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剑圜

周主任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她艰难地试图感知周围的灵子流动，随即便发现确实如江晚宁所说，空气中的灵子浓度自镇静剂释放后便停滞不变了，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怎么会……”周主任有些颤抖，“这就是说现在的她是有智识的，但理论上她现在应该处于无意识状态才对……这不可能……”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江晚宁将巨镰横在身前，刃上的冰晶纹路再次亮起，只是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

“轰！”

巨大的冰晶囚笼终于彻底崩碎，无数沾染着污浊黑色的冰晶四散爆射，如同致命的霰弹。浓郁如实质的黑雾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大半个实验室空间。

黑雾中心，路瑾瑜缓缓“飘”落在地。她双眼依旧紧闭，但眉心那道幽暗的裂痕却微微张开，像一只冷漠窥视人间的邪眼。

没有咆哮，没有嘶吼，只有死寂。

祂静静地看着二人，犹如注视蝼蚁一般。

“看来只靠‘月魂’是没有希望了，只能用那个了。”江晚宁叹了口气，随后手腕翻转，那柄名为“月魂”的白色巨镰便化作点点冰蓝星光，消散于空中，“还有一分半，应该够了。”

江晚宁冷冷地看着空中的路瑾瑜，心里下定了决心，随后她双掌合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剑圜，开！”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扭曲空间的透明力场以她为中心骤然展开。力场之内，空气被极致地压缩，形成无数片薄如蝉翼却锐利无匹的透明刃锋，它们无声地高速旋转着，构成一个绝对防御亦是绝对危险的死亡领域。

剑圜之内，弥漫的黑雾触须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布满利刃的壁垒，瞬间被切割、湮灭、荡涤一空，就连那无孔不入的疯狂呓语也被强行阻隔在外。

周主任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壁旁，背后的剧痛几乎让她意识模糊，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强行保持着清醒。

“这是…‘剑圜’？！”周主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她曾经翻阅过江晚宁的详细资料，知道江晚宁所拥有的是一种被命名为“裁天”的能力，这种能力能够让使用者通过双眼确定两个点，随后一道无形的斩击便会沿着这两点所确定出来的直线落下。此刻江晚宁所发动的“剑圜”，便是对“裁天”极致掌控后才能实现的高阶应用。剑圜的具体效果，是江晚宁以自身为中心，展开一个半径最大可达10m的球形领域，而领域内的一切敌人都将受到无数无形斩击的毁灭性攻击。

剑圜这个本该成为最锋利之矛的能力，却因施展速度的局限和灵子消耗的巨大，最终被她锻造成了最坚固的盾。此刻，这面盾正在燃烧她的生命。

江晚宁立于剑圜中心，脸色苍白如纸。她体内的灵子所剩不多，目前所能展开的剑圜半径也只有三米。汗珠不断从她的额角滚落，江晚宁浑身都在微微发颤，这小小的领域，每一秒都在疯狂榨取着她所剩不多的灵子与精神力。领域里，无数透明刃锋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旋转切割，将一切试图侵入的黑雾绞得粉碎，发出持续而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高频嗡鸣。

“虽然无法阻止她，但我想，应该足够撑到支援赶来了。”江晚宁苦笑着看着半空中的“路瑾瑜”，展开剑圜已经是她最后的无奈之举了，不过好在目前看起来效果还不错，至少成功阻挡了“路瑾瑜”的进攻。

黑雾中心，“路瑾瑜”并未因攻击被阻而显露半分焦躁。祂只是微微偏首，眉心那只幽深的竖瞳静静注视着将江晚宁笼罩其中的透明力场，仿佛在观察一件新奇却微不足道的造物。

随后，她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能量的奔流。只是五指微张，对着剑圜的方向，轻轻向下一压。

嗡——！

江晚宁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颤，随后，她周身的剑圜力场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尖鸣，边缘处那些高速旋转、锋锐无匹的透明刃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速度骤减，继而纷纷扭曲、崩解。

