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轉機(by 22)
「絢瀨小姐嗎?我是海未的姊姊──園田彌雨。」
沒想到對方也毫不避諱,劈頭就是這麼一句,繪里與海未對看,許久講不出半句話。
彌雨輕笑了兩聲:「很驚訝嗎?要查到妳的號碼並不是難事。」頓了頓,她的聲音瞬間嚴肅起來,「我只講一次,請仔細聽好。」
「第一、絕對不要回住所,不管是妳的或海未的。」
「第二、告訴西木野真姬,這件事只憑她是毫無勝算的。」
「第三、放棄任何逃跑的想法,你們要做的就是找個隱匿的地方躲起來,然後……」
久久等不到下文,繪里不免焦燥起來:「然後什麼?」
似乎是沒料到繪里反應,彌雨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開口:「等待轉機吧……雖然我也不確定會不會有。」
說完後,她又停頓了一會兒,才嘆道,「對海未好一點。」
隨後電話便被掛斷了。
電話才剛剛掛斷,海未便一臉著急的問:「姊姊說了什麼?」
神情既擔憂又慌張,顯然是擔心保鏢放跑自己的事被父親發現了,不知道姊姊會受到什麼處罰。
繪里安撫地拍拍她的肩:「她要我們不要回住處,要我們找個地方躲好,還有……」說到這繪里停了下來,抬頭看向真姬,「園田彌雨要我轉告妳,只憑妳是毫無勝算的。」
真姬臉色一沉,冷道:「真不愧是園田家的大小姐,居然連我這的事都一清二楚。」
「什麼……」繪里剛想追問,卻被真姬一眼瞪了回去。
從妮可回來後,繪里就不曾再看過真姬露出如此陰鬱的眼神。
察覺了自己的失態,真姬咳了兩聲,臉上的表情緩了下來:「我去打個電話,你們在這待著,千萬別出來。」
說完真姬便匆匆走了出去。
不明所以的繪里下意識的看向妮可,卻見妮可若有所思的望著門的模樣。
見妮可這副模樣,繪里只得將卡在喉嚨的疑惑又吞了回去,悶悶不樂的轉回身,這種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實在糟糕透頂了。
剛轉回來,她的視線不由得再度落在海未頭上的繃帶:「頭疼不疼?沒事吧?」
海未輕輕地搖搖頭:「不礙事,妳呢?」雖只有短短一句話,海未的眉宇間盡是擔憂之色,顯然對於剛剛繪里的哀嚎仍心有餘悸。
見這兩人就這麼沉默地互望著,空氣中似乎慢慢浮出曖昧的氣味,妮可不禁煩躁的開口打斷他們:「我說妳們兩個啊……到底有沒有一點危機意識?」
見繪里困惑的轉頭望了過來,妮可瞬間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絢瀨繪里,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惹了什麼麻煩?」
「我……」繪里正要回答,辦公室的門卻被推開了。
只見真姬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丟下一句:「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走吧。」說完便低頭收拾著,沒一會兒便收拾完畢走出辦公室。
眾人也不再多問,趕緊跟上真姬的腳步,再次通過VIP通道,來到了停車場,但這回來接他們的卻不是剛剛的黑色轎車,換成了一部香檳色的加長禮車。
車門正敞開著,一旁還有位身著米色西裝的中年男子正笑盈盈的看著她們。
真姬不發一語的領著眾人走到了禮車前,男子朝她微微鞠躬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黑色布袋:「真姬大小姐。」
真姬看也沒看地便將布袋收入外套口袋裡:「我爸爸呢?」
「老爺說要找幾個老朋友聊聊,要我先帶小姐過去。」
真姬點點頭也不再過問便上了禮車,其餘三人也趕緊上了車。
車子駛出了西木野綜合醫院後,便直直的往高速公路駛去,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肅靜的嚇人。
平穩的路況加上安靜,緊張了一個上午的繪里不自覺地就這麼睡著了,金黃色的腦袋就這麼左搖右晃的,很是顯眼。
