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希鞠南】Glory Dogs|光荣之犬

第4章 Part 11-12

本帖最后由 silayloe 于 2017-4-3 01:04 编辑


*“只有亲妈才能欺负你”之章……*经楼上一说,这篇文在我心中都快变成都市白领恋爱故事了…《坐我隔壁间的暴躁上司》《霸道医生爱上我而且她还是个富二代》all that jazz(喂







11

作为候补执行官的正式工作才开始那么几天,果南就已忙得头昏眼花了。

从早上开始到傍晚,她都按照监视官指示在证物储存室更新档案编号和上传大量琐碎又无用的案件线索数据,这都是被积压了好几年的文书工作,属于那些几十年前就在电子墓地中沉寂了声音的受害者和至今仍然逍遥法外的罪犯。夜里,她便跟着值班的优木杏树学习鉴证电子工具操作和基础的证物分析知识,虽然东条希更精通于案发临场分析技巧,但频繁的部外支援申请使她几乎没留过在指挥室。最后一次见到她,已是在两天前的深夜,当时果南正顶着黑眼圈自鉴证课中走出来,却撞见对方和另外两位陌生的监视官一同在五楼的玻璃长廊上大声辩论着,拿着黄色的文件袋眉头深锁。

她避开了诸位长官,经过视讯室门外,从另一边的通道走到西翼。

却远远看到,走道尽头冰冷的第四综合分析室的大门,仍在紧紧关闭着。



——该说是幸运么。

果南从金属门上移开视线,慢慢走向熟悉的楼梯。

那个棘手又烦人的金发分析官,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碰到过了呢。




雨季里一个难得的晴天。正是休息时间,果南独自站在防火楼梯平台处吃速食面。


一股甜丝丝的烟味却在此时不请自来。



“你怎么还在公安局里啊?”

小原鞠莉不耐烦的声音紧随在烟味之后响起。

“还好死不死的成天跟我抢地盘,这栋楼那么大你去哪不行,非要来跟我作对吗?你烦不烦?”


果南只好悻悻地回过身,捧着杯面,捏着塑料叉,盯着小原愠怒的脸孔,还有她的白衣、恤衫和牛仔短裙,嘴里犹豫地咀嚼了一下。


“我站这里就有那么碍着你吗?”她把食物咽下去,问。


“实际上我现在就想把这他妈的烟插进你的面里。”鞠莉冷笑道。“我不管你完事了没,现在就给我滚。”


“我要是偏不走呢?”

果南拧紧双眉,拿着她的海虾赤贝裙带菜杯面站得正气凛然,嘴边还站着酱汤:

“难道你还想揍我么?就不怕我向首席监视官告状?”


“像你这种屁事不懂的愣头青还敢用东条希来压我?”又一声冷笑:“她才是那个要看我面色行事的人呢,臭小鬼。”

果南砸了砸嘴:“那就怪了,明明你上次才说自己被两个监视官挟持在公安局里,好让你家对她们千依百顺。”


小原鞠莉怒视着她。“这不关你的事。”


“听着,我不是想跟你吵架的,再说像这种小问题——”果南环视了一圈她站着的钢铁平台,耸耸肩说。“解决的方法多得是嘛。”

果南迈开脚步,一只脚踏在台阶上,一只脚在平台上作出要走的姿态,她的语气试探而谨慎,仿佛在引诱野生动物走出洞穴:

“我坐楼梯,平台归你;我安静地吃,不会烦你,我也不怕烟。”


像是想印证自己的提议,她又踩了踩台阶,双脚都移了下去,背过身,坐在台阶上,身体仰后,冲着对方继续声明这份诚意,口吻耐心又温和,如果不是小原当时的表情过于寒气逼人,说不定她会当场说个渔民笑话。

“这样总可以了吧?”果南说。



“所以你就是个连人话都听不懂的弱智。”

小原鞠莉把烟头丢在地上,冷笑着踩灭了它。

“自己玩儿蛋去吧,白痴,你爱找死,你爱做执行官角色扮演,你爱把自己的未来卖给一个曾对你的家人举起武器的残忍监视官,我都不拦你,只要你以后在医院死不瞑目时别后悔现在作出的决定。”



鞠莉的斥责有些刺痛了她(奇怪的是连会觉得刺痛这件事本身也让她刺痛),果南马上跳上平台,扒着门框大吼:“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原鞠莉却头都不回地走远。她又喊:

“给我回来!”

