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希鞠南】Glory Dogs|光荣之犬

第5章 Part 13

*奇怪的一章*word猫,辛苦了:)






13


天台上。小原鞠莉点燃了第三根烟。

白色的烟雾穿过铁丝网,很快消失在了灼灼的阳光之下。

她呼出一口烟,看着呼叫终端上的时间。13:02——离午休结束不足一小时了。昨晚为了提取一份紧急的药物成分而熬到两点,也许现在该回分析室睡一觉才对。

可她却抗拒着这个设想。


毕竟那个房间实在太暗,烟味也太重了,就像待在逐渐废弃的焚化炉里。

即使是她,也有受不住的时候。




午休就该属于开阔的天空和强劲的风,可惜东京的晴空太纤弱,总让她惦念起亚利桑那州粗犷广阔的荒野,砂岩组成的羚羊峡谷,层层叠叠的红色柱状石山,压在地平线上的皑皑蓝天,如今她只能在全息投影里看到那种壮丽的景色了。



13:08——她在便携烟灰缸里压灭烟,朝门口走去。高跟鞋碰在混凝土上,咔嗒、咔嗒地发出着声音。她低着头,小声数着地上的格子,黑灰色的浆痕在地板表面张开了尖锐的轮廓,像一只死去的鸟。



“鞠莉?”

这声呼唤被风声扭曲了,可她立刻就把它分辨了出来。

她猛地抬起头,看见铁门开着,紫发的监视官出现在门边。

对方的右手戴着固定带,左手完好,搭在门把手上,双肩上披着黑色西装外套,正冲着她笑。

“原来真的在这里。”


“你怎么会……你今天就能出院了?”小原鞠莉既惊喜又担心地迎了上去,像害怕对方被大风吹伤了般,她轻按着希的肩膀,把她带到墙边。“你该回去休息的。她呢,没跟你在一起?”

——听说绚濑绘里在医疗部的值班室搭了张床,就为了每天上班前能到病房陪着希苏醒,跟她一起共享早餐。因此鞠莉才有三天没去看她了。


“绘里亲得去港区巡逻。然后一课下午还有个结案会议,我听完再走。”希撩起耳畔的碎发,把它别在耳后:“吃午饭了吗?”

“没有。”鞠莉敷衍着,把希的左手拉过来,掌心朝上,开始解她衬衫的袖扣。

“——那个没关系的。”话虽这么说,但希没有阻止她。


“别说话。让我看看。”鞠莉皱着眉,松开纽扣,把对方的衣袖卷了起来。

衣服下是一只白皙结实的左臂。形状圆润,皮肤光滑,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恢复得很好。鞠莉仔细抚摸、审视着这只手臂,把它转过来,翻过去,检查皮肤下发蓝的静脉,按压桡骨茎附近的血管搏动口,最后指尖才略带不悦地摸上了在肘窝下方横着的一串俄语纹身。


“你看,这不是挺好吗。”希低声表达了对她的抚慰,语气带笑,有点得意。她们离得很近,鞠莉正站在她右侧,为她挡风。


“你多久没去检查了。”她用询问的眼神划过希苍白的脸,堆积在这张脸上的憔悴快要让她感到刺痛了。


“忘了。”希吐了下舌头,像被家长责怪了的小孩子。


“明天去,不,你下午下班就得给我去。”鞠莉下命令道。“我会替你预约医师,让他等你。”


希咂咂嘴:“那好吧。”

“去餐厅吗,我还没吃午饭,而你也总得吃点东西的。”她又说。


“意大利人只需要吃好她的晚饭就够了。”鞠莉低着头咕哝道,给希系好袖扣。她注意到对方没戴呼叫终端,难怪刚才没直接呼叫自己。


“别这样。陪我去嘛,这里风太大了。”明知道敌不过她一句恳求的,当希这么说完,再拉着鞠莉走的时候,对方就像只温驯的黑羊一样跟着自己来了。这种时刻总会让希很开心。“今天怎么不去老地方了,我刚去找你,就没看着人。”


鞠莉轻哼一声,有点不满又委屈地抱怨:“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我?”