妮可嘆了口氣,朝繪里伸手要將她扶好,卻被真姬一把拉住,她困惑的看向真姬,真姬卻只是心事重重的望著窗外。
待妮可再次轉回來時,繪里那顆金黃色的腦袋已穩穩地靠在海未的肩上,而海未正若無其事的望著窗外。
……如果忽略她髮間如紅瑪瑙般耳朵的話。
行駛了數小時,她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這裡是一棟位於深山裡的別墅,既隱蔽又幽靜,作為一個暫時的躲藏處真是再好不過了。
抵達目的地後,妮可便以沒有食糧為由,抓著真姬前往山下購買食材。
車子一抵達超市門口,妮可便匆匆拉著真姬下車,真姬只得拋下一句:「松井,你在這等我們一下。」
妮可拖著真姬走進了超市,說是拖著實則不然,妮可雖前兩天褪去了石膏,但在行動上仍需人協助,在她本人的要求下,真姬只得放棄輪椅,自己來做輔助妮可的角色。
被妮可使勁拽著,真姬忍不住皺起眉頭,「妮、妮可……走慢點,妳弄痛我了。」
聞言,妮可倏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我還以為妳打算一整天都不說話呢。」
話語雖然刻薄,但與妮可相處已久的真姬仍是聽出了對方的擔憂,她沉默了一下,才開口:「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妮可哼了一聲,沒有否認:「松井叔怎麼會來?妳給爸爸打電話了?」
真姬點點頭,嘴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園田的大小姐沒有說錯,憑我一個人是保不住妳們所有人的,所以我只能跟爸爸求援……」
「那個女兒控……」妮可下意識脫口而出,講到一半才注意到真姬無奈的神情,趕緊改口,「他有沒有刁難妳?又開了什麼條件?」
真姬點點頭,又沉默了一下,才輕描淡寫地解釋道:「是開了一個條件,不過不是什麼難事。」
她抬起頭,曜紫的星眸毫不避諱的望進妮可的眼中:「別擔心,我會保護妳的。」
「我不是說這個……」被真姬瞧得很是不自在,妮可趕忙轉回身,拉著她往蔬菜區走去。
相較於熱鬧的超市,別墅裡則有些安靜地過頭。
繪里與海未各坐在沙發的兩側,誰都沒有開口,但時不時又會偷偷往對方那撇一眼。
在第三次眼神交會後,絢瀨繪里怯生生地開口打破了沉默:「那個……海未……」
「是、是的!」另一旁的海未也沒有好到哪去,回覆不僅拔高了兩度音,轉過來的瞬間更是下意識調整了坐姿。
——只差沒在沙發上正坐而已。
「那、那個……妳頭上的傷……」話才剛出口,繪里就恨不得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除了傷以外就不能講點別的嗎?!!
「沒、沒什麼大礙……」海未回答完,忍不住又接了一句,「繪里,妳是不是問了三次……」
兩人便這麼你看我我看你,數秒後一同笑了出來。
這一笑,使得原先尷尬而無所適從的氣氛瞬間和緩不少,兩人因緊張而繃緊的身子也放鬆了下來。
止住笑後,繪里率先有了動作,她挪動到海未身邊,伸手輕撫著她頭上的繃帶,開口問道:「我可以問這個傷是怎麼來的嗎?」
海未面有難色,支吾了一會兒,才解釋道:「和父親起了一點衝突。」
「是因為我們的事嗎?」
毫無預警的一句話,讓海未無意識地顫了下身子,她抬起頭直愣愣的望著繪里。
「海未。」繪里收回了原先撫著繃帶的手,「妳從一開始跟我交往時……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狀況嗎?」
「不……」海未搖搖頭,「我沒想過我們會發展成這樣,但是……」她低吟了一會兒又點點頭,「但這個情況是可預期的,畢竟父親……」說到這她卻突然停了下來。
只因為她看到了繪里的表情。
繪里看上去相當嚴肅,似乎還有一些生氣,可卻又不像是單純的生氣,在她湛藍的眼中像是隱忍什麼般,不停的閃爍著。
海未只能乾巴巴地看著她,許久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海未也說不出自己究竟想為什麼道歉,是因為害繪里受傷嗎?還是因為現在這個艱困的局面?抑或是她想要為自己的不諒解、自己的逃避道歉?
