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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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庞大的灵压强度令虎彻勇音在流魂街郊外也能很明确地知道死神的进攻计划启动了。她瞬步到瀞灵廷边缘,站在建筑物的楼顶,看着远处死神队员成群结队地走过穿界门,形成一幅由肃杀的黑色组成的画面。虎彻勇音感受着无数队员的灵压形成一股股浪潮反复涌来。面对这壮观的景象,她只觉得可怕,她忍不住去想,这其中有多少人能回来,又有多少人将战死疆场。
卯之花在哪里,加藤又在哪里?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虎彻勇音无法找到她所熟悉的身影。而另一侧,卯之花却远远地望向流魂街,看到了远处那孤单的人影。她遥遥地望着那道身影,放慢了脚步,最后露出温柔的微笑。能这样远远地知道虎彻勇音就在那里,她感到很幸福。
卯之花动身通过穿界门。而在战斗开始时,在队员在她身旁冲上前去时,战场上残忍的法则席卷而来,推开了一切细腻的心思。一位身着华贵白色战服的灭却师踩着死神队员的尸体朝卯之花走来,两人一个对视,便都知道敌人来者不善。卯之花拔刀,始解之后,水无月翱翔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之上,其叫声令灭却师身体发颤,令死神队员士气大涨。之前曾经私下里说过卯之花坏话的队员,此时因见识了卯之花真正的灵压实力而受到震撼,完全忘记了之前还曾有过的不信任,转身努力忍着骄傲与崇拜,面露凶光笑着抬手用大拇指指向卯之花所在的方向:
“看见没?那就是我们队长。你们完蛋了。”他说完这句话,最后还是没忍住,脖子一扬,得意忘形起来。
“我管她是谁。”灭却师压抑着一丝心虚,他投出厌恶的目光,趁对方分神拿出短刀冷不防地刺出去。死神队员惊出一身冷汗。两人一个过招之后,死神队员没有站稳,跌倒在地。就当他以为自己要死定了的瞬间,一道可靠的身影站在他前方挡住了灭却师的攻击。只见眼前的死神队员只剩左臂,稳稳拿着武士刀挡住了灭却师的攻击。
“加、加藤副组长……”
“我去你个没出息的!”加藤将灭却师弹开之后,咬牙切齿地一脚给死神队员踹飞了起来,“你下次嘚瑟之前能不能找个好时候?这个没用的东西——”
“对不起!”
卯之花的灵压磅礴地展开,对面的灭却师使出浑身解数,却发现在过大的灵压差距之下,所有的技能以及攻击几乎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在还未到卯之花面前时就迅速地化解开来,伤不到卯之花分毫。而同时,他看到水无月如怪物一般在战场上方翱翔,观测着局势,轻而易举地躲避开下方灭却师全力发出的攻击,同时找准时机如戏耍般攻击着灭却师,为死神队员助一臂之力。
“看来与我战斗不足以令你集中注意力,还可以额外调配斩魄刀去帮你的那些小队员。”灭却师额头冒着冷汗。
“奇怪,你明明不是瞎子,说的却像是瞎话。”卯之花微笑着,“这不是显而易见?”
灭却师感到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他发起了自杀式的攻击,而这正中卯之花的下怀。就在对方以命相博时,卯之花冷静地看准了对方狂风骤雨般攻击中的间隙,身体轻盈地挥动武士刀,像是顺着空气滑下去那样自然,灭却师的身体瞬间分成了两截。
她用鬼道将灭却师的尸体吊在空中,周围灭却师纷纷神色惊恐地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将领的尸体如破布一般撕裂开来,横在半空,像鬼魂的旗帜。这幅令人不寒而栗的景象大大地打击了灭却师一方的士气。卯之花四周看过战局之后,放下心来。“加藤。”她走过加藤身边,“你负责这边。现在我要离开一下。”
“是,卯之花队长。”加藤神色坚毅地点点头。
山本的灵压不断地从远处传来,而另一个强度完全能与之抗衡的灵压,卯之花很清楚,这样的灵压强度只有一个人能达到,便是友哈巴赫。她瞬步赶到周围,所见到的是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周围所有的树木都枯萎如焦炭,脚下的尸体也同样分不清是死神的队员还是灭却师,轻轻一踏便会碎成黑色的粉末。再往前走,便连尸体也无法辨识,只有空无一物的焦土,地面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暗红光晕。令人窒息的温度灼烧着每一寸皮肤,卯之花不得不调整了自己的灵压才能继续前行。
“残火太刀……”
她看到眼前的地面以不规则的形状裂开,下方滚动的红光如岩浆般。她抬起头看着另一方向,有一道璀璨夺目的白光,那是友哈巴赫的灵压。她起身,用瞬步赶去,远远地,她看到山本元柳斎重国挥动刀刃,其气势令人心惊。而另一方,友哈巴赫宰半空画出巨大的弧线,白色的光剑不断落向山本所在之处。山本用斩魄刀不断地将光剑斜劈到一旁,却不料友哈巴赫已然近身,紧紧抓住他的一只手臂,伴随着皮肉烧焦的声响,友哈巴赫的手臂很快呈黑炭状。然而这一状况却像是对友哈巴赫没有任何影响一般。
“怎么会——”山本错愕不已。
正当山本失去先机时,只见一道鲜血划过,友哈巴赫的手臂与身体分离开来。卯之花拿着由鲜血铸就的剑,神情中尽是杀戮之意。
“卯之花,你怎么来了?”山本问。
“这样有趣的战斗,我总要参与的。否则你以为我最初为何要同意参战?”
