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aged Bird(1)
======
HP x YagaKimi
獾与蛇
======
------
Chapter 8·囚鸟
------
## Caged Bird(1)
七海灯子在短暂的午憩后,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一道娇小的身影蜷曲在半人宽的窗台上,膝上摊开着一本不厚的精装书;柔软橘发倚靠着玻璃,专注的侧脸被窗外清冷的绿光映照出几分幽雅、几分沉静,清秀得令人挪不开眼。
七海灯子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一直倍感阴森、唾弃不已的斯莱特林宿舍,也可以这般温暖如春。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上的被单,探脚下床。尽管动作轻微,却还是被那看书的女孩察觉到了。小糸侑微微转过头,向她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前辈,你醒了?”
“嗯……”七海有些羞涩地拢了拢敞开的睡衣领口,“在看什么书?”
“《囚鸟》。”侑轻巧地跃下窗台,将黑底白字的封面展示给她看,“是林炼磨的新书,阿隆和历一直在推荐,我就向槙借来看了。”
“听上去是个不怎么令人愉快的标题。”七海灯子起身向她走去,轻轻揽住了她。女孩在她的带动下慢慢坐在了地毯上,七海张开双腿,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她能倚在她的怀里。
“是个爱情故事,”侑舒适地靠着身后人,翻着书页,“而且是百合哦——没想到林炼磨老师也会写这么文艺的剧本。”
“‘百合’就是指女女相恋?”与侑相处久了,七海也开始对麻瓜世界流行的词汇有了些了解,“林炼磨是麻瓜作家吧,居然也会写这样的题材。”
侑笑了起来:“麻瓜世界里这样的题材可多了。不止女女,男男也是,还有更特别的性少数群体的题材也会有人写。”
七海以手指梳理着女孩的尾辫:“那可比我想象得开放多了。”
“还不止这样呢,”侑忽然认真地转过头,“英国的同性婚姻法从今年3月份起开始正式生效了。就我所知,巫师世界还没有这样的条例吧?”
“的确没有。”七海喃喃地将女孩扶着转过身来,让她骑坐在自己的腿上,“那我们——到时候就在麻瓜世界结婚吧。”
说着,她给了对方一个旖旎的吻。或许是因为斯莱特林宿舍在黑湖底、分外潮湿的关系,这个吻也带着一股子纠缠不休的湿意,唾液从相接的口角溢出了少许,让侑尴尬地推开了她:“唔嗯……”
望着女孩狼狈地擦着唇角的样子,七海愉快地笑了。她舔了舔唇,进而进攻起了对方的脖颈。享受地听着女孩儿抑制不住的呻吟,她伸手解开对方的领结,让精致的锁骨敞露在湿润的空气之中,然后抵着那锁骨微微呵气:“知道吗……你这样坐,很色情。”
侑涨红了脸:“怎么?这不是正合你意?”她望着七海恶作剧的笑脸,有些不服气地接上了一句:“嗯?灯子前辈?”
这一下,轮到七海愣神了。片刻后,她白皙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红:“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我的名字……”
“不可以吗?”揽住七海的后颈,侑有些恶劣地笑起来,“灯~子~前辈?”
“把‘前辈’去掉,”七海仿佛终于回过神来,脸红得发烫,“去掉!”
“不去。”
“你这个坏心眼!”
“坏心眼,你还不是喜欢?”侑将手中碍事的书随意地一放,“前辈你平时表现得那么积极,换我来就很不行啊。”
“呜……”七海惩罚似地将对方的领口扯得更大,想要继续向下吻,头却被对方托起,重又将唇舌重叠。
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吓得侑当即爬下七海的膝盖,一脸惊疑不定地站起,小小声问道:“前辈……?”
