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二者都离我而去，最后空余一具躯壳.

晚饭结束，沐浴完毕，百无聊赖的曦汐回到客厅。

但是不晓得什么原因，洗澡的时候总感觉附近有什么人在悄悄盯着自己，观察四周之后却发现没有任何别人的踪迹。

这样的感觉令曦汐回忆起曾经看过的某部电影。

想到这里，曦汐不禁思索起来：自己会不会也和楚门一样，只不过是活在影视节目中，一盏任人观赏的花朵呢？

但她很快就嗤笑起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那样，导演的功底可有够烂的。

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曦汐伸手摸向电视遥控器，手指已经按在了红色的按钮上，可最后她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无事可做的这一时间里，曦汐靠上了沙发靠背，思绪也跟着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仔细想想，自己爱做梦的个性是不是该改改？

不，如果自己能将这爱做梦的性格贯彻到底，自己也不会跟他结婚，现在的生活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幻想已经失去的东西毫无意义，曦汐将遥控器丢到一旁，将视线转向摆在桌上的那个盒子。

慢慢揭开盒盖之后，首先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台附带着充电台座的对讲机。看上去有些旧了，试着按下开关后荧幕也不亮，不过充电的时候绿灯还会闪烁。

——除了对讲机之外，盒中还有其他东西。

那是一本小说。只是看着书角已经有些发白，卷页的破旧封面，曦汐的心底陡然生出一阵怀念。

那是全本的《星河物语》。

“所以小玲才会说本来就该是我的东西吗”，将书本取出，曦汐喃喃自语，轻抚《星河物语》的封面。

一开始，是我把这本书送给小玲的。最后这本书还是回到了我的手里。

已经不晓得有多久没再碰过这本书，只是这本书伴同着往昔的回忆，再次摆放在曦汐眼前时，一阵熟悉的温馨感再次涌上心头。

嘴上一直说着“心潮澎湃”，但在第一次邂逅这个不留遗憾的故事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时过境迁，那时的感觉已经被装进叫做遗忘的箱子，埋进时间的沙漠当中了。

关于那时的心情不知所踪，小时的记忆却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般涌来。

捡到我的时候，养父母已经三十有余，膝下无子的他们一直将我当作亲女儿来养育。

——时钟好像开始倒转。

这个名为家的方寸小盒中，过去发生的事在眼前跃动。

最后，时钟停了下来。下方挂着的日历被深黄的灯光侵染，微光金黄在日历表面静静反射，依稀可以辨认出1999这一数字。

白色的灯泡好像变作老式灯泡那种黄色，曦汐的三道影子映在沙发上。

三道……？

三道影子有着不同的形状，曦汐只觉得他们很熟悉。

2月15日，除夕当晚。

“爸爸，不是说好过年不要礼物了吗？”

独身坐于沙发中段，曦汐凭借着记忆复述出这段穿越了二十多年的话语。

“哪能没礼物，再苦再难都不能苦我家娃娃！你拿着，上回见你在校门口一直盯着看。”

身旁的影子这样回答。影子分明没有表情，曦汐却从那两道影子的面部读出了笑容。

父母下岗后，生活来源没了保障，可他们还是为我准备了新年礼物——如今回想起来，那礼物俨然成了喜儿的红头绳。

那是我得到这本《星河物语》时的事，而那时的喜悦，现在早已无法回忆起来了。

只是，到了看春晚、播到某部小品的时候，父亲面色狰狞的砸了电视，平复下来之后，出门默默抽着烟；母亲没有制止父亲，只是躲进房间里悄悄抹泪。

那段时间的日子只能用艰苦来形容，但他们还是为我准备了礼物。一本《星河物语》，一碗饺子——那道幻想以及父母对我的爱，那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所以在二者都离我而去的时候，南曦汐就已经死了，留存下来的只是一具被掏空的躯壳。

加入工作之后，连续四年，连续四年自己未曾回过家。每年父母都会多做一份年夜饭，自己却再没吃过。

一别四年，再次见面的时候迎接自己的却只有父母的尸骸。

曦汐发不出声音，只能盯着的老旧封面，眼眶下传来那阵酸涩令眼泪意欲夺眶而出——但曦汐还是没能落下眼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曦汐不记得了，回过神来之时，她已经一滴泪也落不下来了。

.