繪里看著海未的眼眶一點一點染上茜色,晶亮的雙眸悄悄覆上一層水霧,卻倔強地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這模樣看的她非常心疼。
「該道歉的是我。」繪里吸了吸鼻子,一把抱住了海未,「是我只顧著自己的事,而忽略妳的感受,讓妳感到不安了,對不起。」
海未聽著聽著,眼淚不由自主滾落下來,她揪住繪里的衣襟,使勁的搖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也是……對不起。」
兩人便這般無語的相擁了好一會兒,直到情緒都平靜下來,繪里才稍稍拉開了距離,一邊替海未拭淚一邊開口,「和妳分開後,我想了很多……」
「海未……我知道妳覺得我們不適合,我也知道我讓妳失望了,但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面對繪里真誠的告白,海未垂下眼沉默不語,她不敢再看繪里那閃亮的眼睛,她害怕只要多看一眼,自己便會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應允了。
見海未這副明顯拒絕的模樣,繪里也不灰心:「我不會要妳現在回覆我,但倘若……妳還有一點、還有那麼一點喜歡我的話……」說完後,她輕輕地拉起海未的手,壓低身子,由下而上直直迎上海未的視線,「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被繪里眼底的真誠所打動,海未不禁有些動搖:「我……」
但才剛說出了一個單詞,兩人中間便硬生生的插入一雙白皙的手。
「是是——就到這,園田來廚房幫我。」妮可把海未拎起往廚房走去,繪里下意識的跟了兩步,卻被妮可的回眸一瞪給嚇的煞住腳步。
「去整理房間,少來給我添亂!」
放下了狠話後妮可便拉著海未進了廚房,一進廚房,妮可便鬆開手,自顧自地往放滿食材的流理台走去。
海未忐忑的望著妮可,她對這位經紀人小姐不太熟悉,突然與妮可兩人獨處,海未不僅手足無措,還有些彆扭。
相較於海未的忐忑不安,妮可倒是自在的多,不僅慢條斯理的清洗著食材,還有一句沒一句的哼著旋律。
讓海未幾乎以為妮可就這麼把自己遺忘了。
正當海未還在猶豫著,該不該主動走上前時,妮可抬頭朝她喊了句:「還楞著幹嘛?快過來幫忙。」
「是、是的。」海未急忙拿著其他食材,走到流理台處協助妮可處理食材。
「妳啊……」妮可剛出聲,海未便瞬間停下了手邊的動作,緊張兮兮地看著她,見狀,妮可忍不住嘲諷道,「放鬆點,我又不會吃了妳。」
「好的……」海未羞赧的垂下頭。
「妳以為我會跟妳說絢瀨繪里的事嗎?」
彷彿心事被看穿般,海未驚訝地抬眼看向妮可。
見海未這淺顯易懂的反應,妮可沒好氣的說道:「就經紀人的立場而言,我是不希望你們在一起的。」
「但事已至此,就算我再怎麼反對也沒有用,妳們的事就你們自己決定吧。」妮可一邊說著,一邊開火起了個油鍋。
將切好的食材放置盤子上,海未看著妮可的動作,許久才開口:「矢澤小姐……可以問妳件事嗎?」
妮可點點頭,順手將海未切好的食材下鍋翻炒。
海未一邊處理著下一項食材,一邊問道:「繪里曾說過她會改,但人真的有那麼容易改變嗎?」
「所以呢?妳想問我是怎麼看的?」妮可將炒好的菜盛盤,又將海未切好的生菜做了一大碗碗沙拉,遞給海未示意她先端出去。