山本无言以对。他做足了准备,看向友哈巴赫,“既然如此,那就来吧。”他挥动着刀,而滚滚的热气如隐形的地狱之烈焰朝友哈巴赫的方向席卷而去。卯之花刀上的鲜血流淌到地面,却没有蒸发,而是在周围形成巨大的血泊。友哈巴赫眼前有了骷髅的幻觉,他摆摆胳膊,手臂如同有着自身思维的怪物一般重新生长出来。在山本与卯之花攻来时,友哈巴赫侧过身,抬手一挥,如同扯掉了空气当中透明的帘布一般,周围的景象变得扭曲起来。与此同时,周围空气中的灵压发生了剧变。
“这是……”山本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穿界门?”卯之花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种种危险的后果。而她没料到的是,事实比她所想要更加复杂。友哈巴赫所召唤的并非是穿界门,而是直接扭曲了空间,通过数个大大小小的空间扭曲将当下的战场与尸魂界连通到了一起,灭却师无需穿过任何障碍便可以直接抵达瀞灵廷上方——准确来说,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在瀞灵廷上方了。
庞大而厚重的灵压席卷而来,虎彻勇音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在直线上升。抬起头,她看到天际上方一片火红,云燃烧着,映衬之下瀞灵廷内每一处奥妙的风景都万分诡异。虎彻勇音看到天空中洒落暗红色的鲜血,那是令人寒毛直竖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灵压。虎彻勇音感受到那灵压的来源之后格外震惊:那场血雨背后,是卯之花的灵压。那是卯之花的卍解。
但她没有时间继续思考或是感受下去。远处一道道白色的箭雨从天而降,而虎彻勇音对此再熟悉不过。“神圣灭矢……”如此大规模的进攻,她只觉得背后冒着冷汗。这时她注意到灭却师主要的进攻场所有两处,一处是一番队舍,另一处则是——四番队救治所。
“不好了……清音。”虎彻勇音反应过来,她立刻起身,一手紧紧握住冻云。
四番队舍受到重创,干净整洁的救治所此时残破不堪,许多屋顶被灭却师射穿,摇摇欲坠。虎彻勇音赶到四番队舍,看到的是灭却师成群结队地赶来,而死神则被动地跟在后面试图阻止灭却师,双方在远处打成一团。其中有率先赶到的灭却师已经到了救治所。虎彻勇音只感到心惊,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救治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缩在墙角的四番队员的尸体。那些尸体破破烂烂地瘫在床上,像是被鲜血污染了的垃圾。再往前走,她看到整条走廊的病床上都堆满了伤患的尸体。四番队员的尸体倒在地上,鲜血连成一片,走廊的墙壁被血染成暗红,昏暗恐怖的景象犹如人间炼狱。虎彻勇音浑身发抖,她知道这片区域收治的是重伤患,这些人基本都没有行动能力。她忍不住想到一幅场景:这些伤员眼中满含恐惧,听见其他人的叫喊,数着时间,眼睁睁地看着灭却师走进来,像是羞辱一般缓缓地将满是鲜血的刀又刺入自己体内。
四番队员即便也会接受战斗方面的训练,但毕竟是以医疗为主,是护廷十三队中最不重视战斗能力的队伍,必然无法与身经百战的灭却师抗衡。想到这里,虎彻勇音加快脚步。她听见了前方的叫喊声,瞬步过去,下一秒,她的刀便搭在灭却师的喉咙处。轻轻一划,鲜血喷射在一旁的墙上,将白色的墙壁染红。一旁四番队员尖叫一声,惊魂未定地拿着斩魄刀,惊恐的眼睛瞪得浑圆。
“您是……”四番队员小心翼翼地问。
“啊,”虎彻勇音这才想起自己穿的是平民服饰而非死霸装,“我是十一番队队员。”她说。
“原来如此,不过您怎么没穿着死霸——”
他们的对话被来往运送伤员而匆匆路过的队员打断,虎彻勇音从未见过四番队员如此如此狼狈的样子。这些曾经贴心治疗过她的队员,面对如此的暴行时首先想着的依旧是伤员的安危,虎彻勇音不禁有些敬佩。
“姐!”清音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
“清音!太好了,你没事。”虎彻勇音匆匆走过去,她看见清音也拎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位身上沾满鲜血的人。清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勇音也只好跟着跑起来,帮清音拎着担架,“我看四番队损失惨重。”
“岂止是惨重。”周围十分嘈乱,清音只好呼喊似的大声怒斥,“这些灭却师简直不是人,他们只攻击救治所,攻击我们的治疗人员,攻击我们的药品储备。连那些受重伤的无法行动的伤员他们也不放过。”