然而金发分析官的脚步没有丝毫减慢,一声接一声的叫喊回荡在走道里,那人穿着白衣的身影却在转角处消失了。






五分钟后。公安局七楼天台。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把那个兔崽子给我从六课赶出去?!”

小原鞠莉迎着正午的太阳,在铁丝网前对着手上的表形终端咆哮,怒气和滚热的阳光让她白皙的肌肤泛出了些许潮红。


“很遗憾,看来那位潜水员小姐暂时是不会走了呢。”

虚拟屏幕上传出东条希平板的声音,她正在跟随一课行动组出外搜集一宗游乐场弃尸案的证据。视讯栏显示出她驾驶中的样子,阴沉的脸孔上夹杂着一丝焦虑和紧张。


“你主动要求她留下来的?”小原鞠莉冷笑:“你这个混球谋杀犯居然无耻到对受害者家属提出这种要求?”


“刚好相反。”东条希在屏幕上失真为青灰色的眼珠盯向了这头的方向:“是她来跟我说自己要留在这里,她希望成为一个优秀的执行官。”


“她要是你知道你在内浦的所作所为就他妈的根本不会说出这种话!”


“早在十二天前,我已经把她设定为资料库访客,她可以搜索阅读所有与内浦事件相关的文书,我也没有给自己的检讨报告和心理检查书设置搜索权限。所以,她都知道。”


小原鞠莉愕然地瞪大了眼。


“关于那件事,她什么都没说,一句责问都没有。”东条希坦诚道:“她只对我道了谢。”

“道谢?”小原几乎想尖笑出声。“你真他妈的是个洗脑天才,她有什么必要对你道谢,难道你给她挡子弹了么?”

“她提出了一个协议。而我答应了。”


“她说了什么。”小原鞠莉咬牙切齿:“你这该死的,居然连这事都敢瞒着我。”


“总的来说就是,她希望自己家庭在内浦事件中遭受的伤害能得到应有的补偿。”紫发的监视官如实相告。“所以我接受了。前提是她能达到自己承诺的工作表现。”

“说到底你就只是想把她当作免费劳力。”小原用力拍了一下铁丝网,“冷血的恶魔。”

“谢谢称赞。”

“她要什么补偿!告诉我。”

“想知道直接去问松浦啊,我现在可是很忙的。”监视官哼了一声。

“那用不着你了,混球。”小原讽刺道,“我现在就去找爸爸出面搞定这件事,我就不信满足了全部要求她还不肯走。”


“你还不如直接把她的色相值逼到180来得直接。因为那份协议成立的前提是,她能保持心理指数低于这个数值,要是违反,不用你说,我都会直接把她遣送回矫正设施的。”监视官呵呵一笑,语含嘲讽:“怎么样,我是否还有那么一点身为六课长官的职业道德?”


小原却被激怒了:“你疯了吗?这个数字有什么约束力可言!你这等于说她不用治疗了,直接申请成为执行官不得了!”


“谁知道呢。”东条希大力打转方向盘:“来了这种地方,大家都只能靠理性去保护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受影响。难道在正常社会中,在那些看似干净的隔离措施里,正常人们就不会变成潜在犯,潜在犯就必定能痊愈康复?”

