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梧桐半死清霜后
“这里是齐雁回,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云惊秋才刚刚关上了安全屋的门,脑中就响起了繁琐欠揍的男声。
“聒噪……”她在心底低叱,像驱赶一只恼人的夏蝉,“听见了听见了,你这个大嘴青蛙给我闭嘴!”
一丝不耐掠过她的眼角,脚步却未停,她沿着老旧的水泥楼梯向下疾行,鞋跟叩击出急促的回响。
“啧啧,昨天晚上刚给我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你就这态度对我吗?你良心不会痛吗?”那声音带着点假意的委屈,又混着三分戏谑。
“麻烦?”云惊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要不要我下次连目击者的记忆也给你留着?”
云惊秋推开单元楼沉重的铁门,正午的骄阳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视野。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纤细的手指在强光下近乎透明,那双清亮的眸子也不得不微微眯起,在灼热的光线里压成两条锐利的线。
“咳......”,男人干咳一声,“‘心鸾’没办法维持长距离通讯很久,所以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任务目前怎么样了?”
此时的青市维安局指挥中心里,名叫齐雁回的黑发男人一脸苦笑地认输,而他手中拿着的小型终端上,正播放着小型无人机实时传回的画面,画面里,云惊秋正漫步走在一所老式小区之中,阳光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首先关于江亦舒,目前能够确认与沈忧颜在一起。而沈忧颜现在恐怕已经因为李见月的死而彻底失去了理智,她想将江亦舒作为诱饵,来诱杀杀害李见月的凶手。不过好在白於昨天晚上已经确定了她们的大致位置,在解决掉S大那只灵畸后我就会去把江亦舒和沈忧颜带回来。”云惊秋一顿,随后继续在心中默念,“不过,我目前还不确定它是不是杀死李见月的那一只。”
“现在局里确定S 大那只小东西不是杀死李见月的那只了。把它的情报发给局里吧,我会安排别人去杀了它的。现在情况有变,你的任务有且只有一条,那就是确保江小姐的安全。”
“情况有变?”云惊秋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就在今天上午,我们在‘夜鸽’里的暗桩传回消息。杀死李见月的那只灵畸在攫取李见月的记忆之后被夜鸽那群家伙抓住了,当然,也有可能那只灵畸本来就是夜鸽放出来的。总之,夜鸽通过读取那只灵畸的记忆得到了关于小姐的情报,他们现在就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正满城找江小姐呢。”齐雁回的语气依旧随意与轻浮,就像高中时与朋友讨论绯闻八卦一般。
“你这家伙......就不能改改你的性子,下次通讯的时候先说重要的事吗?”云惊秋无语,这家伙明明贵为一局之长,性格上却跟个小孩子一样。
“哎呀哎呀,没差没差,你知道现在情况变得更加严峻了就行。总之,请务必在‘夜鸽’之前找到江小姐,不然我可能就要以死谢罪了。”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结束吧。”云惊秋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低空盘旋在她头顶的无人机。
“没了,祝你行动顺利。”
随着男人话语的落下,一直盘旋在云惊秋头顶的无人机也徐徐离开。云惊秋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便直接一个瞬身,消失不见了。
【可公开情报档案:
编号 QYH-001:
齐雁回:
性别:男。
年龄:27岁
身高:186cm
青市维安局局长,是C国有记录以来最年轻的局长。
能力检验报告:受试样本觉醒完全,觉醒史估计为13到16年。各项身体机能与素质略有增强,为B型(非战斗型)觉醒者。受试样本灵阈极高,稳定性高,无超频风险。受试样本将自己能力命名为“心鸾”,经检验与观测,可以断定“心鸾”是一种能够让使用者在直接目视范围内与觉醒者个体建立定向心灵通讯链接的能力。该能力亦可通过实时视觉信号媒介(如:监控摄像头、实时视频传输设备等)进行范围延伸,实现对非直接目视目标的通讯链接建立。此条件下链接建立与维持依赖于稳定的视觉信号输入,且链接时长明显短于在直接目视范围内条件下建立的通讯。 可开发等级:高
编号YJQ-002:
能力检验报告:受试样本完全觉醒,觉醒史估计为7到9年。受试样本灵阈极高,稳定性高,无超频风险。受试样本各项身体机能与素质远超同类A型(战斗型)觉醒者。其能力为“瑰洱”,经检验与观测,可以断定该能力是一种让使用者能够绝对控制梦境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将梦境与现实相互转换的能力,危险等级:极危 可开发等级:极高】
“我这是……”
意识,如同沉船后漂浮的碎片,缓慢而又艰难地从深海的黑暗中上浮。她的睫毛艰难地挣扎了几下,终于掀开一道缝隙。昏黄、柔和的光线瞬间涌入,却像薄薄的刀刃,刺得她眼球一阵生涩的酸胀,生理性的泪水立刻模糊了视线。她本能地蹙紧眉头,喉咙里逸出一丝呻吟,细微得如同垂死的蝶翼在风中轻颤。
