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完结]【重案六组】《牺牲与救赎》(2016.03.05更新于#326)

第20章 无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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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都不在啊?”季洁打开六组办公室的门,却发现组里空空如也,几乎所有人都上案子去了。说“几乎”是因为,某人还留守在家里。“嘿,什么叫都不在啊?这不是还有我呢嘛。”孟佳一阵风儿似地跑了过来,顺便在季洁的腰上揩了把油。“老郑没来么?”季洁狠狠瞪了孟佳一眼,阻止了她继续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老郑?老郑刚才还在这儿呢,”孟佳左顾右盼了一圈,凑近季洁问道,“怎么,有案子啊?”“哎,来了,谁啊,什么事?”说曹操曹操到,老郑一手拿文件一手拎着手机,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办公室。“哎呀行了行了,我打的。”季洁挂了座机,说道。“咳,什么事?”“哦,我刚刚上你办公室找你去了。”季洁说着话,眼角却瞟向了孟佳,老郑立马心领神会。“哦哦哦。来,孟佳,劳您驾,跑一趟,给我来俩煎饼果子,要俩鸡蛋的。”“行行行,”孟佳看了季洁一眼,“我回避,回避。”无视老郑敷衍客套的感谢,孟佳径自走了出去。聪明如她怎么会猜不到季洁是为了什么。除了王显民的案子,还有什么能让季洁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两眼放光。孟佳甚至能够猜到,季洁和老郑他们一定在王显民那里安插了自己的人。孟佳觉得奇怪的是,当初季洁还曾让她帮忙做一些和王显民案有关的资料整理和研究,然而当她和季洁愈发熟稔、愈发亲密之后,季洁反而将她和王显民案完全隔离了。即便是主要做内勤的李少成和张静,现在对王显民案的熟悉程度,都要远胜于她。孟佳知道王显民案是季洁的心病,可是,她对于那个心病的秘密,一无所知。“别看啦,赶快拿好吧。”煎饼店的老板第四次把袋子里的煎饼朝孟佳晃了晃。这姑娘真有意思,老板心想,第一次吃煎饼吧,看我摊饼子得老出神啦。“哦哦哦,谢谢啊。”孟佳这才回过神来,接过了煎饼。“好吃下次再来啊。”老板招呼道。而孟佳只是匆匆朝她笑了笑,便赶忙往回跑。

“这事儿,你还是准备一点风都不透给孟佳?”谈完了老莫来信儿的事,老郑又开始关心起了王显民案几位核心的办案人。对于王显民的案子,老郑给了季洁相当大的自治权,然而他完全没料到季洁会把孟佳排除在外。这不能解释为季洁排挤同事,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但毕竟王显民的案子前期孟佳付出了很多,季洁把孟佳完全排除在外,无论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大过去。季洁只是双手撑着脑袋,摇了摇头。“我没想要把她排除在外,”多年的搭档,季洁知道老郑担心的是什么,“她该参与的案子,她想赖都赖不掉。就说这次老莫来信说听到枪吧,如果这王显民真要有什么动作,六组所有人,从布控到抓捕,所有人都得上。”“那……”“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季洁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可你到底不想让孟佳知道什么?王显仁的事儿?这些她只要有心去查,都查得到啊。档案馆那边还问我,你们六组有个孟佳,老是调王显仁的卷宗,是要干嘛。你看看这……”季洁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老郑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在吃晚饭的时候,孟佳也会旁敲侧击,询问她一些王显民案的情况。可季洁像是打定了主意,她认定只要孟佳知道的越少,她受到伤害的可能性也越低。她用一种执拗而不被人理解的方式,保护着孟佳。“老郑!”孟佳拎着一袋煎饼回来了。“哦呵,谢谢啊。”老郑接过煎饼,回头看了眼季洁。他们两个都没谱,对于刚刚的对话,孟佳听到没有,听去了多少。“多少钱?”“算了吧。”孟佳白了老郑一眼。其实谈话内容她倒真是一点没偷得去,只是看两人的形容神色,孟佳已认定了谈话内容必定和她有关。她鼓起腮帮子,满脸不开心地朝季洁走去。“行了,别不开心了,我当年刚进六组的时候,连给领导跑腿买煎饼的机会都没呢。”季洁看到孟佳,没来由觉得舒心,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帮孟佳拢了拢额角被风吹乱的头发。刹那间的重影出现在季洁眼前,就像一阵异样的电流击中了她。有那么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季洁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把手缩回。