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阿雨，放学去我家吃饭吧！”

“不行，我阿公不让我去你家了，上次因为去你家玩回去太晚，差点被我阿公打。”

“但是这个暑假我爸妈说要回来接我去他们那边上学，还有两天就放假了，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你了。”

“啊？”我一下子慌了，“你以后都不回来了？”

唐晓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爸说不让我在家里上学了，让我转学去他们那边。。。。。”

“哦。。。。。。”突然知道关系最好的玩伴即将离开，小小的我心里只感觉一阵阵失落。特别是知道这一切自己无法阻止，更不可能跟晓晓一起走。

“放心了！”晓晓拉着我的手安慰我说:“就算我出去以后也不会忘记你的，你长大以后也可以来找我啊！”

我想了想，也笑了起来：“好哇！”还是小孩子的我思想还是太简单，至少晓晓现在还是在我身边的，对于未发生的事转眼就抛在了脑后，只一心想自己长大了也是可以去找她的，还未彻底的失去，就安心了。

唐晓晓和我是从小就认识的，我一直记得，但长大了当我们分开近十年后再次相遇，她已经把我忘了。当我和她述说我们的往事看到她迷茫陌生的眼神时，我因重逢的热切笑容一下子冷了。

我只能安慰自己，毕竟她比你小一岁，她离开的时候还没满七岁，把你忘记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的父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外地，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东奔西走。在农村来说我这样的留守儿童是很常见的，但我的老家是在广东，这样的家庭就很少了。因为如果只是为了养活一家人，在老家并不困难，毕竟众所周知我们那里的厂很多。

我也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外地，让我从小缺失父母的关爱。在老家的十多年，他们两个人加起来回家也仅仅只有四次，这让我心里对于他们的感觉是很陌生的，加上爷爷奶奶经常嘴里对他们碎碎念的一些埋怨，使得我对他们的观感更差了。

从晓晓家里回来已经是又天黑了，阿公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看着我回来也不说话，也不动，就直勾勾的瞪着我。这阵势把我吓到了，再偷眼一瞄，阿公旁边凳子上就放着一根树枝，很细，但还没干，打在身上的感觉我可是试过的。

很明显阿公生气于我又一次这么晚回家，又要让我长长记性了。

心里再怎么害怕，我也只能战战兢兢的往家门口走，只是脚步不免迈的小了很多，只想能晚一刻挨打也是好的。

阿公哪里看不出我的小心思，偏偏他又是脾气暴躁的一个人，看到我的样子一下就火了。

“走的那么慢，没吃饭啊你？”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被阿公一骂连忙走到他面前，等待发落。

阿公伸手拿过旁边的树枝，“唰”的一声在空中抽了一下，问道:“天都黑了才往家里走，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我没吱声，低着头当鸵鸟，从小我就怕我阿公，他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这个孙女，对我只有简单粗暴来形容。就比如他从不问我的饱暖，但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却每次都气的不行，总要给我长点记性。

“啪！”我低头夹脑的样子惹来的是阿公手里的树枝在我腿上抽了一下。“每次问你就不说话，又跑去哪里玩了你？”

“你在跟谁说话啊？”屋里传来阿婆的声音，“阿雨回来啦？”

“同你孙女讲话啊！”阿公看着从屋里出来的阿婆，口气恼怒的说道:“每次问她点什么也不说话，就知道低着头！”

“是我孙女不是你孙女啊？你次次有事就知道打，谁愿意同你讲话？”阿婆一面往外面走一面顶了阿公一句。

阿公“哼”了一声，回道:“不打她她不知道长记性！”

“噫～我跟你说不清楚，走开点！我同我孙女讲！”阿婆说着推开阿公，蹲下来把我拉到她怀里问道:“你去哪里了阿雨，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听着阿婆的温言细语，因为受阿公打感觉委屈的我一下就抱着阿婆哭出来了。对于我的整个童年来说，阿婆就是我唯一的避风港，没有父母的关爱，连阿公也不喜欢我。

小时候，作为一个女孩来说我长得实在太过普通，短短的头发，毫无亮点的一张脸，在学校甚至连喜欢调皮捣蛋爱扯女孩头发的小男孩都不怎么搭理我。除了晓晓，阿婆，那个时候我身边没有别的可以亲近的人。而现在，晓晓也要走了。