随后,在恢复意识不知道了多久之后,江亦舒身体的感觉才得以一点点地回归——首先是触觉,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下传来的奇异触感,柔软得惊人,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天鹅绒般的暖意,将她整个人温柔地包裹、托举着。接着是嗅觉,她慢慢能闻到一股极其复杂的混合气息:难闻的消毒水味夹杂着陈年旧木被阳光烘焙后所散发出的深沉檀香,甚至还有一丝如同游荡着的幽魂一般,极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甜腻花香。
又过了不知多久,江亦舒的视野终于艰难地清晰起来。她首先看到的,是头顶上方那深色、沉凝的木制天花板,还有一盏造型简洁的吸顶灯,正散发着刺眼的白光。她又试着转动自己僵硬的脖颈,目光迟缓地扫过这方陌生的天地。
这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卧室,很小,很空。除了一张她躺着的单人床,就只有墙壁上挂着的空调内机,正发出那持续不断的嗡鸣。房间里没有窗户,像一个密封的盒子,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信息,使得她没有办法判断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疑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微弱的涟漪,随即被更大的茫然吞没。头隐隐作痛,像是有人用钝器在敲打她的太阳穴。
记忆的闸门在阵痛中松动。
最后的画面,是她牵着苏钰的手跑出食堂,而在那之后,她的意识便猛地断线,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潭。
“苏钰……”
江亦舒迷茫地喊出了那个名字,而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厚重如堡垒的房门突然传来了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门轴发出轻微的、带着岁月锈蚀感的呻吟,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道缝隙。一道高挑、婀娜身影,连同门外一片更为明亮、却同样冰冷的光,一同泄了进来。
江亦舒挣扎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枕头上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女人有着一头醒目的红色长发,那红色并非艳俗的鲜红,而是如同深秋那燃烧到了极致的枫叶一般,带着一种沉郁而炽烈的光泽。她身穿简单的T恤与长裤,冷艳性感的脸庞此时充满了疲惫,往日那双如同刀锋般锐利的琥珀色眼眸也蒙上了一层灰尘。
她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了床上那刚刚挣扎着半坐起来的女孩身上。
“醒了?”
“你究竟是谁?回答我。”
面对江亦舒的质问,女人只是摇摇头,依旧站在那里和江亦舒对视着,随后她红唇微启,略显疲惫地说道:“沈忧颜,奉局里的命令执行你的安保工作。现在我们正在青市的郊区,放心,这里很安全。”
“你这可不像是种保护。”
“但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沈忧颜轻蔑一笑。
“我要你告诉我所有事情的真相,关于苏钰的,关于现状的,以及现在瑾瑜怎么样了。”江亦舒强撑着身子,她冷冷地看着沈忧颜,语气从未有过的强硬。
“当然,我的‘大小姐’,你当然有权知道一些……‘真相’。”沈忧颜的语气略带讽刺,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但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家族以及局里的事情,我想我们就可以跳过这一阶段,直接简单地谈谈现状了。”在江亦舒充满敌意的目光中,沈忧颜从容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包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烟,她随意地抽出了一根,还象征性地礼让了一下江亦舒,在被拒绝后便自顾自地抽起烟来。
“现在的情况说起来很简单,在局里看来就是你我二人相继‘失踪’,人间蒸发了。”沈忧颜不屑地笑了笑。
“而在你看来,我应该是一个有保镖之名却行绑架之事的,嗯,‘叛徒’。而实际上,我只是想复仇罢了。”沈忧颜的目光越过烟雾,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某个遥远而黑暗的地方,她的声音在后半句时陡然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
“复仇?为谁?”江亦舒不解,直到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李见月,也就是你认知里那个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苏钰,她是我的爱人。她死了,死在了八月的最后一天。”
沈忧颜轻轻吐出一口烟圈,她看着那淡青色的烟雾缓缓升腾、盘旋、最终在冰冷的空气中消散殆尽,如同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烟雾无声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