“我看见了。”虎彻勇音说。
她是看见了,在病床上的苍白而干瘪的尸体的脸,诡异地透着年轻的稚嫩。她忍不住去想那些病患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破门而入的灭却师,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自己的死亡?“这是一场屠杀。挟正义之名,行杀伐之实。何况这一切还建立在彻头彻尾的谎言上。那些战死的队员,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战死。无论是灭却师,还是死神。”清水的声音忽然在虎彻勇音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她只觉得头脑如被重击般疼痛,耳旁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也模糊起来。她看见长廊,听见清音的声音,听见清音说:“我们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地转移伤员。”这句话之后,清音的声音也不再清晰。
虎彻勇音眼前忽然黑下去。她摔了一跤,重重地跌倒在地。之后她感觉出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睁开眼睛,她看到清音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像之前一样不舒服了?是因为参与到战斗了吗?”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你放心吧。”虎彻勇音说,“快去运送伤员,不要耽误你的时间。”
“我总不能放下你——”
“我什么事也没有。而你是四番队员,清音,你有你的职责吧?”虎彻勇音的语气变得严厉了,她扶着墙站起来,“我什么事也没有,你快去,听见了吗?”
虎彻清音左右为难,她痛苦地站在原地看着虎彻勇音。而虎彻勇音目光尖锐,审视一般看着虎彻清音,最终后者妥协了。清音什么也没说,她点点头,回过身便跟上其他四番队员的脚步。虎彻勇音站在原地,依旧感到头晕目眩,她走到角落,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撕扯她的五脏六腑,而她整个胃部都随之翻涌着。她蜷起身子蹲下去。一阵令她痛苦得身体不断痉挛的呕吐过后,她虚弱地趴在地上,睁开眼睛,脸贴着地面,看见了地面上碎裂的瓦片,还有堆了一层的微小沙粒,尘埃在阳光中虚无地飘动着。她身体感受好了许多,之前的难受散去了许多。“是的,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她喃喃地自言自语。或许有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吐出来了便好了,她想。
她站起身,深呼吸之后握紧冻云,朝救治所外面的方向走出去。她走到门外,冲入到战场中,“奔驰吧,冻云!”她听见自己这样喊。而冻云回应着她似的分成了三瓣,轻轻一挥,周围空气中的水汽便凝结成巨大的冰柱,直耸云霄。冰刃如同有着其自身的生命,极其迅速、极其凶猛地朝着灭却师冲去。
复又回到战场,虎彻勇音不感到有压力,也未觉得悲凉。或许是因为清音就在她身后,或许是因为当下她们是在为保护四番队而战斗,她很清楚当下战斗的意义:她是在为她必须守护的东西而战。她从未感到如此确定,也正因为如此,她挥出的剑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
而在她未能看到的地方,在天空中扭曲空间的另一头,山本浑身是血,但却与卯之花联手将友哈巴赫逼入了绝境。就在卯之花决意要抓住一瞬间的机会斩杀友哈巴赫时,透过友哈巴赫制造的扭曲空间,她忽而感受到了虎彻勇音的灵压。虎彻勇音怎么会出现,又怎么会加入战斗?以虎彻勇音当下的状态,究竟适合加入战斗吗?卯之花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连串的问题,她的注意力硬生生地被挖走了一块儿。而这个瞬间被友哈巴赫紧紧地抓住了。这是致命的。
友哈巴赫的长剑穿透了卯之花颈部中间的锁骨,长剑上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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