她反问道。

“这些成见有多荒谬,对于已经被隔离八年的你来说,不是最清楚不过了么。”


这番话让小原的心脏一阵绞痛。

白热的痛疼像电流一样在她的喉咙里作响着,逐渐汇聚为怒火烧遍了她的全身——


“好,我明白,反正在你和他们眼中,我就只是一个没药可救的罪犯而已。”

小原压抑着愤怒,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但那混账明显跟我不同,她还有救,才更要尽早被转移出去啊。现在这种罪案高发期,让她留下来接触公安局事务只会增加受污染的危险而已。相信你还没忘记那时因为一课的突击意外,绚濑绘里心理指数紊乱至差点被强制入院的事吧!”



“那孩子不会有问题的。”

东条希打断对方的话。

“就像我当初恳求你爸爸让你考取医师资格,进入公安局成为分析官一样。我至今相信,让潜在犯们离开笼子,参与到肮脏浊世的运转中去是唯一能使他们找回自我的方法——”


“就算死,也要死得像个人啊。”



“够了。给我闭嘴。”小原低吼起来。


东条希没有做声。

屏幕左上角的影像里,分析官嘴唇紧抿,怒气冲冲,眼神里演变着激烈的情感,划过前额的细长眉毛严厉地挤压在一起,浅色头发在蓝天的背景下飞舞,如此的桀骜不驯,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希不安地抓紧方向盘,在斟酌着,在沉默着,也在等待着。此刻无声的对峙里,她仿佛能听到弥漫在终端设备深处的嘶嘶的静电噪音。


“如果我今晚还能活着回来,我会去分析室找你。”希打破沉寂。“这两天可能又得让你加班了。对不起。”



“不许对我说那种话。”小原鞠莉狠狠地插嘴,手却突然发起抖来。“你只是去现场勘查而已!别以为自己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啊,蠢货!”


“没办法,我不得不预想一个最坏的结果,毕竟今天的占卜结果太糟了啊。是死神呢。”希说。


“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心神不宁过。说不定,这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了,鞠莉。”


小原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再见了。”

东条希哀伤地冲着屏幕一笑,中断了视讯通话。





12


一星期后,松浦果南从优木杏树处得到消息,经过治疗,东条希终于从深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每日早上都会有一小时的访客探护时间。

吃完早餐后,她就跟着上司前去治疗部的大楼,抱着优木给的一盒巧克力,忐忑不安地登上了直落电梯。


当天的事故来得很突然。就在东条希现场取证结束,正要从新宿返回的路上,一辆被盗的四轮卡车撞向了她当时驾驶的警车,不足十秒,另一辆经过防弹改装的小型轿车从车尾处再补一撞,直接把稀巴烂的警备车推向了交通灯柱。事发后,肇事车辆马上逃走,隔天被发现双双遗弃在郊区一处废弃的地下车库里,车上连一点指纹、毛发或衣物纤维都没留下,仿佛驾驶着它们的是一群幽灵。



“希还是那么幸运啊。”

优木杏树用一声口哨打断了果南的忧思。

“你知道上几位被人这么对付的监视官最后怎么样了?一个干脆死了。一个全身多处骨折、烧伤、内脏破裂,在医院躺了整整半年,至今还在进行躯体复建。哪像她,只是脑震荡,估计月底不到又能返回岗位了。”


“这都算幸运么?”……该是倒大霉才对吧。果南低声咕哝道,低头看着巧克力包装盒上的绸带。蓝色的指示灯在余光的角落处闪烁着,她们到达了十三楼。


通过生体检测和基础消毒,两人踏进了东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病房。


然而让果南吃惊的是,小原鞠莉居然也在那里。


她正坐在床边,抓着病人的手,屈着身体在诉说着什么。仿如祈祷,又像是在忏悔。

方向原因,果南看不见小原的脸,只知道对方正用一套她听不懂的语言在说话,嗓音低沉而温柔,绵密又虔诚,柔软得让候补执行官以为这是在歌唱。




“Ciao~”

