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灵：我为逝者歌 
第18章 冰柩
“她吸收灵子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江晚宁低声说道，目光紧紧锁在平台中央的路瑾瑜身上。淡蓝色的灵光如水波流转，将路瑾瑜完全包裹其中，那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散发出一股幽邃而诡异的气息。
“没关系，吸收灵子的速度越快，越能说明她是一个实力强劲的觉醒者。”
周主任一脸无所谓，十几年来她已经做过很多次‘二次觉醒’了，所以此刻的她依旧专注地记录与检查着光屏上的各项数据。然而一旁的江晚远没有她这般镇定。她是第一次担任觉醒护卫，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手指不断摩挲着手中那柄巨镰。她的视线如绷紧的弦，一刻也不敢从路瑾瑜身上移开。
“但愿吧。”少女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消散在实验室冰凉的空气中。
周主任终于从光屏上移开视线，瞥了身侧的少女一眼。那紧绷的侧脸，紧抿的唇线，无一不写着全神贯注的戒备。她放缓了语调：“放轻松，她的各项数据都在正常范围之内，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两个就可以下班了。”
“那样最好了。”江晚宁松了口气，但她依旧死死地盯着路瑾瑜，确保随时能挥出最快最致命的一击。
“我记得你是去年才入局的，对吗？”周主任知道三言两语并不会打消江晚宁的不安，所以她开始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和江晚宁聊天。
“对，去年三月。”
“你很厉害，在我们局里只用了一年半就升任九席。”她说着，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少女的侧脸。作为医疗部门的负责人，她记得每一个重要成员的基础档案。江晚宁，几天前刚满十八岁。十七岁入局，仅用一年半便从十五席跻身九席……这履历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谢谢。”
“眼下五席沈忧颜叛逃，七席李见月身亡……席位空缺，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就会递补成为七席了吧。”
“我并不喜欢踩着同伴的血与背叛往上爬，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凭借自己的本事，去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七席’。”江晚宁摇了摇头，显然并不为自己的升职而感到高兴。
“高尚的精神。”周主任轻轻颔首，视线落回光屏，“不过我想，就算没有眼下的糟糕境地，凭借你的能力，用不了一年局里也会升你为七席吧。”
“我不认为我比之前的七席李长官优秀。”江晚宁叹了口气，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平台中央，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蓝色光茧，骤然向内一缩，仿佛巨鲸吸水般，所有流转的光芒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强行拽入路瑾瑜体内，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监测设备的预警极限。
“警告！检测到灵子流超载，监测目标吸收速率突破安全阈值500%！”冰冷的机械女声骤然炸响，“警告！检测到异常灵子聚合。警告！检测到实验目标暴走概率激增，正在强制中断觉醒进程。”
数字在屏幕上疯狂跳动，猩红的警报灯将整个实验室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周主任脸上的从容彻底粉碎，她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猛烈地敲击着虚拟按键。
“谛听！立刻启动强制中断程序！切断灵子注入！注入灵子镇静剂！向局里请求支援！”她嘶声喊道。
然而，已经太晚了。
平台之上，路瑾瑜的身体微微悬浮起来。她双眼依旧紧闭，但眉心处，一道幽暗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诡异裂痕缓缓浮现。那裂痕细微，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不祥，随后“嘭”的一声，渡梦舟便化作了齑粉。
“锵——！”
白色的巨镰撕裂空气，带起一阵冻结一切的凛冽寒风。江晚宁没有等周主任的指令便冲了上去，镰刃直冲路瑾瑜脖颈。她冰蓝色的眼眸中再无半分迟疑，只剩下纯粹的杀意。刃上繁复的冰晶纹路在瞬间便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惊人的寒气以她为中心骤然爆发，实验室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试图抵抗那从路瑾瑜体内逸散出的、令人窒息的诡异威压。
然而就在巨镰即将触及路瑾瑜的刹那，江晚宁却硬生生止住了攻势，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受惊的夜枭般急速向后飘退——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攫住了她。在那道幽暗的裂痕深处，她感知到了某种令人战栗的存在。
江晚宁的直觉告诉她，若是那一击落下，死的会是她自己。
“嗡……”
实验室内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以路瑾瑜为中心，无数缕粘稠如沥青的黑色雾气喷涌而出，它们不再是单纯的能量逸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疯狂地扭动、蔓延，所过之处，仪器外壳迅速锈蚀崩解，就连特种合金的地面被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凹痕。
冰冷的、疯狂的呓语直接灌入两人的脑海，搅得人头痛欲裂，几欲疯狂。