海未將菜端到客廳,又走了回來,見妮可已經在烹煮下一道餐點,她以右手抱著左手臂,有點侷促開口,「說來有些難以啟齒,但我現在很混亂……所以想聽聽妳的意見,畢竟妳是最了解繪里的人……」
「最了解繪里的人?」妮可停下了手邊的動作,富饒興味的看著海未,「我不知道園田老師是抱著什麼心態說出這樣的話,而我也沒興趣。對於妳剛剛的問題,我只能告訴妳──」
「我怎麼看根本無所謂,重點是妳怎麼想的,妳覺得絢瀨繪里在騙妳嗎?妳覺得她這個人真如媒體所說的放蕩不羈,處處留情且從不留戀嗎?」
說到這妮可停了下,看向海未的緋色雙眸忽然間變得無比銳利,語調也變得嚴肅而低沉:「妳如果自己都不相信她會為妳改變,那縱使別人說破了嘴也是白搭。」
海未啞口無言。
妮可收回了視線,將鍋子裡的魚翻了個面,語氣和緩了下來:「繪里的事情,妳知道多少了?」
海未搖搖頭:「她沒跟我提過。」
「她沒提,妳就不會問嗎?」妮可沒好氣地白了海未一眼,「妳倆真是一個樣,悶著跟個鴕鳥似的。」
海未不悅地咬著下唇卻沒說半句話,對於妮可的話語,她無法反駁。
「繪里的父母很早便離異了,她和她妹妹是奶奶帶大的,但要上大學時,奶奶去世了,繪里和妹妹就個別由父母領去了監護權,一個留在俄羅斯,另一個則回到了日本。」妮可一邊輕描淡寫的說著,一邊將魚盛盤,遞給海未,「妳知道我第一次見到繪里時,是怎麼想的嗎?」
海未接過了這盤色香味俱全的乾煎鯖魚,搖了搖頭。
妮可雙眼突然失去了焦距,像是在回想一般,語氣有些飄忽:「啊……這傢伙真是漂亮,雖然她的長相既漂亮又精緻,笑容卻沒有半點溫度,簡直跟個娃娃似的……」頓了頓,「就像是掛了張面具,把自己的真心藏起來一樣。」
妮可笑了笑,繼續說道:「而現在的她,或多或少還是留著這樣的習慣,對其他人都保持著安全的距離,雖然興致來時來者不拒,卻從未真正對誰抱有特別的情感。」
「直到妳的出現。」妮可直直地盯著海未,「我第一次看見妳就覺得不對勁,認識絢瀨繪里好幾年,從未看過她對一個人這麼感興趣。」
說到這妮可移開了目光,轉而注意鍋裡沸騰的湯,「我再三的警告她,不要靠妳太近,除了因為妳的家世背景,最主要還是因為是妳。」
「但絢瀨繪里就跟脫韁野馬似的,拉也拉不住。」說到這,妮可嘆了口氣,「我不知道妳會怎麼做,但倘若妳選擇和她在一起的話,妳必須知道……繪里雖然外表看上去很成熟穩重,其實跟個孩子似的很幼稚也很任性,還有她很笨拙,可能腦子都給了演戲,其他地方不太好使,然後嘛……然後應該沒有了。」
「魚給我吧。」最後一道湯品完成,妮可接過魚,而海未端起湯鍋,要走出廚房時,妮可突然喊住了她:「園田老師。」
海未止住腳步偏過頭看向妮可。
「請妳多包容她。」
琥珀色的雙眸搖晃了下,沒有回覆,妮可也不強迫她,只朝她笑笑,兩人一同往客廳走去。
客廳的桌上擺滿美味的飯菜,卻不見半個人影,兩人疑惑之時,卻聞二樓傳來吵鬧聲。
兩人相視一眼,趕忙放下菜往二樓趕去。
「妮可身子不太好,這件被子給她才對!」
「海未也受傷了啊!這被子應該給她!」
剛走上二樓就聽到如此幼稚的爭執,妮可忍不住皺眉,額際的青筋頻繁的跳動,彷彿情緒要爆炸般。她扶著牆一拐一拐的走到傳出喧嘩聲的房間:「我說……」
還沒能發作,迎面便砸來一枕頭,撞的妮可頭暈目眩向後踉蹌了兩步。海未手快地扶住她,兩人同時向房內望去,眼前這幕卻讓兩人同時愣住。
繪里正壓在真姬身上,不停地用手上的枕頭往她臉上打去,而下方的真姬也不甘示弱地死命踢著,試圖把繪里甩下去。
而掃除用具早倒在一旁,裡頭的垃圾與灰塵散落一地。妮可抽了兩下眉頭,不做聲色的走到繪里身旁,一把將她抓了起來:「不是叫你們打掃嗎?嗯?」
