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Part 29
本帖最后由 silayloe 于 2017-4-12 23:42 编辑
*流水账的一章。过年前能把第一阶段结束就好了。。
伪善是邪恶对美德的致敬。
29
平稳行驶的车上正播着慢摇滚乐。绚濑绘里合着节奏,拍打方向盘的皮套。阳光之下,副驾驶座上东条希不言不语,后视镜所挂紫色御守一路摇晃,停车之际才安静下来。镜子里映着松浦果南垮下来的脸。
“松浦君,脸色很差哦,不是晕车吧。”绘里吹了声口哨,“今早治疗还有效吗?”
“挺好的…”执行官有气无力,试图把话题引走,“只是一早没吃,肚饿了而已。”
其实并不好,色相只勉强回落134左右,据说应激初期治疗效果将对日后康复起决定性作用,而今怎么说都算不上和善的结果只会让她更加惶惶不安。
“别太担心,松浦君,比你更严重的案例我都见过,最后不也成功康复了吧,初次治疗回落十多点是很正常的,之后耐心下来跟着医生的步骤走就好了。”金发的监视官转回头,“你既然来了公安局,大家就都是你的同伴——姑且信任一下我们可好?”
信任吗?果南嘴里咀嚼着这个让人不适的字眼,反反复复,却难以下咽。她翻阅旧相册般检查起过去一年填进脑内的记忆:最初是隔离机构,四面洁白的令人疯狂的高墙,军队的作息,枯燥的洗脑,在梦境中一遍遍体验着沉入深海的亢奋与绝望;接着是金发监视官,西比尔旨意的执行者,她所带来的希望像一条自咬其尾的毒蛇,只会把果南从一个泥沼驱赶到另一个泥沼;穿上公安局制服后迎来下一位角色,小原鞠莉,她病态的眼神和辛辣的烟味共同占据了回忆中的一个位置,她们的相遇只有纯粹的厌恶,往后也不外乎谩骂同指责,随之揭开的诸多黑幕如同战争的流弹,出其不意又无处不在,把她的生活狠狠击碎后又赋予崭新而诡异的意义,而在天平的另一端,能为她把无效的希望化为补偿性收益的制裁者,就是她的上司,东条希。
疑问又在嗡嗡作响:谁在帮她?她该信任谁?接下去该怎么办?她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海洋带着阴冷的灰蓝色闪现在窗户上,沿斜坡通过列车道,路口尽头竖立着三两路牌的民宅后方,神奈川海的波涛正在安静地涌动。全程一小时不到,对于工作日午间的交通来说算是很快了。
这次监视官们选择一个能远眺富士山的海水浴场,游泳是没可能,可这幅近似内浦的海上景色却带来了体贴的安慰,如同轻而易举的卷走沙滩上的字迹,海水把心底的阴郁和悲伤也如出一辙的带走。
最后她们在一间简朴的西餐轻食店落座。太阳伞遮盖下,三张蓝色的椅子面对面坐落在金色的沙滩上。远处,浪花拍打黑色的礁石,白色灯塔在海堤兢兢业业地伫立着,条纹海鸥携着尖细的叫声盘旋在盘旋在起风的海面上。绚濑绘里在屋里点餐。东条希默然无声的坐在塑料椅上,直面大海,纹丝不动,仿佛她也成为了石头的一部分。
“我还能做什么去补救吗。”果南打破沉默,她交错的手指在膝盖上握的紧紧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东条希瞥她一眼,嘴角从左边歪到右边,眼眉间的皱纹却越积越深。
“你家在财务和民政事务上受到的限制已经全部解除了,你弟弟的教育和就业也不用担心。至于那套房产,我已经拜托专业人士去处理,但多久才能过到松浦家名下,那就的看运气了。”
果南诧异的表情并没有落到希眼里,她自言自语了下去:
“算是对你这段时间工作表现的奖赏吧——能劝鞠莉陪你乘上同一条贼船,你还是挺有两把刷子的。”希冷笑。
果南脸上火辣辣的,分析官的名字像一块红铁灼热的滑下她的食道,在胃里羞耻的翻滚了起来。
“……谢谢你。”
“至于治疗方面你只能靠自己了。我和绘里快要离职,往后六课的事务将全权交由优木管理,系里的病患该如何处置都跟我无关了。”
希弯下腰,捡起沙里一片干燥残缺的贝壳,举起来注视着它:
“当提早知会你一声吧,在优木手下,你申请与亲属会面或外出都未必像现在这么方便了。除了鞠莉,其他假释犯的生活也许都会受到点影响。但没办法,这是优木的做事风格。”
“前辈。”执行官冲动的打断。“你真的不打算对小原说你离职的事吗?”
