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兹与青鸟【羽音】

第20章 番外下篇(四)

夜里、灯光里、电视机遥远的声音里,希美觉得自己喝醉了, 被炉对面——她看见高个子、自来熟的百合子将小桃子紧紧搂在怀 里,两个同龄人因身高悬殊,似母女般——百合子喜欢小孩子,她 乐于将桃子当做小孩子,桃子缺少母亲,她乐于将百合子看做母 亲,她们在意识的浅层腻腻歪歪、互相需要——看着两人打闹、翻 阅漫画、谈论新年、互相喂橘子、喂菠萝的时候,希美渗入白葡萄 酒的心里、竟然尝到一丝甜蜜的嫉妒。

她不想承认这嫉妒,只好说自己醉了,之所以又说嫉妒是甜 蜜的,是因为她明白桃子现在属于这个家,属于霙,属于自己, 她不属于百合子、枫子、福山治或是宿命......其中的任何一个“外 人”......既然笃定了“拥有”,那么暂时自我欺骗、自我恫吓般的“无法拥有”,也像小小的玩笑一样,引起了小小的谎话般的嫉妒,“无 法拥有”的证言一旦被确定是虚假的谎话,反而更加能印证“拥有” 的真实性,不是吗——这嫉妒......真甜美!不是吗?

私心愈盛的法官,因此露出阴谋性极强的灿笑。

希美怎能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拥有”?她......是一个宝物,是一 颗粉光熠熠的桃色宝石。

纯白毛衣的少女,那都不是假的,一双淘玩白米的小手、突然 之间弹奏起了她自己写的练习曲,那竟然不是假的,鞭打黑白键, 手下诞生出纯熟的琶音与和弦,右手和弦、左手琶音依旧变换—— 变换——变换自如,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左利手。与钢琴交欢,是女神对这架不过为泛泛之辈的白钢琴天大的恩宠,她恶劣地玩弄它的 身体:脉脉含情的爱语在它外部,心狠手辣的愚弄在它内部,让它 到达顶点的呻吟泛起分明的颗粒,与其说是她游刃有余地主导的一场性 爱,莫如说是个极致的自恋癖自我高潮的行为艺术——难怪, 神、还能爱上谁呢?流畅练习曲。变调、再变调、还要变速,快速练习曲。那仿若......女人腰臀处贴着风舞动的珠白绸缎般,来 回——来回——迂回着滑滑地起伏的琴键,知觉、能捕捉到那指 下:一秒十五个音......希美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但有什么莫名 其妙的东西告诉她是这样:颗粒分明的十五个音,这不是假的。

残缺的双目,被其主人合上了,少女以微笑解释——不然怎能 令自我的宇宙顺遂圆满于孕育一切的黑暗?只有最完美的黑暗,才 能自内而外渡化成最理想的纯白天国......因此视力是不被需要的, 听觉其实也可以丢掉不要,非要说的话,弹琴的亦不是手指,肉身 嘈杂、多么碍事!她的灵魂里本就含有一种音乐性的东西,她的灵 魂莫名其妙,早就被音乐恶狠狠地诅咒,若要转生,她必将在音乐永世的诅咒中转生......

霙从希美身边站起来、走去,将节拍器关掉:她似乎晓得节拍 器迟钝、过时的法律,已在少女先知那辉煌绝艳的新时代里融化变 形——时间之法亦是可以被轻易扭送进艺术牢笼的法条,它不懂, 霙轻柔地捂住了它无知的嘴巴。

霙抚摸纯白的钢琴盖,饱含怜爱与崇敬地、凝望小小的女神, 霙,浅白色长裙微动,身影映上乐音的静水,她是主持这场纯白 祭典的智慧的司祭,她如新月般冷淡、矜持,并且因某种不真实 而......更加纯粹,一弯希美弄不懂的、仿若新月的纯粹,注定使她 对她、更加着迷。

愈凉愈蓝的晚风透进半开的玻璃拉门,穿越黑白琴键上方、白 皙的手背上方,纯白的钢琴盖上方,从少女的茶发、到霙含带银丝 的鬓发均被凶狠撩起,薄纸片做的乐谱随自由之风喧嚣着翻向屋 内,微鸣、薄暝的空气......希美的双脚压麻了、冻僵了,她缓慢地 起身去捡,发现自己白衬衣的下摆也已被压皱了,空间内所有包括 她在内的所有洁白的元素终于都运动起来,巧妙嵌合出纯白砂石主导的枯山水......的那般静寂、悠远......立体音,广角视域......慢动作,她的左耳听见了,双眼余光也从未这样丰盈,浅蓝色的风,浅 蓝色的夜,一张纸片更邀疼爱般砸在她凉飕飕的、柔软的怀里,哗 啦啦热情地呼喊着——来爱我吧......快来、争分夺秒地爱我吧...... 不要等,等待的话,一切都来不及了!会在顷刻之间崩塌!——