孟佳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她只是安然地享受着季洁的特殊服务,直到这番宁静被电话铃声打破。“孟佳,我是陶非。你立刻出发赶往六合桥,追踪、拦截一辆无牌照的红色精灵。”“明白!”孟佳挂了电话就准备往外走。“谁啊什么事儿?”“陶非,让我去追辆车。”“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季洁说话间便准备和孟佳一起走,谁知老郑又折了回来,这回还带着一个人,刘欣。“哎哎哎,干嘛去啊?快快,她说有重要情况要汇报。”老郑拉着季洁的袖管,拦住了季洁。“这……”季洁看看孟佳,看看老郑又看看刘欣,左右为难。她担心孟佳一个人去拦截嫌犯不安全,同时她又十分希望能从刘欣那里获得王显民的情报。“没事儿的,季姐,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孟佳朝季洁露出一个大大的甜美笑容,眼神恰好却和刘欣的对上。强压住心底难以抑制的轻蔑,孟佳轻轻朝刘欣点头示意,随即便离开了。季洁望着孟佳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失落与不安。

孟佳紧盯着前面开得歪歪扭扭的红色小轿车,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她的记忆中,自己第一次上路就在农村的土路上开到了八十迈,比这位可是强太多了。“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孟佳接通了手机。“孟佳,我是季洁,开那红色车的正是陶非他们要抓的谢天宇,”从季洁的语气和称谓中,孟佳能感到对方心急如焚,“他身上有凶器,你必须马上停下来。”孟佳并没有照做,而是加大了油门。“哎,季姐,你不是和那个刘欣在一块儿呢吗?”“她早走了,什么有用的都没说。不说这个了你赶紧把车停下!”“哎,季姐,我可以超速吗?” “不可以!你不能让他发现你。不能跑到他前边去,听见没有?”季洁只感到自己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哎,可惜啊,好不容易有一次可以超速开车的机会。”孟佳反而愉快地笑了。“孟佳,你听我说,谢天宇不会开车,他逃避追捕很有可能作出过激行为,伤及无辜百姓。所以你必须现在立刻马上把车给我停下!”孟佳一脚猛换到了刹车。是的,她是警察,所以她必须要照顾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无辜的路人。 “我已经停下了,我跟丢了。这儿是小堡路口朝东,正断路施工呢。”“好,知道了,你别挂电话,等候命令。”“这谢天宇可能去燕郊。”李少成看着地图,若有所思地说道。“燕郊?咱们可不能在去燕郊的所有高速公路上都设卡啊。”老郑又犯了难。“那也不能让孟佳单枪匹马手无寸铁去抓捕谢天宇!那太危险了!”那种失落和不安愈发强烈。孟儿,你不能出事,你不可以出事。“这孟佳要是受点伤啊,又是我的事。”“你看你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你有没有关心过孟佳的安全?!”那股不安终于化成一股怒气,直指老郑。孟佳不能受伤,她不可以受伤。因为那并不是老郑的事,而是她季洁的事,是那个季洁和爱她的人,都无法摆脱的魔咒。老郑看着季洁狂乱到近乎失焦的双眼、剧烈起伏的胸脯,沉默了。二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中,埋藏着他们都不愿意去触碰的、密不可宣的伤痕。“季姐,谢天宇又出现了。”打破沉默的,是电话那头的孟佳。“季姐,他停下来了,看见我了,好像一直瞪着我。”孟佳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紧握方向盘,两眼紧紧地盯着对方,不敢有丝毫松懈。“咱们警车呢?赶紧去增援啊。”老郑命令道。“你没听见啊,那条路断路施工根本绕不过去!”季洁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耳膜中,唯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孟佳,我命令你,”老郑看了看季洁,最终下达了命令,“快跑!”心跳声戛然而止。季洁被吓到了,然而同时,她也安心了。孟佳放下了手机。正当她准备弃车的时候,她看到一位中年妇女推着婴儿车正在横穿马路。“糟了,可千万别过来啊。”这是老郑和季洁他们听到的,孟佳最后一句话。孟佳感到一股血气直冲丹田,她体内每一个充满战斗力的因子都在雀跃鼓舞着她。抓住那个开车开得歪歪扭扭的家伙,畅快淋漓地抓住他,给他点厉害瞧瞧。就算我不是警察,你不是嫌犯,我也要抓到你。加大油门,换挡,紧握方向盘。孟佳的双眼里喷射着强烈的欲望与坚定的意志,那种欲望或许比性的渴望还要原始,还要久远——那是生存的欲念。谢天宇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被孟佳的车速吓住了,还是在孟佳强烈的意志面前怯退了。角斗场,站到最后的未必是拥有最强力量的人,但永远是对恐惧最无知的那个人。季洁只听到急刹车时车轮碾压路面的刺耳声响,以及一声轰鸣般的撞击。“孟佳!孟佳!孟儿!”没有人回答她。