“四楼那儿被人占了。”鞠莉顿了顿,想起果南冲她大吼大叫时的怪相,又皱起眉:“被那条吵死人的大猎狗。”


希讶异地眨眨眼:“但我没看到那里有其他人在啊。”

“谁知道。反正我不爱跟一条蠢狗争来夺去的,她爱在哪待着都不关我的事。”鞠莉冷淡地宣布着:“以后你想见我,就到天台来吧。”

希苦笑:“那我可得烦恼了。你看这里风那么大,阳光又猛,而且下雨了怎么办。”


她们步出天台。因为鞠莉不喜欢坐电梯,希便带着她从楼梯下到二楼。

下午一点之后该处的咖啡厅会开始供应便餐,直到下午茶时间为止。


人不算多。两人在朝着绿化带的窗边入座,鞠莉给希带来了罗勒酱松子培根意面和番茄浓汤,她自己则只拿了咖啡和一块洋葱面包。

“你不要点披萨什么的吗。”

“早上吃过煎蛋和吐司了。现在实在没胃口。”鞠莉只把番茄汤往希那边推过去,自己则低头把那盘意面里的培根挑出来,放在餐巾纸上。挑干净后再把盘端到监视官面前。

希向她道了谢,慢慢朝食物矮下身去。她左手拿叉,卷起面条,有点笨拙地送进自己口中,咀嚼的时候嘴唇还会粘着罗勒酱,让分析官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擦掉。

“……真搞不懂你这个人,不爱吃肉却又要点这种食物。”还是没好气地塞给对方一张纸巾。


“唔……难得和意大利人吃饭,就想点这个了。不是你推荐给的么?所谓那不勒斯风格的香草调味菜。”


“你对这种无聊的事倒是记得很清楚。”


“我记得的事情多着呢……你看。”希放下叉子,用左手费劲地在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榉木盒子,摆在鞠莉面前。“纪念礼物。”


看到那东西,鞠莉停下了撕面包的动作。她困惑又好奇地观察着小盒,活像一只发现了新鲜玩具的猫,每当东条希给她点意外惊喜时就会露出这种生气盎然的模样。


“不打开看看?”

“你先告诉我,这又是玩哪出。”

“真是的,你果然忘了。”

鞠莉露出像吞了纳豆一样的怪谲表情。“别玩我。你不说,我就不收了。我马上就起身走了。”


“——今天是你和我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吧。”希用温暖的笑意揭晓了答案。她很满意自己的故弄玄虚惊到了对面的那个人。“太过分啦,我年年都有送你点礼物的。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


鞠莉瞠目结舌,一动不动。随即一股浅浅的绯色染上了她的耳根。她着急地刺回去:“还不是因为你,给我一堆工作,忙成那样我哪有空记得这种琐事啊。再说了——”

——再说,当时我打心底就不愿遇到像你这样的人,更谈不上想去回忆那次难堪的相遇。



“好吧。有我记得就够了。”温柔的应诺,孩子气的催促,监视官的身子往前靠,眼睛充满了漂亮的神采:“打开看看,我猜你会喜欢的。”



拗不过她。分析官当即摸上了盒面。


她始终记得的。希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是被隔离机构严令禁止接触的吉他谱。

对于这份赠礼,当时她是既欢喜又厌恶,还当着希的面撕碎了其中一张,可对方并没气馁,反倒在圣诞那天送出了第二份礼物,鞠莉由此得到了一对据她小时候手型做出来的马术手套(她把它塞在行李袋的深处任其蒙尘),次年情人节,希送了一份柠檬夹心馅口味手工巧克力(鞠莉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六月的生日,上世纪70年代Sex Pistols乐队首版单曲的复刻黑胶唱片(鞠莉犹豫了三天,决定把它转交给家人收藏在家里),然后又是圣诞,情人节,生日,初遇纪念日,循环往复——

如此两年半后,当鞠莉以一名高危潜在犯身份进入公安局,成为了一课分析组的成员,她才在某个破案庆祝会上,别扭地为了这一切向希道谢。



盒子打开了,里面躺着一只银色的打火机。一只漂亮的马头浮雕精致地铺满了它银质的表面,经过艺术处理的鬃毛线条伸向了盖子的四面八方,集结成了银色的火焰。而在马脸的正中,刻着一颗形似五角星的图案。


“这是——”

这是它。星辉号。当年她爸爸花了大价钱送的礼物,在她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从德国舒肯莫勒马场购入,专机运送入境的英国纯血马。即使放在五十年前也是货真价实的马中贵族。她最爱的朋友。