《桃子糖练习曲》

轻浮可爱的片假名,铅笔字潦草而幼稚,左利手独特的节奏使 它们向一边歪歪斜斜地倾侧,可写就时的牵丝却那样顺滑即兴,优 美极了。

桃子......是一个一旦被失去、就会令世界惊恸的宝物......是一 颗、粉光熠熠的桃色宝石。

希美回过神来,忽见晚间这时的桃子又像昨天午间那样满脸惨 白。她手捏桃色御守,捂在肚子上,倒卧于百合子的膝头,冷汗哗哗,她双唇分合,正在对百合子说话:“......我就想,那不就是月经 要来了吗,可都迟了一两个月了,现在、光是肚子痛,是剧痛。”

霙端来了温水:“再......去医院看看吧,不是第一次了。”

“没事的,体检报告明天就寄来了吧。”桃子向霙乖巧地摇摇头。

“你回忆一下,你的小肚子里真的不会有小小桃子吗?”百合子的 大手,捂住她拼命抓握自己腹部皮肉的小手,“别抓自己!别伤害自 己、到底是哪里痛?下面还是上面?你抓得没个准呐——这是肠, 这是胃,这是子宫,这是肝。”

窗外响起了乌鸦打架的声音。

桃子痛苦地喘气,说:“我搞不清,哪里都痛。” “有了的话就流掉吧。”枫子,非得吓桃子、刺激桃子似的,她偏头过来,冷淡、客观地插嘴说,“小桃、这种人、‘养不起’孩子的。”

百合子看看枫子,再看看桃子,这位高大的女警察不明情况, 所以一言不发。

“呵,我想也是,‘养不起’......苦涩嘛。”桃子先是认命、绝望般轻 叹,她看也不看枫子,背对着枫子的方向,小手捏握着百合子的大 腿,突然开始闹脾气,“我诅咒你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小枫。”

“为什么。”

“没,我就是生你的气,想要诅咒你。”

“那我就祝福你,祝你长命百岁。”枫子没打算听懂桃子的话,她 无所谓地随口回应,只专心用手指头在桌上划弄洒落的酒水,细手 指因为轻度的肾病发着抖,“你、最好内脏健康,别像我一样。”

“你们......吃同一个男人的醋?福山治......?关系恶劣?”百合子 用自己的常识和不牢靠的记忆试探。

“什么啊!”桃子真的生气了。

“我想叫她吃醋!我是想跟小枫恋爱!我哪里会有孩子啊!福 山治的脑子彻底被美国人踢坏了!出现被害妄想症了!谁偷他的 钱 ? !呸!那是拿回我自己的钱!他才是真小偷!我还要通宵弹夜 场钢琴接济他用来强、奸我的避 孕 套呢!后来我躲在六本木那片躲 了三个月,三个月弹不了我的钢琴——算了,钢琴当初、是他买 的......算了,都算了,他不可怜吗,他可怜极了......!

还好、六本木能捡到家具......我躲都、躲都来不及,天天被他 拿刀追着杀,要把我这个“负心的女人”、像杀了我的小猫那样切成 八百块!和垃圾丢在一起!我还得去央求杰克逊、求杰克逊帮我骗 骗他......就这样、就这样三个多月,眼睛也全完蛋了......小枫天天 跟香子住在一起、香子知道,小枫都不知道!”


桃子嘴唇泛白、眼泪汪汪地控诉,却是对一脸无辜的百合子大叫,叫完了又痛得缩起肚子来,她蹭到一边地上、独自孤零零地躺 着去了,背向两人:“哎哟,我肚子痛,随便吧,我不想再嗑药了, 不想再跟那些犯了疯癫病的人鬼混了,随便吧,小枫,你是个仙 女,是个公主,回你满是白雪的小樽城堡考律师、上进去吧,一个 大小姐何必在东京、花着疼爱你的父母的钱,还假装失意落魄,你 考你的律师,我写我的曲子——以后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乌鸦不再打架,扑扇着大翅膀的声音也自窗边远去了。

枫子顿了顿,消瘦的身体凑向桃子小小的身体,轻轻问:“那 我......写信......小桃还乐意回信吗?”

桃子真实地、彻底地失恋了,她难过地一撇嘴,贪恋温暖似 的,翻身来抱紧了百合子结实的腰身,将脸埋在百合子暖暖的肚子 上,闷声说:“我不但回信,还要主动给你写信,我写一万字,一万 字!成了吧?满意了吧?信、信、信、你就跟信过日子去吧!也太 怪了!简直搞不懂你!”