“你可以代我告诉她。我无所谓。”希把贝壳折成两半,扔在地上。
一波难以言喻的不甘感冲刷着果南的胸口。她以试探的口吻说:
“…前辈,你知道小原喜欢你的吧?”
希的眼睛转了过来,审视着松浦那张焦急又害怕的脸:“她对你说了多少?”
果南真想回答一句“该说的都说了”,可转念间记起为了安抚鞠莉,自己曾轻率应承过要做她帮凶。情况突然尴尬了起来。
“是说了一点,就一点。但单凭那些,我都看得出你对她很重要。”
“她对我而言也很重要啊。”希轻描淡写的回答,随后,自嘲的笑了一声,“可惜这份感情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我们的相遇是一次彻头彻尾的错误。”
“一开始不是那么糟的吧?”果南的语气中饱含指责:“小原认识你之后色相还下降过一百多点,差点就恢复正常了呢,若真想她痊愈,你为什么不按当时那样一直陪着她呢?”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嘛。”希笑意促狭,“是鞠莉主动告诉你的吗。”
松浦却没随之起舞,她恳求道:“你就不能留在公安局吗?”
“不能。”
“因为绚濑前辈想走,你也得陪她离开?”
“没错。”并没拐弯抹角,希说得坦诚:“我亏欠她太多,如今是要偿还的时候了。”
“…偿还。”果南惊诧的打量着这个字眼,“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前辈才…”
“我当然喜欢绘里亲了。”希无可奈何的呼出一口气,“某种角度看,或许是因为她,我才会这么执着鞠莉的病情,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她们之间有多么相似吧?”
而后,略带伤感地:“我想拯救她,也只有我能拯救她,这种念头在经年日久后逐渐扭曲为一种信仰,狂妄,自负,不可一世。为了达到目的,我曾经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不,即使到现在,我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陷入回忆的庞大网罗中,希的视线也失去了焦点,沙滩,桌椅,沙沙的树叶晃动声,渐大的海风和咸咸的腥味仿佛全褪色成一片惨白,她看到四面在身周高高竖起的白墙,卤素灯光,两张椅子,一览无遗的探视玻璃房仿如一只供人观赏动物的笼子。年轻的、身段纤弱的小原鞠莉身处其中,坐在一把红色椅子上,抱着膝盖,眼神既冷淡又炙热,流转的欲望既矛盾又不堪,像是不毁了一切就不会罢休。
“我们曾有过约定。就在我劝她进入公安局时,她问过,怎么才能得到我——而我的回答是:只要你恢复正常,那我就是你的了。”
多少难于启齿,如果不是坐在对面的果南与金发分析官相去甚远,希几乎就要把对方错认成她。监视官抿了抿嘴唇,继续道:
“这个协议至今不变,但她可能已没办法再做到了。”
“…那为什么,这也太不负责了吧。”果南像是厌恶刚才的话,即刻将眼别开了,“如果当初你不瞒着小原跟绚濑前辈在一起,她才不会堕落至此,现在才说你有多重视她,这让人怎么相信?”
希一时无语。她动了动下颌,如在嘴里滚动一颗柠檬硬糖。到底是松浦果南的诘问本身,还是她竟会关心鞠莉到如此地步更令人困惑和为难?说不定两者都有。虫子在啃咬心脏边缘,而她无法赶走它。
“我可以去爱一个潜在犯,却不打算跟对方睡在同一张床上。”
紫发监视官考虑良久,才开了口。
“为了得到某个人而降低色相,这是个好理由,自我欺骗的权宜之计。但事实是,她想真的恢复正常,就只能跨过我的尸体,权当我和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全都死了——你明白吗。我之于小原鞠莉,也只是某个人的替身。即使我为她拒绝别人的感情,即使我们终成眷属,可症结一日不解决,以后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当初她是如何沦落,最后也只会重蹈覆辙。如果连这点都看不清,她也只能止步如此了——连喜欢我的资格都谈不上吧。”
果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么绝情的回答,该是情理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我懂了…她对你而言的重要,原来也只是对待一份工作的程度而已?”执行官质问。
希却没有反驳,她往后歪去,举起手,向屋内招了招。
没一会,绚濑绘里就夹着菜单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两个侍应生,点好的饮品和菜肴在托盘上稳稳的朝她们走来,这场没完没了的提问游戏才宣告终结。
“抱歉来晚了。老板娘太热情了啦。”
说完绘里便忙不迭地在她们之间入座了。三杯红红蓝蓝的果汁饮品,烧烤龙虾和软脚蟹调味烩饭依次上桌,一份茴香蘑菇苦菜沙拉和番茄意面则放在了希的面前。绚濑情绪很高涨,口若悬河的介绍起了菜式和三份杯中物,由草莓、蓝莓还有葡萄搅打在一起的苏打饮料,最棒之处在于它还有加酒精的版本。
“不准喝酒啊。一会你还要驾车呢。”希耸起眉毛警告说。
绘里比了个”歹势“,转头道:“松浦饮食上有什么忌口的吗?我是按自己喜好点的,希望对你胃口?”