她的心沉到了谷底,除了空洞的风声,她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等她再回复听力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手术室门外了。孟佳是交警队的同志送过来的,而伤势的详细情况,只有手术医生知道。季洁怔怔地望着那扇沉重的门上腥红醒目的“手术室”三个大字,刹那间又没了呼吸。排山倒海的记忆碎片涌进她的脑海,睁眼,闭眼,闭眼,睁眼,挥之不去的是脑海中漫天飞舞的鲜血。她狠狠地瞪着郑一民,后者则识趣地避开了季洁的眼神,季洁随即转头望向陶非。面对季洁那双燃着狂怒之火的眼睛,即使是素以硬汉著称的陶非,此刻也感到害怕。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季洁,也从没见过,如此强烈的情感。“你们不是去增援了吗?增的什么援?这是帮医院增援呢吧!”孟儿,你不能死。“都说了断路施工!不会从四环绕吗?第一天在北京开车?啊?!”孟儿,你不能死。 “有这闲心修路!不如以后破案卖力点!少他妈出现拘捕这种破事儿!”孟儿,你不能死。 “那刘欣他妈什么东西!以后她的事儿爷我不伺候了!谁爱理谁理!”孟儿,我的好孟儿,你不可以死!“季洁!够了!孟佳又不是为了保护季然!就算是又怎么样?该保护还是得保护!该牺牲还是得牺牲!谁让她是人民警察!”郑一民终于忍不住出声吼道,捅破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一语道破了只有他和季洁知晓的秘密,季洁发狂的真正原因。他知道,季洁一连串的质问,其实无关乎质问,而只是毫无理性可言的发泄。他知道,她不在乎答案,她也根本不需要答案。他也知道,孟佳的事故会让季洁回想起白羚的过逝,揭开他们心上那层他们都再也不想触碰的伤痕。但他不知道的是,季洁真正执着的只有一件事,孟佳不能死。孟佳不可以死。“她首先是个人!”怒火被汹涌的悲伤替代,化作泪水,和白羚的鲜血一样流淌着,怎么止都止不住。看到季洁这样,老郑早已自悔失言。他正想出言补救,季洁早已转身离去,留下手术室前面面相觑的六组众人,留下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孟佳。将脸深深地埋在掌间任泪水肆意地流淌,季洁似乎感到自己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哭过了。上一次哭到不能自已,好像正是因为白羚的离去。白羚……自己真是自私地过分啊,季洁一边哭一边笑。对孟佳的生命执着到近乎疯狂,其实在意的也还是自己,自己内心不敢面对的情感,自己似乎逃脱不了的宿命的诅咒。自己仅仅是想用孟儿的生命来证明,她们这些用在生命保卫人民的警察,也可以去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自己仅仅是想要证明,这样的爱,不会为她们招来可怖的毁灭。她仅仅是想说服她自己,爱上她季洁的女人,不会惨遭死亡的厄运。她只是,不想让她的孟儿离开……泪水不断地涌出,像是一股温柔清甜的清泉,逐渐浇熄了季洁心头的怒火。心底某个地方萌动着的强烈渴求,像是心电感应般从孟佳的心中,传递到季洁的心里。和孟佳相同的渴望,渴望着孟佳可以活下来。与白羚无关,也无关乎警察的宿命,想要孟佳活下来的心情是如此纯粹,纯粹到融化了季洁脑海中漫天飞舞的鲜血,穿越了对白羚死亡的执念。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季洁再度回到了手术室前。“咳呀你可回来了,我都不敢去找你。”老郑怕季洁看到手术室前人去楼空会胡思乱想,故而一直在原地等季洁回来,因为他也相信,季洁终归会回来的。“那孟佳啊,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被气囊撞得晕晕乎乎的,路还没走稳呢就想当英雄,一个人去逮捕谢天宇。”老郑的语气里,满是抱怨。“那怎么会送手术室?”“脑震荡呗!”老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俩根本就是一个样,雷声大,雨点小。“那谢天宇被她撞得血肉模糊的,她想去背他,结果也弄得浑身是血,俩人一块儿晕那了。边上还那么老长一刀,搁谁谁不以为她也重伤啊。”“哼!”季洁没好气地白了老郑一眼,“那她现在在哪儿呢?”“转普通病房了,我带你去。”老郑眉开眼笑地指着路。看到老郑这样,季洁也笑了出来,她终于能够相信,自己的勇气。病房里,几乎恢复元气的孟佳正眉飞色舞地朝六组同事们讲述着她的英勇事迹。老郑正想上前提醒孟佳季洁来了,季洁示意老郑等等,自己则津津有味地靠在门把边,一脸宠溺地看着手舞足蹈炫耀着的孟佳。孟佳说着说着,一转头余光扫到了门边,她停了下来,病房里的嘈杂声也同时消失地了无踪影,所有人都扭头看向门口。“哎?怎么啦?继续呀!”季洁笑着打趣道,眼睛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孟佳。“季姐,你来啦。”孟佳说道。接收到了季洁眼中的讯息,孟佳也回以一个了然的笑容。她俩有一种共同的感觉,就好像彼此是长征了几万里的战友,终于顺利会师在了漫长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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