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类的烦恼

娜蒂x爱丽丝（人类x非人类的西皮永恒的保留节目——永生梗wwww

爱情小说有害身心，爱丽丝如是认为。不，更准确地说来，是有害娜蒂的身心。

不久之前，她和娜蒂途经一座小镇，娜蒂在书店里买下了一本据说“畅销全球”的爱情小说，只翻了两页居然就舍不得放下了。原本该握方向盘的双手整天捧着那本小说。光是白天看得津津有味也就算了，夜里竟然也不好好休息，说是害怕打搅她的睡眠，独自蹲在旅馆的走廊上借着灯光看个没完。每次半夜醒来她都见不到娜蒂的身影。另一只枕头一连几天都是一副无人睡过的模样——娜蒂早就不再坚持做赏金猎人时的旧习惯，开始在床上睡觉了，和她一起。而她养成了新习惯——只有躲进娜蒂怀中才能安眠。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们谁也休息不好。娜蒂的情况比她更严重一些——至少她在夜里是挨着枕头的——黑眼圈逐日加深不说，精神也越发萎靡了。

爱丽丝觉得事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自打她们相识以来，娜蒂就没有像这样忽略过她。简直是当她不存在，而且还一连持续好几天。和这件事相比，之前娜蒂笑她笛子吹得差劲和在餐厅里不到她身边来都只能算是玉米粒一样无足轻重的小事。她这个小魔女简直就要委屈死了。

“娜蒂，娜蒂，不要看小说了，好不好？看我，把书放下，看我。”爱丽丝从娜蒂手中抢走那本爱情小说，带着些许气恼把它丢在地上，紧握住娜蒂的双手，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望向她，语气里的委屈远远胜过了埋怨。

“好啊。”娜蒂扬起嘴角干脆地回答，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正好看完了呢。”

“真的有这么好看吗？”爱丽丝撅起嘴巴不甘心地问。

“没有。”娜蒂脸上的笑意似乎褪去了不少，“我只是好奇故事的结局。”

“那……娜蒂现在把它看完了，就不会再忽略我了，对不对？”爱丽丝挽住娜蒂的胳膊，依偎在她身侧，仰起头绽开笑容，天真地认为烦恼已经成了过去式。

娜蒂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覆上她的手背，开口就是道歉的话：“抱歉，爱丽丝，这几天都没有好好注意你。”

“我原谅娜蒂了。”爱丽丝虽然不知道娜蒂在为什么叹气，但却能听出她语气里真心实意的歉疚。那声叹息的确让人无法不在意，但爱丽丝此刻实在不愿深入考虑，只想和娜蒂恢复几天前的亲密。“娜蒂一定要好好休息一晚上才行。”

“今晚肯定要睡个昏天黑地。”娜蒂腾出另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权当是伸懒腰。

“要像之前那样抱着我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爱丽丝乘胜追击，偷笑着把头靠在娜蒂的肩膀上。

“嗯……会的，会抱着你睡。”不知道为什么，爱丽丝感觉娜蒂的回答有点勉强。一定是因为太累了，她想。

“娜蒂去洗澡吧，我会把床铺得软软的，睡一觉就精神啦。”爱丽丝松开手，站到床边，双手拍着床垫，一副好太太的模样。

“爱丽丝……”娜蒂的这声呼唤和爱丽丝以前听过的都不一样，好像包含非常复杂的情绪在里面。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懂得了什么是感情，可这低沉的呼唤几乎把她打回了原形。直觉坦白地告诉她，娜蒂现在和平时是不一样的。

“娜蒂？”

“没事，我先去洗澡啦。”

夜间她们终于又像往常那样相拥而眠。爱丽丝紧紧捉着娜蒂的衣襟，生怕她再在夜里悄无声息地离开——尽管她只是去走廊上看小说。柔软的金发蹭着娜蒂的下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娜蒂一手护着她的后脑，一手牵住她的小指，像个初生的婴儿一样沉沉睡去了。