力度很大的手拍了拍果南的肩膀,为了给对方面子,她勉为其难挤出了一丝笑。刚才嘎然而止的对话还在搅动着她空空如也的胃,面对食物反而激不起吃的欲望。
“那我开动了。”
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着,多是绘里在说,她用活泼的声调忆起夏季的俄罗斯,也谈到新西伯利亚行将就木的工业区,芬兰的拉都嘎湖西岸在她读过的史诗中是战争时期惨遭蹂躏的自然走廊,她过世的祖父母曾在黑河对岸上散布在树林间的蓝色乡村木屋里居住,用简陋的抽水机打水,深红的壁画和窄小的床是他们冬季见到最温暖的东西。
东条希全程在专心解决面前的意面,对海鲜视而不见,连烩饭都干脆拒绝。寒暄断断续续,越发跳跃,从罗德岛登陆穿到一部与越狱有关的老电影。这时希的呼叫终端响了起来。
“喂。你在哪里。”小原的声音。
“你连吃饭都要管我在哪吗?”希慢吞吞的把半颗番茄塞进嘴。“让你做的事呢,完成了?”
“我遇到点麻烦,刚才优木她……”
希小声说了句“失陪”,离座往林荫道上走去,身影隐入了茂盛的棕榈树林。
“感情真好啊…”。果南嘟囔着,郁闷的一叉子戳进紧实的虾肉里,把它切了个稀巴烂。
金发监视官用餐巾擦了擦嘴,像是失去重要的观众一样安静下来。海面上,一艘小型观光船向着富士山朦胧的剪影开去,长长的船体掠过了坚守在海堤尽头的灯塔,在云层底下缩小成一个点。常年被海浪侵蚀的沙岸弯弯曲曲地伸向高耸的海礁,风车发电机立在更远的地方,迎着阳光缓慢转动三片巨大的扇叶。
“你试用过Dominator了对吧。”
绘里冷不丁的发言把果南吓得叉子都差点拿不住。
“即使模拟训练也够逼真了,我也玩过,跟实战差不了多少。砰、砰。”
绘里以富贵闲人熟悉的慵懒口吻冲她指指点点,喋喋不休。她靠在椅上,眼神散漫而狡黠,一头金发闪闪发亮,刘海下的阴影与眼窝深邃的线条相连,俊俏的五官同诗人的气质呼应着,勾勒出恶魔般的魅力,与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是何等近似——如果不看她合体西服下掩藏着的枪套的话。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开枪时色相也升到过80以上。”她又说,把手弯成手枪的形状。“那是发生在中川的一桩劫案。十四人出动,僵持了两天,最后匪徒全灭,我负责给了头领致死的一枪。”绘里仿佛是害怕静下来的环境般滔滔不绝。“系里有个资格很老的执行官,他对我说:绚濑君也终于变成同伴了。这句话真吓人对吧?”
“…那前辈的色相应该很快恢复正常了?”
“一两天吧。我怕得要死,也许比你现在还要怕。”她格格的笑出声。“要是超过100,被撤掉监视官职位的话我该怎么办,脑里一直在想这些。”
果南用诡异的神色直面对方充满笑意的脸。
“前辈,你在进入公安局前试过色相飙升到将近300吧——?后来你是怎么降下来的?”
“嗬。”金发监视官诚实的惊呼了一声。“小原对你未免也太信任,连这些都随便乱说。”
果南噎住:“请别责怪她…这些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是吗?”
执行官点头。绚濑挑着眉“哦”了一声,摸上垂在肩上的一缕碎发。对了…上次小原鞠莉绑单马尾的发型,像的原来就是这个人啊。
“言归正传吧。”金发那位说。“你不会想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做到的,但是……”
绘里倾身向前,支在桌上,再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件小物品,把它举了起来。
看清那东西的瞬间,果南的心跳猛的加快了。
“但是我可以把自己的经验介绍给你。”
——那是一只橙色包装、形似抗病毒药液的小塑料瓶。
“…!!”