“我去阿晓家里吃饭了。”我在阿婆的肩膀上擦了擦脸，小声回答了一句。

“怎么又去阿晓家里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不知道阿公阿婆会担心啊？”

阿公听了“哼”了一声，说道:“你担心她我不担心，她爹妈都不要她把她丢给我们两个老人，我还担心她干嘛？何况还是个女孩！你爹出去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写封信打个电话回来问问你，也没问问我们两个老的死了没有！”

“哎呀你又说他们干嘛？”阿婆也生气了，他们很少提到我的父母，凡是提到都是要说很多关于他们不好的话。阿婆打了我阿公一下，冲他说道:“收声！走开点你，别挡着我同我孙女说话！”

说完了阿公，阿婆又转头向我说道:“别理你阿公，你刚刚去阿晓家里干嘛了？”

“阿晓说她要走了，她爸爸他们要回来接她出去跟他们一起生活，以后我们可能都见不到了。”

“唐仔要回来啦？看来他们两个现在有出息了，才回来接阿晓出去。”阿婆感慨了一句，脸上却是淡淡的失落。

阿公又接口说道:“你以为跟你儿子一样啊？出去到现在就回来过一次，我们两个死了他都不知道！”

“你收声行不行啊？真是烦啊你！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如果在外面挣到钱怎么可能不回来家里看下！”

阿公向我一指，反驳道:“你还说，挣钱在哪不能挣啊？在家里面那么多厂，挣不到钱吗？如果不是你孙女她妈，阿诚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到现在家都唔要了！”

“厂里面可以挣多少钱一个月？他们有自己想法叫他们自己去发展就行了，我也不想管了，反正都管不到，那么大人了。”

“厂里面挣不到钱，他们都出去四年了，到现在如果挣到钱早就应该回来了，结果现在什么样呢？音信全无！ ”

两个老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像他们现在这样的拌嘴经常都会发生，而原本将要面对阿公一顿收拾的我则被阿婆推到屋里去让我吃饭。

阿公的脾气比较暴躁，对事也比较偏激，每每犯错时面对阿公的冷漠态度的时候，我都感觉我是这世上一个多余的人。爹不疼娘不爱，阿公也不喜欢我，如果不是有阿婆在，每次在我感到委屈时抱着我安慰我，我的童年或许真的就只是一片灰暗了。

当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突然开始想我的父母，想象他们是什么样子。我对于他们的长相是没有什么映像的，他们只在我三岁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但那个年纪我根本记不住他们的模样。

家里存放着老爸年轻时的照片，我曾看到过，是他和他几个朋友拍的，留着那个年代流行的长头发发型，看样子感觉是个很温和的人，让人有亲近的想法。

胡思乱想中，我又在想自己再次见到父母的时候他们会是什么样，他们会以怎样的态度对我，而我又应该对他们说些什么，是质问他们为什么这些年对我和阿婆他们的不闻不问，还是。。。。。。

而至于我妈，我对于她的样子则是一点也不知道，自从三岁那年他们回来过一次后，到现在快三年了，再没有见过面。家里也没有关于她的相片，只有我睡的那张床，听说是我妈出嫁时陪嫁的物品，除此以外家里再没有关于她的东西。

听多了阿公阿婆他们口中对于我妈一些不好的话，我对她的模样在想象中更多的是一副很凶的样子。尚未真正相见，我心里已将自己的老妈贴上了各种负面标签。

黑暗中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我涌上一阵失落，小声的自语了一句:“为什么自己的妈妈是这样呢？”

每一个缺爱的人心里都是敏感的，对于自己周围的一切都无比在意，心里想的也比别人多很多，也想的复杂的多。一直我都很希望能拥有更多的爱，和我阿婆对我一样的爱。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和我父母出去跟他们生活，像别人家里一样的生活，这是一个孩子对父母的期望，也是一个农村孩子对城市的向往。

可同时心里又怕如果他们真的像我阿公阿婆说的那样，和他们一起生活可能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吧。

最亲近的人，最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