这晚爱丽丝睡得格外香甜，而娜蒂不止一次地从梦中惊醒。她很后悔看了那本小说。如果没有读过那本小说，她就不会想到那件叫人烦心的事。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情节，她就不会无法面对爱丽丝天真的笑脸。如果她们没有相似的经历，她就不会想要逃避现实。什么吸血鬼和人类女孩的破爱情故事，真是差劲透了，这种书到底是怎么畅销全球的啊？

说实话，这个故事老套得要命。长生不老的吸血鬼爱上了人类女孩，他害怕女孩知道真相以后会离开他，所以拼命隐藏身份，以至于女孩一直都没能发现他的奇怪之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孩渐渐认识到他不是人类，对他抱持的感情立刻由爱慕变成了恐惧，但最后爱情还是战胜了一切，她选择留在爱人身边。可烦恼却没有因此终止。一想到爱人不老不死，而自己却会离开人世，她就感到痛苦不堪。于是吸血鬼提出了一个建议——把她也变成吸血鬼，那样死亡就无法将他们分开了。尽管这个过程曲折离奇，要考虑的后果成百上千，但女孩还是决心陪伴爱人。故事的结局就是两个吸血鬼从此生活在了一起。

娜蒂没有对爱丽丝说谎。她之所以这么入迷地追看这本书，真的只是因为想要见识一下结局。可是看完整本书以后，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准确地说，在阅读的过程中，她的心没有一刻是平静的。原因非常简单，她在这个吸血鬼和人类女孩的故事里看到了自己和爱丽丝的影子。虽说她们并不是彼此的爱人，可感情好坏又不是凭关系决定的。她敢肯定地说，她们之间的羁绊比书里那对情侣更加深厚。问题在于，爱丽丝也不是人类。虽然她极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总是一厢情愿地把爱丽丝当成普通女孩来对待，可事实就摆在那里，爱丽丝是魔女，不是人类。她是。

魔女或许也会长生不老。谁知道呢，爱丽丝连中了枪的死人都能复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生老病死的循环。上一次她亲手杀死了爱丽丝，紧接着就给了自己一枪——她宁可到地狱去追随爱丽丝，也不愿意独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假如日后先死去的人是她——即使魔女也无法复活她的时候——她绝不会允许爱丽丝做这种傻事。爱丽丝的人生路还有很长，通向她无法抵达的远方，一想到这她就觉得头疼欲裂。如果她离开了人世，谁来保护爱丽丝？谁来照顾爱丽丝？谁还能像她一样包容那个小傻瓜？谁还能像她一样理解那个小魔女？要是她能帮爱丽丝找到一个可靠的爱人就好了。

清晨醒来之后爱丽丝迟迟不敢睁眼，直到确信自己仍旧握着娜蒂胸前的纽扣，才终于把心塞回肚子里。娜蒂的身体总是暖暖的，尽管天气从来都不冷，但她就是喜欢赖在娜蒂身边，贪婪地汲取她散发出来的温暖。棕红色的长发妥帖地垂落在小麦色的皮肤上，爱丽丝悄悄含住一绺发丝，尝到了阳光的味道。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没有磕到娜蒂的下巴——之前总是发生这种意外，每次娜蒂都会揉着下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不过她从娜蒂的眼神中读不出任何责备的意思。

娜蒂还没有醒，这几天熬夜的成果全部反映在了脸上。看到那两只浓重的黑眼圈，爱丽丝简直想找支画笔帮娜蒂涂掉它们。明明都已经不再亡命天涯了，可娜蒂脸上还是一副警惕的模样，即使在睡梦中表情也严肃得可怕，眉头皱得像座小山似的。她晃晃悠悠地伸出手指，想要替娜蒂抚平眉心。

“爱丽丝？”

“娜蒂，你醒啦？”

“嗯，你在干什么呢？”

“这里，娜蒂的这里有个小山坡，想要把它推平。”