“周主任！”江晚宁急喝一声，巨镰横挥，凛冽的冰环以她为中心爆开，暂时逼退了涌向她们的粘稠黑雾，但冰晶与黑雾接触的瞬间便迅速被消融，显然无法做到持久的抵抗。
周主任脸色惨白如纸，她死死按住剧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在几乎瘫痪的主控台上疯狂操作。“‘谛听’！最高优先级指令！立刻释放所有储备镇静剂！最大功率！快！”她的声音此刻因强忍的痛苦而扭曲。
控制台闪烁了几下，“镇静剂已释放，局内支援正在路上，预计到达时间3分钟。”
“失败了？”江晚宁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路瑾瑜，摆好了架势。
“不如说是成功得过头了，”周主任艰难地解释道，“拿骑马打比方，我们刚刚做的就是帮助路瑾瑜这个上不去马的骑手坐在了马背上，但她身下的马力量太夸张了，以至于她刚刚坐了上去，还不等我们开始教她怎么御马，马就失控地狂飙了起来。”
“无意识暴走了吗……”江晚宁听懂了周主任有些抽象的解释，只是眼前的这匹马，未免性子有些太烈了，“这种情况之前有发生过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理论上我们需要……”
还不等周主任说完，江晚宁就看到路瑾瑜缓缓地转动了一下头颅。
那双漆黑的眼睛，漠然地“扫”过严阵以待的江晚宁，最终落在了试图操控仪器的周主任身上。
一只由黑雾凝聚而成的、巨大而扭曲的利爪，悄无声息地在周主任身后的阴影中猛地探出，带着腐蚀一切的死亡气息，朝着她的后心狠狠掏去。
“小心后面！”江晚宁瞳孔骤缩，惊呼脱口而出。
江晚宁的警告与那利爪的袭击几乎在同一刹那发生。
周主任只觉后心一股蚀骨的阴寒猛然迫近，死亡的阴影如冰水浇头，让她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她甚至来不及回头，只凭本能向前扑倒——
“嗤啦！”
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彻实验室。周主任背后的衣物被轻而易举地划开三道巨大的裂口，一股巨力狠狠撞在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砸飞出去，她狼狈地翻滚着撞在冰冷的金属仪器架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若非江晚宁提醒让她提前了微秒做出闪避动作，这一爪足以将她直接撕碎。
那黑雾凝聚的利爪一击不中，毫不停滞，如同活物般再次扬起，带起更浓郁的死亡气息，就要再度扑向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周主任。
“起！”
江晚宁的声音冰冷如万载寒冰，不带丝毫波动。她没有试图去硬撼那诡异的黑雾利爪，而是手腕一沉，巨镰的尾端重重顿在地面。
“喀嚓嚓——！”
极致寒气以她落点为中心疯狂爆发，不再是弥漫的白霜，而是瞬间凝成一道厚达数尺、晶莹剔透的巨型冰墙，如同一座微型冰川，瞬间隔绝在周主任与那利爪之间。
黑雾利爪狠狠轰击在冰墙之上。
刺耳的腐蚀声与冰晶破碎声同时炸响，坚逾钢铁的冰墙剧烈震颤，被击中的地方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并迅速被染上一种污浊的灰黑色，不断向内侵蚀。但冰墙毕竟未被瞬间洞穿，还是为周主任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江晚宁身形如电，疾掠至周主任身旁，目光快速扫过她背后的伤口，眉头紧锁。“还好吗？”
周主任咳出一口带鲜血，艰难地点点头，脸上因剧痛而扭曲，但眼神却恢复了一丝冷静，“暂时还死不了…”
“那我先送你离开这里。”江晚宁说着，随后手掌拂过地面，数道厚重的冰墙瞬间拔地而起，组成一座冰冷的囚笼将“路瑾瑜”关了起来。
囚笼之内，“路瑾瑜”似乎并未感到恼怒，她只是极其缓慢地歪了歪头，更多的、更浓稠的黑雾便从她体内汹涌而出，如同沸腾的墨海，飞快地侵蚀着冰墙。
江晚宁知道自己拖不了路瑾瑜很久，于是她直接抱起周主任，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实验室门前，但正当她想打开门时，却发现那扇门的表面竟已被黑雾包裹。
“无路可退了。”
江晚宁的声音沉了下去，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四周。身后，冰墙囚笼发出的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越来越密集，那黑雾侵蚀速度远超江晚宁寒气冻结的速度。漆黑的触须如同怪物的藤蔓，已经从好几处裂缝中钻出，扭曲着探向空气。黑雾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污染着实验室的每一寸空间。天花板、墙壁、地面……所有出口都正在被这种活性的黑暗吞噬、封闭。这里正在变成一个完全密闭的死亡陷阱。
江晚宁微微叹息，环顾四周后便将周主任小心地安置在一处相对完好、尚未被黑雾触及的死角。她转过身，再次直面那即将破笼而出的存在。江晚宁双手紧握巨镰，刃身上的冰晶纹路再次亮起，只是光芒似乎比之前黯淡了几分。连续施展大范围的冰结对她的消耗显然极大。
“谛听，支援还需要多久？”江晚宁镇定地看着不远处的路瑾瑜，此时的她已经放弃了继续加固用于囚禁路瑾瑜的冰墙，脑中不断思索着对策。
“能够做到有效支援的六席预计还有两分钟到达。”江晚宁腕上的微型终端回答道。
“眼下谛听已经在实验室里注入了大量的灵子镇静剂，我没有办法通过吸收空气中的灵子补充自身，体内的灵子也不支持我通过加固冰墙囚禁她来熬过这两分钟了，更何况这座囚笼本身马上就要崩溃了。”
江晚宁分析着眼下的局势，种种不利的条件下，她显然无法支撑到支援的到来，假若她孤身一人，那她还能放手死斗去搏一线生机，但现在她还需要保护身后受伤的周主任。
“半分钟。”身后，周主任突然虚弱地说道，“我把实验室里灵子镇静剂的释放速率调到了最大，这个状态下的她理论上会无意识地快速吸收空气里的灵子，理论上这个剂量的镇静剂还需要半分钟就能让她陷入沉睡。”
“恐怕这个计划要落空了。”江晚宁感受着空气里的灵子流动，“你没察觉到吗？在你让谛听注入镇静剂之后，空气中的灵子浓度就没有再变过了。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她就不再吸收灵子了，我们没有办法依靠镇静剂拖到支援赶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