发现了新访客。头上打着绷带的东条希,举起她唯一完好的左手,朝门口的两位客人问好。她的右手,从肩膀开始到手腕,都被一台精密的促细胞生长创科仪器覆盖着,看起来就像安装了一只形状古怪的义肢。


听到有人进屋,小原鞠莉马上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抓着烟盒和火柴盒走了出去。经过果南身边时,在空气中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香烟和柑橘香水味。



优木杏树慢悠悠地穿过房间,看着希狼狈的样子,啧啧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金色的小盒,那是上月初发售的迪奥815号液态唇膏。

“虽然拿自己的性命来开赌的做法很蠢,但这次还是你赢了。”


“别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嘛,下次我可能就会输了哟。”东条希勉力冲优木露出笑容,然后看向站在后面的果南,歪了歪头:“果南酱也来了啊。”


“……那个,恭喜你顺利康复。”蓝发的访客局促不安地道出事先准备好的开场白,手上端着那盒巧克力不知如何是好。


她嘴里发干,思维停滞,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紫发监视官苍白病弱的脸容和身上受伤的惨况,是的的确确吓到了她。

鼻子上的氧气管。右手戴着的促生仪器。缠在左手臂上和头上的绷带。发干苍白的嘴唇。没有血色的脸孔。虽在微笑、却遮掩不住被病痛夺走了大量生命力的表情显得单薄空洞。

现在的东条希,与昔日在办公室与人油嘴滑舌的机巧女性是天壤之别。

并且,这肯定也不是短短一个月就能彻底康复的情况。


察觉到对方尴尬的眼神,希适时地开口了:“坐下吧,我是有事才找你过来的。”


果南讶异地眨了眨眼。

优木这时到外面接了两杯水进来,跟她一起坐在了床边。


“虽然现在快是快了点,但我早上跟优木桑稍微聊了一下。”

两位监视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希继续说。

“既然你已能高效处理旧案文件,也在学习鉴证理论了,我就想,不如从今天开始,你就调到第四综合分析室,尝试参加近期案件的分析工作吧,当是学习也好。”


“等等,第四分析室?”果南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确定是那里没错?”


“有什么问题吗?”优木杏树困惑地问。


果南吞吞吐吐:“但是那间分析室已经有主人了啊。”


“我又不是要你跟鞠莉挤在同一张椅子上办事。”

希有气无力地挤出一个苦笑。

“那个房间有条通道直达夹层的鉴证小间,你就在里面工作,先帮忙处理交通录像和无人机摄录回来的影像,那里的电脑系统是和分析室那台相连的,你可以获取资料库即时更新的分析结果,同时也要自己找出的疑点反馈过去。”


果南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卷宗的话我待会就提供给你,回去之后马上开始吧,单这件袭警案背后牵涉到的政治人物都够我们烦的了。”优木晃了晃手上的水,无可奈何的眼神扫过东条希平摊在床上的双腿。“连你都这样了,公安局更是没什么人能用了。”



东条希的眼神陷入空白。她低头看着自己病号服,摇了摇头。然后往后靠,贴在枕头上,轻呼出一口气:“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还是先安心把伤养好吧。”


聊过几分钟,优木杏树起身,示意果南与她一起回去。巧克力盒和唇膏盒齐齐摆在床头柜上,像一对等候被领养的孩子。


然而房门先于她们离开之前打开了。一位金发的、果南很熟悉的监视官站在了门外。

是绚濑绘里。


她们三人打了照面。对方脸上的憔悴和冷淡震惊了果南,就像是一匹独狼刚从冰天雪地里归来,却发现珍贵的藏身之所惨遭毁灭后会表现出的彷徨和深深的无助。



这时床上的东条希轻轻抬起手,向新的来客招了招。


“绘里里。”她微笑起来——“到咱这儿来。”