見妮可這般怒極反笑的模樣,繪里瞬間刷白了臉,講話也不自覺結巴起來:「是、是真姬先開始的……」
底下的真姬沒敢吭聲,只是沉默著等候妮可發難。
「給你們五分鐘,趕快收拾完下來吃飯!」丟下最後的通牒,妮可氣呼呼的轉身往樓梯處走去。
一旁的海未先是擔憂的看向繪里,再接到繪里的示意後,只得趕緊跟上妮可的腳步。
而繪里與真姬自然也不敢再玩鬧,趕緊將散落的垃圾掃一掃、收拾好後便衝下樓用餐。
吃過飯稍作收拾後,大夥便坐在客廳,一齊彙整目前的狀況。
對於園田彌雨的建議,真姬與妮可是採信的,若對方真要對繪里不利,是絕對不會讓繪里與真姬接觸,更不會讓真姬有時間去討救兵。
所以根據目前的情況來判斷,極大可能是園田彌雨想辦法拖住了園田將武的搜索行動,讓她們得以喘息。
釐清了當前局勢後,真姬沉吟道:「若真是這樣的話,我們除了等以外,確實沒有別的方法了。」
繪里不死心的問道:「所以我們只能躲著嗎?逃出國行不行?」
海未搖搖頭:「我沒帶護照,再者……我想父親應該也安插好人力了,這時過去反而正中下懷。」
眾人討論了好一會兒仍沒個結論,妮可見時間也不早了,便催促大家早點休息。
妮可這一說,真姬像是想到什麼般開口:「對了,房間只有兩間能用。」
聞言,妮可和海未便同時看了過來,異口同聲道:「什麼?」
被兩人這超默契的舉動給嚇了一跳,真姬一時竟接不上話,旁邊的繪里只好代為解釋:「剛剛真姬跟我說了,這間別墅是西木野家前幾天才剛匿名收購的,前任屋主的東西還沒有移走,所以另外兩間房暫時無法使用。」
說完她眨眨了眼,又補充了句:「房間裡都是雙人床,所以兩個人睡一間還是綽綽有餘的!」
相較於繪里這般輕快的解說,海未與妮可的神情就沒有這麼輕鬆了。
見那兩人只是沉著臉不發一語,繪里與真姬先是對看了一眼,隨後真姬便咳了兩聲,提議道:「上樓休息吧?」
接著兩人便各自領著妮可與海未上樓。
「海未先去洗澡吧。」一進房,繪里便把妮可採買的睡衣與盥洗用品塞入海未懷裡,將她推進了浴室。
把海未推進浴室後,繪里也沒得閒,席地而坐後便開始準備一會兒要給海未換藥的材料。
繪里對於包紮可謂一竅不通,因此她利用剛剛與真姬一同打掃的機會,請教了一些訣竅。好在繪里還算聰明,沒兩下便記下了包紮的口訣與手勢。
繪里看著面前齊全的用品,滿意的點點頭,與此同時,海未也從浴室走了出來。
繪里趕緊迎上去,牽著海未坐到床邊。海未頭上的繃帶已經被她自己給取下了,傷口處貼了層防水貼布,繪里小心翼翼的把貼布取下後,便看到了被縫合的傷口。
可以看的出醫生的技術了得,傷口的縫線相當整齊,但那仍透著血色的傷口仍是刺痛了繪里的雙眼。
她放輕了動作,小心翼翼的以生理食鹽水替海未清洗傷口,之後又上了優碘消毒,隨後再用生理食鹽水將優碘洗去。
好不容易完成了清潔與消毒的步驟,繪里仍不敢放鬆,用棉棒將生理食鹽水吸乾後,屏氣凝神地提傷口塗上抗生素藥膏。
繪里的動作不算熟練,費了不少時間,但海未卻可以輕易的從她的一舉一動中讀出對方的擔憂與疼惜。
刻意放輕的動作,與那時不時就要吸兩下鼻子,彷彿再隱忍著什麼一般,欲言又止的眼神。
海未想開口安慰繪里,但話剛到了喉頭卻又梗了回去。
替傷口貼上紗布,纏上了繃帶後,繪里這才如釋重負的吐出了一口長氣。
「謝謝,繪里也去洗澡吧。」海未抬手撫了下繃帶,纏的非常好,並沒有鬆脫的狀況。
繪里卻在海未面前坐了下來,雙眼直直地看著她,神情十分認真的開口:「海未,這傷口究竟是……?」
海未深知繪里只是擔心自己,但這叫她該怎麼開口?