.

曦汐将《星河物语》收起来，在床上躺下。不经意间打开手机，闪烁的手机萤幕诉说出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点这个事实。

输入密码，余额数字向着“0”更进一步。这样的生活刚开始的时候，看着这些数字的曦汐总会有种想要流下眼泪的冲动，可到了现在，身体里只有被剜去一般的空洞感。

就算心中再怎样空洞，没有勇气自杀的我也依旧要照常迎来明天的太阳。

到了这时间，自己也该睡了——

“对了，对讲机。”

睡觉之前，曦汐突然记起了小玲的另一件珍宝。

自己将对讲机放在房间里充电之后就再没有动过，如果只是没电，现在应该已经能正常使用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曦汐在床沿坐住，拿起之前放在床头充电的对讲机，屏幕果真亮了起来。

曦汐在工作中接触过对讲机，大致了解使用的方法，但也只限于基本的使用，对其他操作则是一窍不通。

按下左上角的按钮，发现这个对讲机只保存了一个备注为“夏”的频道。

小玲把这个留给我，是想我试着呼叫另一边的人吗？不晓得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曦汐按下侧边的按钮，对讲机立刻发出噔噔咚的声响。

过了一会，声响停下，接通成功了。

“另外一边有人吗？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

将对讲机贴近唇部，曦汐讲了这样一句稀松平常的开场白。

到了这时候，曦汐却蓦地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傻眼。将通话时间定在半夜是否招人厌烦这一点先放在一旁不谈，就单说这通对讲接通之后自己又该说什么？

只是因为在夜里脑袋犯浑，就凭借这股浑劲打出对讲。可回过味来仔细一想，自己不就是单纯的在扰民吗？！

一会应该怎么回答对方？这种情况不管怎样回答都会尬住的吧。

曦汐这样思考着，另一边还是迟迟没有声音。

等一下自己该怎么回应对方？曦汐纠结于这一点，可她所担心的事并未发生，曦汐等了许久，另一边依然沉寂着，听不到任何回应。

“没有人吗？也好。”

避免了尴尬场景的出现，曦汐吐出一口气。

“今天，我又一次尝试自杀了。不过因为我是个胆小鬼，今天我也没死成。”

也许自己的脑袋还是没能从深夜的犯浑之中清醒过来，曦汐继续说了起来。

“小时候，我曾疯狂的迷恋一个故事。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那是那是地球的女孩与异星的王子的恋爱故事。遥远的王子用独特的电波，向女孩子传达出爱的讯息。”

自己冷不丁的说什么胡话？脑袋和身子好像分了家，哪怕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完全没意义，嘴巴还是自顾自的讲着。

“虽然说着很幼稚，但我依然期待起长大之后可以像小说里那样遇到自己的王子。那个故事真的让我心驰神往了好一段时间。”

也许，自己只是想对什么东西宣泄一下吧。

“但是，长大后的我却抛弃了曾经的梦想，在那之后又经历了很多事。如今的我……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我才会打算自杀。

之后，我会每天讲述一段自己的故事……权当是发泄了，反正也没人在听吧，晚安，好梦。”

对另一边没人的对讲机说了一大串不知所云的话，曦汐重新躺下。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曦汐的脑袋宛似一架没了发条的八音盒般，完全没有转动，仅是凭借胸口郁闷的感觉念出那些话而已。

每天向着对讲机发泄心里的郁闷啊。

曦汐偏过脑袋，今天她没有拉窗帘，凝望窗外沉寂下来的小城夜景。虽然和平时没什么太大分别，但今天的月光似乎格外明亮，证据就是那一缕透过窗棂，洒进卧室的皎洁。

自己将电波扩散了去，另一边是不是也会有一位接收到电波的少女呢？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吧？自己好像有些太沉迷于这个故事了。

嘴上这么说着，但曦汐还是隐隐感到期待。

如果明天可以早点到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