茫然的面具破碎了,绘里拖着脚步走了过去。没有说话,没有流泪,也没有哭叫,她只是像刚才小原所做的那样,朝那只苍白的手慢慢屈下身去。


门关上后,果南才意识到,原来优木杏树让她带来的巧克力,并不是送给伤者,而是给刚才那位痛苦的金发监视官的礼物才对。




12

每日饭点一到,就是松浦果南最头痛的时间。

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不想在分析室里遇到小原鞠莉。

一想到自己将被迫从鉴证小间里摸出来,到食堂用完餐再折返回来工作的前景,她就深深苦恼了起来。



傍晚,她警戒十足地从通道自动门里探出头,屏息观察着外面诺大的分析室。

万幸的是,即使有些屏幕仍在亮着,烟味也没有彻底散去,可小原并不在这里。


证据就是,分析官常穿的白大衣正搭在办公椅背上,她使用的咖啡杯,也清洗干净放在了简易茶水间里,烟灰缸已经清理过了,可见垃圾桶里有数量惊人的烟头和几只烟盒,还有零食袋,榨干了汁的柠檬片,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收银便条、速递单据、废弃的化学鉴定表等等,让她惊讶的是,居然还在速递单上发现了调音纸这种奇怪的东西。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自中午从监视官处得知小原鞠莉十二点开始都要跟随一课的警官出席搜查会议后,果南便放心大胆地把第四分析室内的家具、摆设、电子设备,日常用品,乃至废品箱的内容物,都里里外外一丝不苟地检查了一遍。

这种小偷似的行径想起来都让人脸红,但她实在阻止不了自己这样做。

不管是基于警戒危险的本能,还是一种不该出现的好奇心,她认为自己都要把这个房间的结构和储存品都摸得一清二楚,不然就难以安心。


公安局,写字楼,公寓住宅区,现代社会的供人居住生活的每一座高层建筑,都像是一个个洞穴所组成文明聚合体。

而这间第四综合分析室,毫无疑问,在其中肯定是比较没人情味的一类了。


昏暗的环境,冰冷的屏幕,浓郁的烟臭,凌乱的书籍,铜壶里发黑的咖啡渣,沙发上扭成团的毛毯,再加上一位板着臭脸、尖酸刻薄、愤世嫉俗的女主人。真是烂到地心的搭配,使这里处处充满了狂躁悲观的颓丧气氛。冷色电子射线已经催人焦虑,与那个分析官共处一室就更是灾难了。

如果要选出松浦果南在世上决不想再踏进第二次的地方,这间分析室绝对会名列前茅的。


问题就是,从今天起,她就要成为这里的常客了——虽说仅仅是出入路过——一想到日后将无数次遇见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睛,那些脏话百出的热嘲冷讽,果南就不禁为自己多舛的命途而神伤。



草草用鱼块咖喱饭对付完晚餐,又灌了一瓶草莓牛奶下肚,到花园散了二十来分钟的步,果南就重新回到她的工作中去了。

幸运之神似乎一直在眷顾她,当分析室的大门滑开,里面还是没有金发分析官的身影。



松了一口气之余,果南又开始狐疑地打量起办公椅和桌子上的物件。

室内物品的摆放角度跟离开前完全没有分别,果南不在的半小时里,小原鞠莉肯定没有回来过。

那她会在哪里,难道是回宿舍了?


“啧,管她呢。”那种讨厌的女人。

她扭头钻进了鉴证间。




步出分析室时已是夜晚十一点多了。


走出大楼,夏季凉爽的晚风扑面而来,唤醒了候补执行官昏沉的头脑。

从五楼往下远望,可以看到橘色的灯火从楼底蔓延到广阔的喷泉花园,零散地组成一个三层同心圆的图案,笔直伸向远处沉默在夜色中的宿舍区,在那后面,便是早已熄灯的执行官新型训练场了。