七海皱着眉站起来,也小声回应道:“我今天下午都没约啊……”她看了眼侑,又看了眼房门,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看出她的困扰,女孩系拢领子,抽出魔杖道:“我用个幻身咒,前辈你去开门吧。”
说罢,她熟练地用魔杖敲了敲自己的胳膊,一阵冰凉的感觉流经全身;在抬起时,她的胳膊已是一片通透,与周围一般色泽。
七海灯子冲着小糸侑原本所在的地方点了点头,伸手打开了门。
一个她们两人都没有想到的人站在那里——小平头、轮廓硬朗、高鼻大眼——
“唷,七海,”兰登·诺特将微微发抖的手插在兜里,眼神迅速从她脸上扫过,“借一步说话,行么。”
“……”七海灯子挑眉看着他,半晌,侧过了身:“请进。”
走进室内后,兰登高耸的肩膀放松了一些——七海灯子的态度比他想的要柔和。他闷闷地在七海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丝毫不知沙发背后就站着让他彻底触怒七海的那个女孩儿。
“有什么事吗?”七海直奔主题道,“我就不给你倒茶了。”
“不需要。”兰登硬邦邦地回答,面色阴沉下来,“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跟小糸侑是不是来真的?”
七海下意识地看了眼沙发的后面,语调也冷下来:“这与你何干?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兰登攥紧拳:“……多管闲事?”他终于压抑不住地低吼起来,“你背叛了佐伯,还有脸说我多管闲事?!”
“什么?”七海皱起眉来,“我什么时候背叛沙弥香了?”
“你还跟我装傻!”兰登恶狠狠地看着她,眼眶全红了,“她21号就要跟罗齐尔订婚了,你会不知道?你这个——!”他想要骂上两句,却又忌惮似地收住了声。
这一下,轮到七海惊诧了:“你说什么?沙弥香要和罗齐尔订婚?塔夫斯·罗齐尔?”
“是西奥多·罗齐尔!”兰登咬牙切齿地纠正道,“你真不知道这事?”
“我为什么会知道?”七海再度扬起了眉,“难道你以为我和沙弥香是恋人关系?喔……”她仿佛领悟了什么一样,低笑了一声,“从伊凡·诺特那里拿到了什么,是不是?”
“——!”兰登·诺特的脸霎时变白了。
“我猜猜,”七海好整以暇地交叠双手,向前倾身,“你的好哥哥交给你了某样物品——或者某句密语——对不对?他大概也告诉了你一些那天的情况,导致你误以为沙弥香和我是情侣关系,才会在得知她要订婚之后气急败坏地跑来问责,是吗?”
兰登·诺特一言不发地抿着唇,冷汗从额间渗出。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女人三言两语就抓住了关键,还将事实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认输吧,兰登·诺特,你永远斗不过她。”
槙圣司的那句话如同诅咒般回荡在他耳际,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地狱般的那晚——
“啊,是啊。”兰登连声音都在发抖,“既然你这么聪明,肯定也猜到了那东西——对你来说是致命的。”他拼命地要求自己去回忆佐伯沙弥香,仿佛这能给他更多的勇气,“你是卢瑟福德家的,多少能说上点话吧?想办法阻止她和罗齐尔的订婚仪式,否则我就,我就——公开它。”
七海灯子沉默了。她无声地看向对面沙发的背后,那里看起来什么也没有,但她还是凝视着那一片虚空。
半晌,她收回目光,开口道:“沙弥香和西奥多·罗齐尔很明显是政治联姻,即使是卢瑟福德也不可能对此多嘴,你应该也明白的。”
误以为自己的威胁起效,兰登的面上露出一瞬的破绽:“那你就——那你就去劝她,劝她不要跟罗齐尔订婚。”
七海抬起手,掩住了嘴,好似陷入沉思。见此情形,兰登的信心更足了,不由得进攻道:“她喜欢你,你也知道的吧?你去劝她,她说不定,说不定就——”
“——说不定就改主意了?”七海打断他的话,有些烦躁地站起了身,“你不了解沙弥香——虽然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倾慕她——她不会为我所动的。你以为她是随随便便做决定、又会随随便便被影响的那种人吗?”