等了好一會兒海未仍沒有出聲,繪里垂下眼,口氣難掩失落:「不想說也沒關係……那我先去洗澡了。」說完便起身往浴室走去。
手卻突然被海未拉住了。
「頭部的傷……是、是父親震怒下拿茶杯砸的。」
海未的聲量相當低,但繪里還是一點不漏的全聽了進去,她顫了下身子,許久才點點頭:「海未先休息吧。」
「繪里!」海未又喚了聲,繪里頓了一下,才轉過頭去。
只見海未的眼裡盡是擔憂,「妳的手沒事吧?是、是爸爸弄傷妳的嗎?」
聞言,繪里又想起海未當時質問爸爸的畫面,不禁有那麼一絲的罪惡感。
為了不讓海未繼續猜測下去,繪里只好解釋道:「沒事,是當時他們要關門,我不想讓他們把門關上,才出下策用手去擋的,只是沒想到他們這麼不憐香惜玉,毫不猶豫地就將門板壓上。」
說完後繪里朝還愣著的海未笑了笑,「那我先去洗澡了。」
隨後便快速地走進了浴室,一股腦地將自己脫個精光站到了蓮蓬頭下。繪里並沒有閃躲最初沖下來的冷水,她低頭站著,散亂的金色髮絲將她的神情牢牢實實地掩住,如同那隨著花灑一同落下的淚水,不被任何人所發現。
她實在沒有想過,一個父親可以對自己的孩子如此殘忍,假若園田將武真是如此狠心之人,絕不能讓他再把海未抓回去……
繪里將懸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拳,水藍的雙眼中盈滿堅決。
待繪里走出浴室,海未已經睡了,棉被牢牢實實的拉到胸口。但繪里還是注意到了不尋常的地方,海未平常向來是正躺入睡的,此刻卻是側躺著。
繪里走到了海未身旁,伸手輕輕地撫過纏著繃帶的傷口,最後順著撫摸至她柔軟的髮絲,再補捉到對方微乎其微的顫抖後,繪里輕輕地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被子與枕頭,走出房間。
走到客廳後,繪里無力的將棉被與枕頭往沙發處丟去,卻聽聞一悶聲,隨後一漆黑人影迅速的坐直了身子。
繪里嚇了一大跳,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直到她聽到那帶有鼻音的熟悉嗓音抱怨道:「妳半夜不睡覺拿枕頭砸我幹嘛?」
「真、真姬?妳怎麼……」話才說到一半,繪里便收了口,也是,她怎麼會忘了呢?真姬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狀況啊。
好半晌都沒有人說話,繪里只好故作輕鬆的問:「妮可睡了嗎?」
真姬沒好氣的回答:「明知故問,妳不也是園田沒能好好休息,才下來的嗎?」
繪里乾笑了兩聲,「妮可也搬回去好陣子了,我以為你們有好一點……」
「搬回來五天而已……這幾天我都是在書房睡,沒去打擾她。」頓了頓,「我以為妳會死皮賴臉的抱著園田睡。」
聞言,繪里不禁苦笑道:「我看起來是這麼糟糕的人嗎?」
「嗯,尤其妳對妮可撒嬌求饒時,那模樣特別討厭。」黑暗中雖然看不到真姬的表情,但她這正經八百的嗓音還是把繪里逗笑了。
止住了笑,繪里感嘆道:「說也奇妙,竟跟妳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好像一起睡也沒什麼關係。」
真姬點點頭沒答話。
下一秒兩人異口同聲對對方說道:「睡覺吧?」
但說的簡單,兩個人要擠一個沙發還是太艱難了。
「絢、絢瀨,我快被擠扁了,妳過去一點。」
「再過去我就摔下去了,真姬妳換個姿勢啦……嗯?這什麼軟軟……」
「等!妳在碰哪裡!快、快住手!呀——!」