“傻瓜。”娜蒂干笑一声，握住爱丽丝的手指，“起床了，也该继续旅行了。”

“就是嘛，天天都闷在旅馆里，我都要无聊死啦。”

“爱丽丝真的很喜欢旅行啊。”

“只要是和娜蒂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喜欢。不过，最好是做娜蒂喜欢的事。”

“就没有你自己想要做的事吗？比如谈个恋爱之类的，呃，反正就是自己的事？”

娜蒂说着坐起身，正要下床的瞬间，爱丽丝从身后拦住了她的腰，侧脸贴住她的脊背，暖意透过薄薄的白衬衫和天真的话语一起传来：“我和娜蒂已经是夫妇了，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妇喔，还要谈恋爱吗？”

“真……真是的，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了？”娜蒂双手掩面，语气既像是害羞又像是嗔怨。

“因为娜蒂重新开始注视我了。”爱丽丝毫不犹豫地回答，“被娜蒂忽略的时候心情好糟糕喔。夫妇总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呢，不过我知道夫妇总是会吵架。”

“我不想和娜蒂吵架。”

“我也不想和你吵架。”

“所以娜蒂可不可以把烦恼告诉我？”

“你居然给我设陷阱！”

“才没有呢。”

娜蒂转身轻抚爱丽丝的脸庞：“我不知道怎么说，心里感觉很奇怪。”

“是因为爱情的烈火在熊熊燃烧吗？”

“才——才不是！”

“那是因为小说的情节太吸引人吗？”

“咦，你怎么知道跟那本书有关？”

“因为娜蒂最近只知道那本书，眼睛里都没有我了。”

“抱歉抱歉，都是我不好，以后……以后的话，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跟爱丽丝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该好好珍惜才对。”

“娜蒂？”

“嗯。”

“可不可以再说一遍刚刚那句话？”

“哪句？”

“就上一句。”

“嗯？”

“就上一句嘛。”

“上一句不就是‘嗯’吗？”

爱丽丝又气又笑地看着娜蒂，松开搂住她腰的手，钻回了被窝里，把被单一直提到鼻尖，一副打算睡回笼觉的表情。

“你就再睡一会儿好啦，我去弄点吃的来。”

趁着娜蒂洗漱整理和出门觅食的间隙，爱丽丝偷偷捡起了昨天丢掉的小说。她要见识见识，这故事到底是有多精彩，居然能把娜蒂迷成那个样子。结果她也一发不可收拾，掉进了小说设置的悬念里，被吸引着不停往下读。

局势突然就逆转了过来。娜蒂端着食物无可奈何地看着爱丽丝，而爱丽丝已经一门心思扑到了小说上。早知道就该把那本小说扔进垃圾桶里，娜蒂沮丧地想。当然，她倒不是担心爱丽丝看完之后会和她有相同的顾虑，只是单纯觉得被在意的人忽略感觉非常差。平时爱丽丝的眼里明明就只有她，可这会儿全变成一个个字母了，真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终于明白了这几天里爱丽丝是什么感受。失落、憋屈、想冲随便什么东西发火。不过，现在的情况和先前不太一样。她已经读完了整本小说，可以把故事复述给爱丽丝听，这样一来，那本该死的小说就不会成为她们之间的阻碍了。

“爱丽丝，把书放下来。”

“好的。怎么啦，娜蒂？”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怎么样？这样你就不用把它完整地读一遍了，可是很长的！”

“好啊！可以听娜蒂讲故事！”

“先把饭吃了，到车上我再慢慢给你讲。”

“Yes，sir！”

真到要把故事说出来的时候，娜蒂才发觉主人公的名字和她们的有多像——埃利斯和娜蒂亚，念起来简直怪异到了极点。现在的小说家都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想不出别的人名了吗？

“……然后娜蒂亚就真的变成了吸血鬼，终于可以和埃利斯一直生活在一起啦。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分开过。”