——佐伯沙弥香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同意与西奥多·罗齐尔订婚的。
兰登·诺特显然也在她的话语中想到了这点,脸不禁又白了:“她——她如果不是被你伤到,怎么会——”
七海砸了咂嘴。她还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因素,只好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办法跟沙弥香谈谈,确认一下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然后再做商议——不过,”她停下脚步,斜视着对方,“你可别以为是你的威胁起效了——我作为沙弥香的朋友,也不愿意看着她被政治联姻束缚,这才是我答应你的初衷。”
说罢,她再度凑近兰登:“既然我敢让伊凡·诺特替我办事,我就有办法对付他遗留的后手。懂?”
“……”兰登·诺特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唰地站起身来,半句话也没说,推开门走了。
在他离开后,沙发背后的空气扭曲起来——七海灯子注视着那片空气,直到女孩儿的身形逐渐从虚空中浮现——她观察着小糸侑的神情,发现对方出奇的平静。
“侑……”她不禁开口唤了一声。方才还凌厉万分的气势瞬间一泄而光,只留下一副柔软似水的躯壳,赤裸裸摊开在女孩的面前。
坦白来说,对于刚才的对话,她是有些心虚的。虽然跟女孩儿交往已有些时日了,但她从未提过佐伯沙弥香对于自己的心意,也默认对方对此毫不知情——如今这层面纱却一下子被兰登·诺特直白地撕开,让她颇为尴尬,刹那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侑,”她上前了两步,“沙弥香的事情……”
“我知道她喜欢你,”侑笑了笑,“以前我扮成你时与她相处过,那时我就注意到她对你的态度很特别——不过我当时并不明白那到底是怎样一回事,直到自己也……”她微微住了口,“我才想清楚她应该是喜欢你的。”
“我和沙弥香没有交往过……”七海赶紧又解释起另一件被兰登误解了的事情,侑却也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还记得五月底在湖边对我说过的话吗?你有一个朋友……你的烦恼。那是指佐伯前辈吧?”
她向前倾身,轻轻地抱住对方,柔声劝慰:“我都明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误会什么,前辈。”
“……你真是,太敏锐了。”七海深吸了口气,抬手环住女孩,“那我要解释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了,关于那场舞会……”
小糸侑在她怀中动了动,但并未挣脱,只静静听着她诉说。
“……你知道沙弥香她误食了含有迷情剂的金苹果,然后……因为药物的关系,她……”七海的口张了又合,感到有些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说了出来:“她吻了我。”
说罢,她又赶忙解释:“不是我们平时那种吻法!我有偏头,所以她只吻到了嘴角……但是在外人看起来,就好像是……”
“……好像是接吻了一样,”侑平静地接了下去,“然后呢?你让伊凡·诺特做了什么才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记忆修改,”七海收紧了搂着女孩的手,她此刻已经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了,“伊凡·诺特是一名技艺高超的记忆篡改师,他就是凭借这个手段登上主席之位的。”
“我明白了。”侑挣开她,“所以他在修改记忆的时候做了手脚,而且把某种能让记忆恢复的方式教给了兰登·诺特。这就是他今天敢来找你的底气。”
“没错。”七海小心翼翼地去看女孩的神情,却不管怎么看都毫无破绽,这让她越发惴惴不安:“侑……你生气了?”
“我没有,”小糸侑移开目光,“你不告诉我这件事,自然是有你的考量,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七海厚着脸皮去拉她的手,却被对方灵敏地避开了。
七海握了握抓空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你……你说了你没有在生气的。”
侑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我没有——我只是,你——”她头偏得更厉害了,声音也越发地小下去:“明明我跟你是初吻……你……你却……”
“你吃醋了?”七海脱口而出,面上带有憋不住的笑意。
“我没有!”侑条件反射般回答道,随即快速地瞟了她一眼,“不准笑!”