“嗯。”枫子面上似乎终于露出了微笑,她柔声答应,“我们永远都 是好朋友的。”

百合子觉得这是颇有戏剧性的结尾,她没弄懂,不过还是任由 桃子抱着。

希美看见,霙,皱了眉,在对面跪坐下来,从百合子无措的怀 中轻轻、慢慢地捞走了因痛楚浑身瘫软的桃子,抱在自己怀里,给 她上药、换创口贴,掏出蓝手帕擦去她额头的汗,柔软的手掌,爱 怜地、抚摸她的额头......脸蛋......下巴。

霙皱着眉头。说话了。 “桃子......为什么、桃子要经历这些。”声音很轻。

希美、感到那声音......

简直像霙无言滴落在自己眼角的泪音那样轻......希美,此刻能 听见、经年以前母亲的泪音中隐藏的、饱含痛楚的话语声——

为什么要让我的希美......经历这些。

桃子被霙抱得那样紧,她真情实意地不好意思,又感动,她轻 声呜咽:“......谢谢......阿姨,我没事了、没事了,就是肚子还有点 痛......谢谢......谢谢。”

「 。」

“桃子,留下来吧!”希美沉默了这样长时间,突然说出口了—— 她捕捉到桃子话音中的畏怯和疏离,心中不由得猛翻起一场酝酿了 几个小时、几天......也许、是酝酿了......许多年月的风暴。

见霙和桃子都因自己的话泪眼盈盈地望过来,希美不由得激动、慎重起来,她在与她们一并熬着夜的荧光灯下正襟危坐,眼中 只有霙搂紧了桃子的景象,她展露出女警官那招牌的、令人信服 的、明亮有力的笑容,朗声说:“桃子、留下来吧,留在这个家里! 先留下来把身体养好,控制病情......桃子、会弹钢琴又会写曲子, 现在世道好了,有这样的本事很快就能自立......不要有什么担心! 桃子,我是警察,你会很安全,这里就是你的退路。”

你已经,有家了。

“......不要担心。”希美几乎神经质般、性急地一个劲作保证,这 夜深的静谧时分,她听见自己柔软的话音和霙某时柔软的话音共鸣!她的心跳得飞快,来回紧促地敲击着胸腔。她看见霙在对面向 自己轻点头,霙,紧张地握住了桃子的手。


御守的桃色被挤在二人掌心之间。

是的。

因为、温暖向往着温暖......因为、只有生命,才能延续生 命......这是「家」!她们仅仅,想要从无止境的“战争”中拯救桃子 濒危的命,给她一场暖和的春雨,给她一个桃花殷殷的、二十二岁 的春天,给她......未来!也许,未来有一天,她们会看见桃子在电 视机里,在哪个不得了的舞台上,穿晚礼服弹奏她自己写的钢琴 曲;也许有一天,小桃子会笑盈盈地带着温柔的丈夫,不远万里抱 着“小小桃子”来中野,在花开的时候......来桃花、樱花树的层层粉 云下与她们见面、叙旧。(和女孩子牵着手来也好啊,只要桃子喜 欢......)她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桃子的面颊、因岁月偏爱,而长 出......许多美丽、亲切的皱纹......

仅仅是因为这些,因为这些细小却伟大的“也许”......她们想要 代替“宿命”去“拥有”桃子......

想要、成为桃子的「母亲」。

桃子坐起来,茶发蹭得乱乱的,她抬起小手抹眼泪,愣愣地抽 泣,还打哭嗝,一切表情都生动极了,差点要把一眨也不眨眼睛、 紧张兮兮的希美逗笑了。

半晌,桃子才向希美展开了笑容,犬齿很俏皮,小巧的鼻尖点 着荧光灯的白光,有点傻气,眼尾红红的。小姑娘带泪的笑、那样 生动而柔美。

她点头、柔声答应说:“好,我会努力挣钱。”




三十一号大晦日。桃子大清早就爬了起来,希美睡得浅,又因 为保持着警察的自觉,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刚响起,她便醒了。望见 窗外天已蒙蒙亮,一弯白月的淡影、却依旧印在幼蓝色天幕上。希 美右耳听见呲呲啦啦的声音,还以为是进了贼,她披着霙的蓝梅花 纹甚平走出卧室,看见了桃子,才想起家里从此已经多了个桃子。

桃子大概是没看见希美,她披头散发,坐在自己和霙的书桌 前,熟练地为自己扎了马尾。希美静静看了一会儿,看她只穿白毛 衣,穿得太少了,也没开取暖炉,不断地呵着手。希美走过去,桃 子笑说,“早上好。”希美将甚平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小声问她在做什 么的时候,小姑娘刚好开始闷头捣鼓桌上的台灯。

想起她看不清,希美帮她按下了开关,桃子脸上、茶发上猛然 映上亮光,亮堂堂的,她仰头、快乐地说:“我要写信。”

额头上的伤口,好像已经没有再渗出血了。

“给小枫的?”希美心情舒畅,拿起她那沓粉红色的信纸打量, 趁着晨光,看见上面浅浅地印了樱花,“是樱花啊,好漂亮!这么多 张,真要写一万字?”