正當兩人鬧的不可開交時,頂上的棉被突然被人一把掀了起來,隨後是帶有明顯怒氣的嗓音傳來:「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真姬很快地便認出來那是妮可的聲音,她趕緊撐起身子,著急地要解釋:「妮、妮可,不是的,我們只是……」
「跟我回去睡覺!」妮可氣沖沖的揪起真姬,留下繪里一臉懵的留在沙發上。
「嘛……也好。」繪里搔了搔頭,正要躺下,扶著沙發椅背的手卻被人握住了。
那人的手既柔軟又溫暖。
她愣愣地朝那人看去,一片漆黑中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那雙彷若盈水的琥珀繪里是不會認錯的,「海、海未……」
「在這睡會感冒的,回房間吧,我把這條棉被拿給西木野小姐。」海未的聲音有些冷淡,但一字一句卻透著關懷。說完後她便拎起真姬的枕頭與棉被走上二樓。
剛到門口便與走出來的妮可撞個正著,妮可似乎還餘怒未消,呼吸都還帶有一點喘,海未也不多話,只是將手裡的東西交給她。
妮可謝過後,幾乎是下意識的反問:「繪里呢?」
「我讓她回房睡了。」海未解釋完轉身要回房。
卻被妮可叫住了,「剛剛的……妳也有看到吧?為什麼不出聲?妳都不會生氣嗎?」
海未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輕地嘆了口氣,轉頭朝妮可看去,眼神很是複雜,「我很羨慕矢澤小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如此果斷又堅強。」海未說完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自前天海未從園田家的包圍網中順利逃脫時,園田將武就隱約覺得不對,恐是有人在暗中幫助她們。但當園田將武終於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卻氣的一口血幾乎要衝上來。
他不解,為何他辛辛苦苦培育的兩個女兒竟如此忤逆他。
園田將武怒氣沖沖的到園田彌雨那興師問罪時,園田彌雨正坐鎮在一堆下人前,對著螢幕下著命令。
看似正好好地在執行海未的搜捕行動。
但早已得知事實的園田將武,一見這畫面更是怒火攻心,二話不說的拉著彌雨回到家中主廳堂。
彌雨見父親這般震怒的模樣,心裡大致也有個底了,因此她只是乖乖地正坐在父親的面前,不管父親問什麼,她都不發一語。
園田將武氣不過,抬手就要給彌雨一個巴掌,見狀,彌雨也不敢閃躲,只得認命地閉上眼睛。
然而就在此時,一輕柔的嗓音傳了過來:「住手。」
園田將武愣愣地看著那人,收回了懸在半空的手,低下頭不再說話。
來者是名身形婀娜,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她攏了攏袖子,踏著優雅的步伐朝兩人走來,和服上頭的花瓣隨著女子的動作,彷若一幅栩栩如生的畫,美得讓人屏息。
女子走到兩人身旁,坐了下來:「我也就晚了幾天回來而已,有什麼事需要這般動手動腳的。」說完後,女子先是看向園田將武,見園田將武沒要解釋的意思,她便擺擺手,示意他出去。
園田將武也就順從的退了出去。
「好了,妳爸爸也出去了,妳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呢?彌雨?」女子的語氣輕快無比,眼角還帶著笑,但雖是笑著的卻帶給彌雨極大的壓迫感。
彌雨緩緩的抬起頭,與女子那美麗的璨金雙眸對視,恭敬地喊了一聲:「母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