本能的危机感促使果南丢下叉子逃离座位,但在她站起来之前就被绘里抓住了手腕,那股力量把她手臂狠狠压下到桌面,整具身躯连带着亦挣脱不了。果南的恐惧冲上了顶点。
“放开我!”她挣扎。“你想做什么!”
“坐下来。松浦。”绘里压低声音,危险的意味遍布了她的整张脸。“你不会想被冠上一个袭警潜逃的罪名吧?”
“你好卑鄙。”果南质问道。“原来你是三课违禁药事件的元凶吗?!”
“不是。”
“那你手上的是什么?!”
“能让你避免发疯的好东西。”她咧开了嘴唇,又命令:“坐下来,听我说完,会给你机会决定是否接受它的。”
长官抓得更紧了,手上的痛楚鲜明的冲刷上大脑,疼得她发出一声细细的尖叫,没办法了,果南被迫用正常的姿势重新入座。双腿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很好。”绘里放松了束缚,摇着那只小塑料瓶说,“让我们从头开始吧…松浦君,你知道Dominator的运作原理是什么吗。”
运作…还能怎么运作?不就是扫描出罪犯色相,根据高低区分使用不同的制裁模式么。果南带着嫌恶的口吻如实相告了。
金发监视官却摇了摇头。
“一般人都以为,色相值判断是通过西比尔系统设定的心理因子检测程序实现的——”
“不然呢,难道我们还能自己给自己判定是否有罪?”
“说对了。”绘里竖起手指,压下来对准松浦那张不可置信的脸。“刑警把枪口对准罪犯时——枪支读出的数字,代表的正是犯人对自身犯罪行为的认知,对一般潜在犯的色相检测也基于同样的原理,它并非借由一套外来的标准去给我们的情感评分,使用的恰恰是我们内在的道德准则。让你色相增高的不是Dominator引发的血腥场景…而恰恰是你,把自己判定为了一个罪人,松浦。机器不过如实把你的判断反映出来而已。”
“不可能。”果南感到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这么赤裸裸的歧视言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的。“就算这次违法动用模拟系统是我的错,那之前呢,我杀过了人吗,我偷东西了吗,我考试连小抄都没做过,在路上踩到别人的脚都会不停道歉,我自认为循规蹈矩了,为什么还变成了潜在犯?”
“会成为潜在犯,当然是因为——你的确有错咯。”
绘里那只本来放松的手又猛的收紧了,可这次,她遭到了对方的反抗。
“我没有。”松浦用两只手扛开了对方。“少强词夺理了!”
“你有——”冷漠的蓝眼珠仿佛能对她说话:“你有错,还错得越发离谱,再不承认这一点你只会在谎言的迷宫中陷得更深而已。”
一瞬的松懈,绘里重新掌握优势,她一只手就把果南的前臂归位到矮桌上,未想这位身材苗条的监视官竟有这么大的力气。果南吃痛的咬住了嘴唇。
“知道你跟我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为什么我色相飙到300都能被选上作监视官,你在社会中夹着尾巴做人却仍在混浊线上吊得要死不活?”
绘里的目光严肃得近乎严厉,就像两根冰做的锥子:
“因为你对自身的黑暗熟视无睹,拼命开脱,自圆其说,沉浸在受害者的自怜自恋里头,处处狡辩却毫无反省,把过错都推给西比尔,但你能否认明知自己有些地方是不正常的事实么。难道不是你先注意到自己的失控,才会被系统作为结果记录下来吗?你对你自身的了解,比所有最精密的色相检测仪都要深得多啊。”
寒意从果南的脚底漫上了全身,像置身冰封的水底,夺命的寒冷侵入肺部,一寸寸吞噬稀少的氧气。渐渐窒息。
“自认为无辜的执念——正是导致病情恶化的元凶。”
绚濑下了断言:“当忏悔成为演技,顺从是为换取利益,你就不可能有安宁的一天。回想你病发前的日子吧,回想你对我说过的故事,在午夜梦回时沾血的双手,无意识吐出的恶言,愤怒驱使下在海边踉踉跄跄的奔跑,对儿时好友的拒绝和恐惧——到现在你还是害怕看见他们——好了,现在你再看我的眼睛说一次:松浦果南,你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清白么。”
绘里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同意,但直面那双判官似的可怕的蓝眼,她却连反驳都做不到,尤其“利益”这个字眼把她刺得发痛,她低下头,指挥室里跟东条希讨价还价的情景滑进了记忆…羞耻,后悔,愤恨交织在一起如同绳索,死死套住了她的喉咙。
“正因色相是通过自我愧死机制运作的东西——当时我和希,还有一位监视官前辈,就给猎犬们发了这些小玩意。”
她把果南的注意力拉回来,拉到那只橘色的小瓶子上。
“你知道的吧,正式执行官死亡率很高,发生精神疾病、潜逃、自杀的风险也极其的大。那时有一批人,算是公安局史上最危险的猎犬团队之一,平均色相值达到了300以上,完全可以当做垃圾一枪崩头,杀掉也不犯法。就是这伙人,每天都在本部里晃来晃去,处理积压成山的出击任务,有些工作几年,还患了严重的抑郁症,被正常的诊治程序折磨的痛不欲生。但没办法,当时正值京都暴动前后,国内精神污染事件达到近十年来的顶峰,能用的就只有这么一些人了,还是厚生省下达了特殊人才储备条例才得以招入来的。”
“…于是你把违禁药给执行官,想让他们镇静情绪?”