“所以有个很好的结局呢，但我觉得变成吸血鬼的过程有点吓人。”

“不就是咬一下脖子吗？爱丽丝害怕了吗？晚上该不会做噩梦吧？”娜蒂眯起眼睛，忍不住调侃爱丽丝。

“我觉得会好痛！”

“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总要付出代价嘛。变成吸血鬼可不止是痛一下而已，以后都不能见光了，而且还要吸人血为生，搞不好还要去杀人呢。”

“啊！那这个结局一点也不好！”

娜蒂咯咯地笑：“爱丽丝会怎么选呢？要不要变成吸血鬼？”

“不知道……我不想杀人。”

“但这样能和心爱的人永远呆在一起喔。”

“为什么吸血鬼会长生不老呢？为什么人类不可以？”

娜蒂忽然一愣，双眸失神地望向正前方，扁着嘴巴低声呢喃：“我也想知道啊。”

“什么？”

“没什么啦。”娜蒂轻咳一声，“总之，这个故事讲完了，等下找个地方把书扔掉吧。”

“嗯！”

照理说，这个插曲应该告一段落了。她们俩谁也不会再忽略谁了。可是爱丽丝怀抱着厚厚的小说，神情出奇的认真，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娜蒂不时扭头看向身侧，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忧虑。她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娜蒂。”果然，爱丽丝温软的嗓音显得有些精神不振。

“怎么啦？”娜蒂特意换上在她能力范围之内最温柔的语气。

“埃利斯和娜蒂亚，听上去很像爱丽丝和娜蒂呢。”

“是……是有一点啦。”

“埃利斯和爱丽丝都不是人类呢，可是娜蒂亚和娜蒂是人类。”

“你是在玩找共同点的游戏吗？”

“娜蒂……娜蒂……”听到爱丽丝的连声呼唤，娜蒂立刻把车停在路边。

“怎么了，我在这里呢。”

“娜蒂。”爱丽丝一头扎进娜蒂怀中，手指紧扣住她的披风。

“怎么了嘛？爱丽丝，你这样真的吓到我啦。”

“幸好魔女不会长生不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娜蒂也变成魔女。”

“爱丽丝？”

娜蒂咽了咽口水。看来她对爱丽丝的了解还是不够。她早该意识到，爱丽丝已经不是她们初见时的一张白纸了，她不仅拥有人类的感情，而且心思情绪异常敏感强烈。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我爱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听到前半句时，她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听到后半句时，她忽然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揉了一下。也就是说，爱丽丝懂得她的烦恼，她们的心意是相通的。在这之前，她想过同样的问题——要是魔女也能像吸血鬼似的把人类同化就好了。她想要永远留在爱丽丝身边，不论是以什么身份。想要一直陪伴她，照顾她，保护她，和她一起旅行，认识有趣的人，经历好玩的事，就像埃利斯和娜蒂亚，再也不要分开。这份感情早就超出了同伴的情谊，她竟然直到现在才发觉。

爱丽丝从娜蒂怀中抬起头，发觉娜蒂脸红得吓人。她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娜蒂。

“娜蒂？”

“啊！怎——怎么了！”

“你的脸好红。”

“爱丽丝，爱丽丝不想和我分开是吗？”

“当然！”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一直都好担心，万一魔女也像吸血鬼那样长生不老，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

“才不会呢，魔女不会长生不老，我和娜蒂是一样的。”

“放心啦。只做普通的夫妇就好，吸血鬼夫妇和魔女夫妇什么的，想想就很奇怪嘛。“

“不过，要是能像吸血鬼那样，咬一口就把娜蒂变成魔女，一定也很有趣。”

“你想试试吗？”

“好啊！”

娜蒂笑着解开披风，把脖子伸到爱丽丝面前。不过，爱丽丝毕竟不是吸血鬼，所以娜蒂并没有被咬一口，而是感觉有个温暖的吻落在脸颊。嘛，似乎是个有魔力的吻呢。做对魔女夫妇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