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噩梦之后(1)
路瑾瑜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她的意识漂浮着,仿佛一缕游离的幽魂,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徘徊。没有光,没有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也听不见,只有一片虚无与寒冷,将她紧紧包裹。
时间失去了刻度,如同一道没有彼岸的河流。就在她几乎要融进这片永恒的沉寂时,一缕极细的光悄无声息地渗了进来。它不像阳光那般张扬,倒更像是冬日窗棂上凝结又消融的霜痕,微弱,却带着一种固执的暖意。
那点温暖渐渐晕开,驱散了周身的寒。随后,知觉如退潮后的礁石,一点点显露——先是四肢百骸传来的沉重与酸痛,接着是胸口下规律的心跳,最后是眼皮外模糊的光感
路瑾瑜艰难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是自己宿舍那看得她有些厌烦的青色天花板,身下则是那张睡过了好几天的床。
“我还在梦里?”
路瑾瑜喃喃自语着,用强撑着仿佛散架般的身体坐了起来。宿舍的一切都与她离开时无异,唯一有区别的或许只是墙上钟表的时针此刻已经指向了“八”。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路瑾瑜喃喃自语,而正当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时,一个懒散的女声从房间角落传来。
“你可算醒了。”
路瑾瑜闻声看去,只看到房间角落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黑发陌生女人,她正漫不经心地用指尖卷着一缕发丝,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路瑾瑜,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让路瑾瑜极不舒服。
“你是?”路瑾瑜看着女人,一脸茫然。
“我是六席张以宁,局里安排我在确定你恢复正常前负责监视你。”女人玩味地看着路瑾瑜,缓缓说道。
“什么意思?”路瑾瑜不解,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渡梦舟”所营造的那场梦境,而目前的情况看来自己的“二次觉醒”应该是成功的,至少自己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有变成怪物。但张以宁的话却让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你觉得呢?”张以宁以又一个问题回答了路瑾瑜的问题,而路瑾瑜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思索片刻后便回道:“失败了?”
听到路瑾瑜话的张以宁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看来你对自己有点没信心啊。”
“你的话让我感觉,我之前似乎变得不正常过。”路瑾瑜摇了摇头。
“那如果我说,你现在觉醒失败,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灵畸,你会欣然自若地让我砍下你的头吗?”张以宁向前倾身,笑着询问道,而听到她说这话的路瑾瑜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是‘如果’,那看来我的‘二次觉醒’是成功了。”
“算是吧。”张以宁轻描淡写地说着,随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来了个棒棒糖。
“算是?”路瑾瑜不解地看向张以宁,后者此刻正慢条斯理地剥开棒棒糖的糖纸。
“嗯哼。””张以宁将糖果含入口中,过了一小会她才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二次觉醒’时发生了什么吗?”
路瑾瑜一怔,随后她仔细想了想,但无论如何她怎么回忆,最后的记忆都停留在了自己在梦境之中被身后之人一剑穿胸的那一刻。
“我只记得‘渡梦舟’的梦境。”路瑾瑜摇了摇头,“在那之后有发生什么吗?”
“发生了很多哦。”张以宁轻笑一声,玩味地看着路瑾瑜,“你在觉醒过程中发生了极其罕见的暴走现象。”
“什么?”路瑾瑜愕然,毕竟周主任没有跟自己提过张以宁口中所说的暴走。
“灵子暴走,一种理论上二次觉醒可能导致的极端结果,其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比失败灵畸化的概率还低。而你则是二次觉醒技术开发以来第一个暴走的个体。”张以宁耸耸肩,继续说道:“我简单地给你解释一下,所谓暴走呢,顾名思义,就是在二次觉醒过程中你所觉醒了你无法掌控的力量,就像懵懂无知的幼童拿到了一把危险致命的手枪,嗯,这个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但意思你明白就好。”
“所以,我失控了?”路瑾瑜有些明白了当下的情况,急忙追问:“那有人受伤吗?”
“当然。”张以宁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如果没人受伤的话,此刻负责监视你的就不是我而是我们那位可爱的新晋七席江晚宁小姐了。”
“她……怎么样了?”听到有人因自己受伤,路瑾瑜的声音有些发涩,混杂着对伤害到他人的愧疚。
“还活着。”张以宁将棒棒糖从口中取出,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在看到路瑾瑜肩线微微放松后,才不紧不慢地追加道:“不过她也受了不小的伤,我赶到时她就像个破碎的娃娃似的躺在地上——那可是我第一次见她那么狼狈。”
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入路瑾瑜脑海。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指甲陷进掌心。
“周主任呢?”她想起那个负责觉醒的身影,声音愈发沙哑。
“她?运气不错,背后被刮了一下,断了几根骨头,流了点血,死不了,躺个几天就好了。”张以宁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倒是那间花了大价钱打造的实验室彻底成了废墟。维修账单……呵,估计能让后勤部的那几位老头心疼得睡不着觉。”
路瑾瑜沉默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张以宁轻描淡写的话语,并不能让她放松下来,毕竟素未谋面的人因她重伤,一间重要设施因她而毁……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她毫无记忆的空白时间里,由她亲手造成。
“安安,维修费是不会从你的工资里扣的,毕竟我们局长还没抠门到那种程度。”张以宁的打趣声传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
路瑾瑜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却挤不出丝毫笑意。
“在我们的小江同学制服你之后,你便陷入了昏迷。而局里保险起见,便用药让你多睡了几天,顺便在这几天里对你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在确定你不会一醒就失控后才停了药。"张以宁站起身,走到路瑾瑜的床边,俯身逼近,凤眼里闪着捉摸不定的光:"所以,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发现和之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路瑾瑜闻言一愣,随后缓过神来的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一开始醒来时所感到的异样究竟是什么了。
“我的眼睛,正常了?”路瑾瑜的声音发颤,那只之前只能看到灵子的左眼此刻已与右眼无异,看到的,只是普通的世界而已。
她不可置信地起身走至床旁的全身镜前,镜子里,映出她那张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可那双眼睛……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左眼是熔金般的炽烈黄金,右眼却化作娇艳欲滴的血色红瞳。她的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的眼角,冰凉的指尖确认着这有些荒谬的现实。
"看来你终于发现了。"张以宁不知何时已走到她的身边,端详着镜中的异色双瞳,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懒洋洋的趣味,像是在点评一件新奇的收藏品,"很震撼,不是吗?这是你觉醒后留下的'纪念品'。"
路瑾瑜死死盯着镜中的异色双瞳,声音干涩:"这......意味着什么?"
"谁知道呢。"张以宁轻笑一声,摊了摊手,"这点就留给你自己慢慢发觉吧。毕竟我也是头回见到有人因觉醒改变瞳色......"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不过我想,这应该是件好事。"
“但愿吧。”
张以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随意,“别想太多,路瑾瑜。至少现在,你还能站在这里,看着镜子,思考‘这意味着什么’,而不是变成一摊需要被清理的肉块,或者一个被关在特殊容器里的研究标本。”
她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好了,就给你留一天用来适应你的新造型吧。明天局里会安排你做一些测试,用来评定你的潜能,以便后面给你安排席位。”
"哦,对了,"她走到门口,回头补充道,"如果没什么意外,后天你就要开始接受入局培训了。放心,这个培训比国内高中人性化多了,时间也用不了很久,大概一个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