她这么一说,七海却笑得更厉害了,恼得侑拉住她的领结,将她向下一拽,狠狠吻住了对方的嘴唇。
七海眯起眼享受这个难得粗鲁的吻,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女孩腰间游走,撩得侑从鼻腔中轻哼了一声:“嗯……”
发出声音后,她羞恼地推开对方:“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
七海倍感委屈:“明明是你主动亲我的?!”
“……那是因为你笑得太过分了!”
“侑太可爱了所以我才笑的。”七海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冤枉了——好在小糸侑不想继续跟她胡搅蛮缠,红着脸清了清嗓子,道:“那么佐伯前辈的事情,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聊到严肃的话题,七海也收起笑容,稍微正经了一点:“就像跟诺特说的那样,我得先找她谈谈,才能确定事情具体怎样。”
侑抱起手臂:“如果是佐伯前辈自己心结难解,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什么?”七海好奇地支起耳朵。
“就是……”
※ ※ ※
佐伯沙弥香在一片混沌中下坠。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包裹着,她丧失了所有的感官,只有无穷无尽的坠落和漂浮感。这就是她不喜欢服用助眠魔药的原因——每个人服用助眠魔药后的梦境都不甚相同,而她的显然并非一场美梦。
她于虚空中茫然地下坠着,在好似经历了永恒的时间之后,她的双脚终于挨到了地面。床铺和被单的柔软触感随之传来,她低吟一声,微微睁开了双眼。模糊的色块逐渐凝固成形,视觉讯号和分量惊人的诧异灌入脑海——
“……灯子?”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床头的黑发女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你。”七海灯子没有露出以往那样的笑容,可那张面孔却依然明艳动人。佐伯有些吃力地从床上撑坐起来,在枕头旁摸索到自己的单边眼镜,然后低头戴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校医室?”
“我猜的,”七海望着她在熟睡后依然明显的黑眼圈,心情有些五味杂陈,“稍微问了一下庞弗雷夫人。”
佐伯似乎还是没有从坠落感中回过神来。她揉了揉额头,疲惫地将身子靠坐在病床头上:“我以为庞弗雷夫人绝对不会泄露病人的信息。”
“她的确不会,”七海眨了眨眼,“所以我用了一点套话的技巧。”
“然后呢?”佐伯望了望窗外黝黑的夜色,“你在这个时间跑出来找我,是想跟我说什么?”
七海沉默了。半晌,她才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和罗齐尔的订婚。”
这句话极大地动摇了对面的女人。她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身子,单边眼镜的链条随之哗哗作响:“你怎么会……?”
还未待七海回答,她又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你总是有办法。”她蜷起双腿,从方才起第一次直视着黑发女人的眼睛:“所以呢?你想跟我说什么?恭喜的话就免了吧,你也知道我——”
“——我知道你不想,”七海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西奥多·罗齐尔很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
“……”佐伯不置可否。
“为什么要答应?”七海微微向前倾身,“我知道令尊最近在政局上形势不顺,但也没有到非要牺牲独女来联姻的地步吧。”
“这个问题还轮不到你来问,”佐伯抗拒地别开了头,语气生硬,“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我心里有数。”
“……我想也是,”七海叹了口气,“你总是那么有主见的一个人。”
说罢,她站起身来:“那么,我就不再多加打扰,庞弗雷夫人大概很快就会送第二服助眠药剂来了。只是——”
七海灯子将手伸进袖口,取出一张装帧简约的信函:“有个人托我将信带给你。”
佐伯盯了一会儿那张信函,才伸手接过来。翻到正面来后,函上的落款令她惊诧地挑起了眉。这是一个她并不陌生的名字,倒不如说两人有过短暂且深刻的交集——
“晚安,沙弥香,愿你有个好梦。”
——带来信件的人离开了。窗外的夜风吹动床帘,除了那封信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曾经来过。
佐伯沙弥香再次低头,心情变得复杂无比。
那封信函上的落款是一个她未曾想过会与之有所交集的人,也是一个敏锐得过分、第一个察觉到她感情的人——
叶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