“恰恰相反。这是让猎犬们直面自身罪恶的镜子,自主进行裁决的一个机会。”
“裁决?”
一丝邪恶的笑容。绘里松开手,最初掏出的瓶子落在她左手上。
“到了实在受不了时,猎犬们就能用来轻松结束生命的东西。无味无臭,不会痛苦,你只会像是睡着了。”
果南牙齿猛的咬在一起。“你疯了。”她说。
“还是说,你以为我给的会是这一个?”
绘里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与前者一模一样的橙瓶,这个落到了她的右手。她摊开双手,平行的伸出来。
两只手上相同的橙色塑料瓶,像是两条在果南面前分岔的命运的小径。
“牛头犬的进化品——安全、迅速、副作用极小,不会发疯——是经我手改良过的,世上知道它存在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得清。”
松浦脑中响起警报:“……你,果然是。”——跟三课事件脱不开关系,所以那时才要算计樱内吗?
“不是我。”绘里再次否定。“但你也无须知道太多。”
执行官忍住没有发作:“那你要我选什么,不管要哪个,我的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吧。”
“未必是现在。我离职后会留在日本一段时间,半年一年吧,你要是想通了,大可联系我。”
“我才不需要这些东西。前面说的那么好听,原来你也不过是用了违禁品才控制住了色相而已!”
“说错了——后来几次把我从悬崖边缘拉回来的,都是它。”
绘里耸肩,颠了颠左手那瓶致死的毒药。
“当直面死亡,生活的噪音会离你而去:既是潜在犯了,死了又何妨?——色相飙到300那次,我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这下轮到果南说不出话了。
“如何。要试试看吗?”绘里最后建议说。“你逃不出这两种思维的:要么坚持抵抗,要么舍弃一切。而能做到后者,西比尔就无法再束缚你了。”
“……不。”
她拒绝了。
得到答案后金发监视官冲她和蔼的笑,收回了手中物。海风合着干燥的咸味吹起绘里鬓角的碎发,她提起叉子,从希的沙拉里拨出几块茴香和蘑菇,送进口里。一切尖锐在这一瞬间消散在了空气中,仿佛她们只不过是一对凑巧在海边相遇的陌生人,在一间小餐吧外吃着海鲜,喝着应季的饮品。
细碎的啜饮声和刀叉在盘中交错的碰撞声占据了接下来的十分钟,金发监视官若无其事的继续着她的进餐,这种狡猾又自恃的态度与东条希那么相似,却又更危险,她知道绚濑绘里拥有违禁品吗,小原提过的,连希都未必知道枕边人的真面目,指的就是这个吗?
迂腐的正义感在脑中一掠而过,像电子信号般在执行官的机体里不停穿行。这时东条希姗姗来迟的身影才出现在太阳伞后,烂摊子都收拾妥当了。
这顿饭在喝光全部饮品后才结束,结帐前绘里讲了一个关于龙与蛇妖的斯拉夫童话,宛如对镜相望的两只怪物,它比神奈川的海浪更深的印在了果南的脑海。
电子终端上,与鞠莉的通信界面依旧悄然无声。
休假结束后,果南才在深夜的分析室里遇到小原鞠莉,她笼罩在白色的电子射线下,燃起的火柴点着了叼在嘴里的香烟。
“你就是讨厌我,不肯理我都好,”果南在门口朝她说。“有件事,我都非得告诉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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