“不是樱花,是桃花!”桃子故意说,她恶劣地嘻嘻笑,然后一本 正经地摇摇头:“不,不只是小枫,要给很多人写信——小枫、姬宫 巡查长、香子、杰克逊、六本木卖便当的老夫妇,还有中学女校的 好朋友......很多帮助过、救过我的人。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我想和从前告个别来着......”

“那么多信,够你写一天的,眼睛可以吗?”

“嗯!没问题的!还有,希美姐姐和铠冢阿姨......我想要给你们 也写封信。”

“费那么大劲又寄回来?”希美笑了。

“嗯,这样才好呐,”桃子用两只小手呲呲啦啦地搓弄塑料小袋子 里她买来的十几张邮票,椅子高,她摇着两只悬空的小脚说,“邮 票——有好多花,有印樱花的,也有印桐花的,选哪张贴上寄到咱 家来呀?”

希美为桃子记得往事而微笑,不假思索地说:“樱花吧。”又好奇 地问,“还有什么花?能让我看看吗?”

“当然!”桃子兴冲冲的,将邮票全部倒出来,从白毛衣袖子下 探出小手指,用泛着桃红的指尖拨弄邮票,将它们细细码好在棕色 的书桌面上展示给希美,邮票崭新、光滑的表面,在灯下泛起暖白 色——樱花、桐花、紫藤花、富士山、茶花、银杏、梅花、百合 花、枫叶、桃花、乌鸦、大海。

一共十二张。

“哎呀,我很喜欢富士山!”希美眼前一亮,笑着说。

“那我单独写一封给希美姐姐咯!粘上‘富士山’!”

“不用了不用了,要寄给谁、你早都安排好了呀,况且寄信到我 手里怪矫情的。”

“可不矫情呢,这样才好呐!况且本来就是用不完的。”桃子强调 说,她向希美鼓了鼓两边粉白的小脸,然后笑眯眯地伸手上去,抚 弄希美舒展的、黛色的眉头,又捏捏希美温热的脸颊,欢快地说,

“......我可喜欢希美姐姐——我是特别喜欢谁,才乐意给谁写呢。”

“比喜欢铠冢阿姨还喜欢我吗?”希美脱口而出,说完立时脸一 热,觉得自己对桃子的问话越发怪异了——是同类的问题:你更喜 欢爸爸还是妈妈?


“我......都喜欢,”桃子很快便说了,说罢,脸蛋上方浮起了漂亮 的蔷薇色,她害羞般低头去,用后脑漂亮的茶色马尾和小半侧脸对 着希美,轻声细语时,睫毛颤动,眼尾桃色若合若绽,十分温柔,

“一样喜欢......特别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希美默了会儿,将手放在桃子的肩头上捏了捏,柔声问:“那, 大海那枚是给......”

“嗯,给妹妹......小海,让我给她挂电话、寄信,三四年了,做 姐姐的没有音讯,一通电话也没有挂过,一封信也没有寄过,小 海......会很担心的吧。我......绝不是个好姐姐的。”

“你是很好的姐姐,别这样自责,”希美安慰说,又想起些事, 笑道,“对了,桃子给我写信,我也得好好想想给你吹什么长笛曲 了——今晚值班回来,我大概就想好了,你在家等着哦。”

“好啊!我好期待!我等着!——啊,今天你要去值班啊?”桃子 用小手揪起她的衣角,波亮的双眸,眼巴巴地瞧着她,仿佛一刻也 不想将她放走,“......那我帮忙做饭,做年节菜,和阿姨一起、等你 回来看红白歌会。”

“嗯,”希美因她乖巧体贴的举动和话语心间柔软,她揉揉她的发 顶,“还有桃子的生日——桃子糖,买铁罐子装的,桃子的生日礼物。”

希美暗想,难得的生日、破戒多吃点糖也行,桃子开心比什么 都重要。还有,希美没说,希美就是喜欢不说——还藏了一个惊 喜:她已经预定了两层的奶油蛋糕,要从美观商店街的蛋糕房带它 回家,回家开门的那一刻,她会看到桃子来玄关迎接时那惊喜的表 情,这时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桃子糖的铁罐子来,她会乐滋滋地用双 手捧去,轻晃出喀啦喀啦的美妙响声,可以看见、霙就在她身后 的矮桌边坐着,露出了微笑......红白歌会后的零点时分,要点上二十二根蜡烛,等她许愿、吹灭,祝她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光是听见“桃子糖”,桃子就甜甜地笑了:“谢谢......希美姐姐。”

「 。」 ......

关闭
选择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