他们曾一起驰骋在金黄色的跑道上,一起在海边的石柱廊下躲雨,甚至在篝火旁分享过同一根胡萝卜。

只是成为了潜在犯后,这一切快乐都已成为了过去。

除了一份份苍白无力的视讯影像,她就没亲眼见过那匹马儿奔跑的身影了。



鼻腔一酸。鞠莉马上把盖子合了回去,低下了头。

半饷,才不甘心地抬眼注视桌子对面的女性。


不知道东条希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这种礼物,一看就知道只能从专门厂家定制,造价肯定也不便宜。



“——谢谢。”

道谢的话在嘴里滚了好几圈,才不情不愿地说出来。


“你高兴就好。”


“谁说我高兴了。笨蛋。”鞠莉小声咕哝道,把礼物塞进自己口袋。“才不会欠你人情。我会回礼的。”


“你只要能好好陪我吃顿饭就够了。”希重新拿起叉子,插进面条里,笨拙地戳着碗里的一片蘑菇。“这样你爸爸也会放心一点。”


“——你去见他了?”

“上个月见过一次。”


“哦。”小原鞠莉捏着咖啡杯,端起来,中途却又放下。“那——她呢。”紧张又生硬的询问。“她……你有见到她吗?”


希慢慢咽下口中的食物。然后摇了摇头。


鞠莉的眼神黯了下去。随即口中沮丧地哼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你妈妈一直都很忙。你也知道的。”


鞠莉没有作声。她只是移开了眼神,低头啜饮咖啡。表示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三课有位执行官因为色相恶化严重而被转移走了,新的要选出来得花一点时间,你懂的,现在那边的人手不大够了。”希突然说起了一个鞠莉非常不喜欢的话题。果不其然,对方即刻警戒地瞪了过来。——唔。是上钩了吗?“所以,他们的监视官最近在跟优木桑商量,能不能让果南酱先调过去帮忙出勤——”


“想都别想。”鞠莉警告道。


“只是两个月而已。等到新的执行官到任,她就会回来啦。”希的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意。


“闭嘴。”金发分析官不悦地打断她。“那混球哪里都不会去。那是她自己说的,她只想留在六课工作,她说要帮我们渡过这狗屁的难关!”


“噢?那真棒,那我可更要去问她看看了。”东条希喝完最后一口汤,擦净嘴巴,悠悠然地起身,面对正在压抑不满的鞠莉,居高临下地宣布道。“我相信为了取回家人的权益,不管是多恶劣的工作,这位小可爱都会愿意接受的——”



就在希转过桌子的时候,小原抓住她的左肩,将她拽向了木墙上。

“啪”的一声,一只带着怒意的手,凶狠地压在了监视官的脑侧。

鞠莉闪着怒火的眼神,随即逼向了希眼眉的前方。一只被激怒的猫。



“你不要惹我,东条希。”现在是双手都撑在墙上了。金发分析官调出了最高级别的威胁模式。“你不要忘了六课是个卫生部门,你也没有正规医师资格,所有候补执行官的行为治疗方案都要经由我的手去编排的——那家伙既然进了六课,那就是我的人了!请你不要把她当作其它科系的备用犬来看待!”鞠莉生气地强调。“而且,私下征用色相低恶者接管公安局工作,单凭这点我就可以越级上诉你们,到时别怪我不客气。”


希眯起眼睛,耐人寻味地打量着她。“我从未见过你为一个外人这样对我发脾气——”


“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工作至上的丑恶嘴脸而已。”鞠莉又逼近了一寸。在她威逼之下的监视官,游刃有余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改变。痛恨眼前这个人,怎能对自己的恶行没有一点自觉,难道她就没想过,这可能会害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吗。“压榨我的劳力也罢了,但我不能让你连别人回归正常生活的权利都剥夺。再说这么无理的要求,她也不会照做的。”


“既然你这么在意,那我们何不当面问问她好了?”

希暗绿色的眼眸从对峙中离开,越过鞠莉的肩,看向了她身后的某处。然后,大声地在分析官的耳边喊了出来。

“——哎呀,太巧了,果南酱。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鞠莉惊讶地顺着希的目光,转过了头。


约十米外,木质分隔围栏旁边,蓝发的候补执行官端着盘子,穿着厚生省秋季制服外套,脸带病色地从取餐口走了过来。


鞠莉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紫色的双眼,在看到她们在墙边的暧昧姿势后,尴尬地收缩起来的样子。


面对长官的招手,果南只是愣愣地站着,僵了一会,马上就扭过头,带着通红的耳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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