人也不会感到奇怪。虎彻勇音再一次感到十分不适。

“接下来我们要做灵压测试，只有灵压合格的人才能进入下一步的剑道训练。训练通过之后，你们才会是正式的十一番队队员。”一位十一番队队员走到他们面前，说完这番话之后，好似无意地扫了虎彻勇音一眼，然后扭过头去，“十一番队的训练强度比其他番队更高，工作更加危险，受伤、甚至丧命的可能性都很高，必须要时刻抱着必死的决心战斗才行。如果有谁不愿意，请提前讲出来，趁早滚出十一番队。”

这位队员说罢，虎彻勇音就算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咽到肚子里硬头皮留下来了。她深呼吸，想着没关系，护廷十三队的死神好歹是武士，不是劫匪。然而三天之后，在入队以来的第一场训练中，她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对十一番队的一丝幻想就被彻底打破了。

那位十一番队队长给她留下的针对十一番队的印象，几乎被粗俗、鲁莽、残忍的十一番队队员磨损得好感全无。似乎是全尸魂界里最粗鲁、最好斗的男人都聚集到这里。

“为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要来十一番队呢？你输了会不会哭呢？糟糕，十一番队可不是要招人来哭鼻子的队伍。”

在初次对战训练前，虎彻勇音又一次听到了这样的话。她看到对面队员咧嘴笑着的样子，想着即便是流氓，也少有这样令人反感的。她拿起刀，准备好战斗。

一番打斗之后，虎彻勇音揉着高高肿起的肩膀走出队舍，看到外面的太阳时感到恍若隔世。以往温柔的太阳此时如此轻蔑地像她投射出残忍的光芒，使人眩晕不已。她想到流魂街郊外那条她和虎彻清音常去的小河，一旁长满了翠绿的松柏，空气里尽是和煦的芬芳。她带着满身伤痕格格不入地随着十一番队粗鲁的队员走向食堂，正是在这一瞬间她才认清了现实：以往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她在食堂坐下，周围尽是壮年男子大口咀嚼的声音，虽然周围环境很好，但她还是联想到了牲口棚的食槽。即便已经饿极了，她依旧无法忍受自己和周围这些人是同行者的现状。似乎这样粗鲁、嗜血、对生命当中那些美丽、珍贵的事物如此漠然的人群就将要吞噬她。她格格不入地坐在角落，知道周围的队员朝她投来的尽是异样的目光；这样的敌意成了她唯一的安慰。

虎彻勇音吃过几口之后便放下餐具，独自走出食堂，回到训练场以寻求清净。此时训练场空空荡荡，虎彻勇音踩过光滑的木质地板走到房间正中央，在宽敞的屋子里出神望着门外的树木，分明已是转秋时节，绿意却如同盛夏般热烈。

“第一次到这里时，我便感受到这景色的独特之处。有人说这样的景色要做休息室，但我却将此处定为训练场，并且在建造时要求训练场必须四面通透，确保能看到周围景色。”

悦耳的音调好似羽毛一般，又有着冬日里阳光那样的温暖通透。如果世上有什么东西能令人沉浸到无尽温柔敦厚的梦境中，那便是这样的语句。虎彻勇音急忙回过头去，望向这声音的主人。先前见过的那位身着白色羽织的女性队长正在她身后，微笑望着她。如同见证古代的神迹，独属于虎彻勇音的时间在这样的美丽面前静止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选定这里建造训练场吗？”卯之花温柔地问。

“队长。”虎彻勇音反应过来，匆忙行礼，“我……不知道。”

“因为训练时，技术越是精进，就越是要明白’静’的重要。越是澄澈的状态，越是能打出最好的剑。这里有安静美丽的景色，在这样的地方可以有机会体悟剑道之’道’。”卯之花说完，走到虎彻勇音身旁，又轻声开口，“站起来吧，看看周围。”

虎彻勇音于是站起身，乖巧地将视线投向一旁的景色。从树叶缝隙间流过的微风拂过她的脸庞。站在这位美丽的队长身旁，她闻到了淡淡的花香，那是素色羽织中美妙的细节。她像是第一次踏进训练室一般静静地望着，时间似乎就这样停滞了。

“就是这样。”

从一侧传来的温柔的肯定又让时间轻飘飘地流淌起来。

虎彻勇音看向一旁的队长，随后又红着脸低下头去，怯生生地因自己的感情而担惊受怕。但内心涌动着的情感却又不断推动她，促使她必须要说些什么。

“谢谢队长的指导。我好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那种感觉。但是我对剑道……当下还是一窍不通。”

“继续走下去。慢慢就会明白的。”

虎彻勇音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为自己在这位队长面前如此无知，表现得如此呆滞、蠢笨而感到难过。

“虎彻队员，”卯之花开口，“作为新人加入十三番队，要适应这样的训练强度和生活方式确实需要时间，一开始感到不舒服也是情有可原。”

虎彻勇音的神经瞬间崩紧了，她抬起头，只感到对方无所不知，而自己的一切举动以及心思早已被看得透彻。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卯之花，等待对方说下去。然而想象中的指责或教训并没有出现。

“但好好吃饭还是最基础的。就算是剑道之神，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也是打不好剑的。”卯之花说。

“是。谢谢队长的关心和指导。属下……属下受宠若惊。之后一定遵从队长的教诲。”

“祝你有个好胃口，虎彻队员。”

卯之花温柔地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开。就在那美丽的身影马上消失时，虎彻勇音鼓足了全部勇气开口：

“卯之花队长。”

“嗯？”卯之花停下脚步。

“卯之花队长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卯之花笑了，她品味着这个问题，好像这是不言自明的事。

“如同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一样。”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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