她寻思着接下来如何度过睡前的时间。她得回宿舍,热热身,做三组简化哑铃运动。早上已经完成常规长跑和器械锻炼了,但夜里还得进行拉伸,如果能游个泳就最好了,可她是不会再踏进那个玻璃房的。

果南步下防火楼梯,掌心拂过铁扶手,一边走一边抬头远眺夜空中的北极星,冷白的灯光照在暗灰色的大楼墙体上,在阶梯上为她修长的身体绘出了带着锯齿边缘的漆黑投影。



然后,她出现了。小原鞠莉从三楼上四楼的拐角处走了出来。果南的脚步刚落在四楼往下的台阶上,但看到小原,她就停下了,僵住了,关节像被冰冻了一样,动弹不得。


小原的动作明显也因为发现一位不速之客而停滞了,这使得果南可以迅速打量她在白灯下的样子:头戴耳机,金发随意地束起,脖子细长,四肢纤瘦,动作缓慢,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还有一件让人毫不意外的事:这混蛋大小姐还是板着那张脸,一副厌恶冷漠的表情。


果南当即决定先手为胜:“晚上好。”

小原没有理会,或者可能根本就没听到有人在说话。但她开始往上爬了。随着走动,她眼窝下、鼻下的阴影逐渐扩大到脸颊的左边,眼皮低垂,盯着地面,憔悴疲倦。一只闷闷不乐的野猫。只敢在避开人群的时候出洞,按照动物的作息来过日子。


那一瞬间,果南什么都不管了,她往下走了几步,抢先来到小原跟前:

“我知道我们相处得不好,相当不好。”

她大声地说,力图盖过可能正在对方耳边轰鸣的音乐。

“但我才不打算躲着你,不管我是要在这里关一辈子还是明天就康复走掉都好。再说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开始我也要在第四综合分析室工作了。”


还是无话。不过小原看向她了。让人分不清是因为果南拦在了她前面,还是因为这番推心置腹才让她终于愿意抬起眼睛,用她一贯不屑的眼神,尖刻地、冰冷地打量着,评判着眼前的人,仿佛正在看的是一件廉价又无用的物品。


“东条前辈出了那种意外,我们谁也不愿见到。但你给我听着,”她鼓起勇气。“长官受伤,身为六课的一份子,我们现在更不应该争吵,而是,你懂的,要合作起来,度过这次难关。”她差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会说出冠冕堂皇的话,真的太不像她了。“我跟你会一直是同事,需要共同面对的案件还多着呢,既然这点无法改变,那我们得改变自己,从现在开始。”

小原越走越近了,她的脚已经踩到果南所在的台阶上,却还不断向前,像是对方不让开的话她就会用自己柔弱的身体撞开她。

“你也要改变,我也一样……”

她的肩膀挤了上来,包抄而来的还有柑橘的香气,果南吓得后退一步,鞋跟敲在铁板上,重心失稳,扶住扶手才没有跌倒。

“我并不想招惹你,可你也得礼貌一点。一切好商量。”

小原已经在越过她了,果南不甘心地大步跨上两级台阶,再度堵在小原前方,一只手抓住扶手,另一只前臂压着墙,截住所有进路,低头恼怒地看着她。

她们离得如此之近,从这个角度,她甚至可以看清小原的睫毛,和脸上每一点浅浅的淡斑。


而就在这时,小原的眼睛眯起了,她的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然后,冷冷地,她笑了。



这就是全部了。她扯开果南拦在前方的手,大步踏在梯级上,脚步声在安静的夜色中渐渐远去,留下松浦果南在楼梯口,留她心跳如雷,冷汗如注,每一根手指都在发抖。


“混账家伙。”

果南用力捶在自己的大腿上,因为胸口那股刺痛的气而烦躁不休。她一路向下,跑下楼梯,回到宿舍,直上天台,闯进了那座玻璃房里。

“混账家伙。你这混账家伙。”

她冲着温暖的水流大吼,踢翻了一张太阳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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