“怎么会......”江晚宁能够感受到剑圜正在不受控制地逐渐崩解溃散，她死死地盯着路瑾瑜，“你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剑圜力场如同阳光下的薄雾，彻底消融。而随着领域的彻底崩溃，江晚宁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几乎无法站立。

“这里就是我的终点了么。”江晚宁体内的灵子几近枯竭，现在的她甚至连唤出月魂都做不到了。

路瑾瑜缓缓地伸出手，随后，几缕黑雾便将无力挣扎的江晚宁带到了她的眼前。

黑雾裹着江晚宁的腰腹，力道不算狠，却像淬了冰的铁索，每一寸都往骨缝里渗着凉气。她的脚尖离地面不过半尺，整个人被悬在路瑾瑜面前。

路瑾瑜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缭绕着更加凝练、更加不祥的黑雾，对准了江晚宁的额头。那其中蕴含的力量，足以轻易湮灭她的灵魂。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江晚宁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指尖散发出的寒意冻结、剥离。

就在那毁灭指尖即将触及她皮肤的刹那——

江晚宁冰蓝色的眼瞳死死盯着路瑾瑜眉心的那一道黑雾凝聚而成的“眼”，下一刹那——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撕裂声骤然响起。

一把无形的、极致锋锐的利刃凭空生成，精准无比地斩击在路瑾瑜眉心那只微微张开的竖瞳之上。

这一击过后，江晚宁身体里的灵子彻底枯竭，她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发动了最后的“裁天”，而这一击的效果立竿见影。

路瑾瑜眉心的竖瞳猛地一颤！那原本流转着冷漠与死寂的幽深黑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骤然波动起来。

“呃啊——！”

路瑾瑜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混合着痛苦与惊惶的短促尖啸。她周身的黑雾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炸开，然后又猛地向内收缩，极不稳定地剧烈波动着。

江晚宁重重摔落在地，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陷入短暂混乱的路瑾瑜，苍白的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果然……那只眼睛……就是核心……”

江晚宁松了口气，最后一斩虽然因为自身灵子的不足而导致威力大减，但这一击直击要害，就算无法将路瑾瑜压制，也能够做到造成其神识混乱进而拖延到支援的赶来。

而且，这一击还带来了意外的收获。

江晚宁感受着空气中的灵子流动，有些惊喜地发现空气中的灵子开始逐渐流向路瑾瑜，并且空气中的灵子浓度正在逐渐下降，也就是说路瑾瑜此刻终于开始不受控制地吸收带有灵子镇静剂的灵子，那么按照周主任原本的计划，这场危机也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江晚宁强撑着站了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痛，体内灵子彻底枯竭所带来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黑雾中心，路瑾瑜的状态显然糟糕到了极点。

她跌落在了破碎的仪器残骸之间，身体蜷缩成一种极其痛苦的姿势，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先前那非人的冷漠威严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崩溃的混乱与脆弱。

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吼，指甲深深抠进地面，划出凌乱的痕迹。眉心那道竖瞳疯狂地开阖，露出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扭曲、闪烁的杂乱光影。

周身的黑雾失去了所有形态，如同濒死巨兽的喘息，时而剧烈膨胀，喷吐出稀薄而混乱的暗影，时而又猛地坍缩回体内，每一次收缩都让她发出痛苦的闷哼。

空气中高浓度的灵子镇静剂正随着灵子流被她疯狂地吸入体内，她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不正常的潮红，又迅速被一种死寂的苍白取代，她的衣物被冷汗所浸透，紧贴在颤抖的身躯上。

“呃啊……”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她猛地抬起头，双眼时而漆黑如墨，时而短暂地恢复成原本的瞳色，但那人类的眼睛里也只剩下巨大的痛苦和茫然，无法聚焦。

她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最终，那持续不断的嘶吼和呓语渐渐低落下去，变成了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眉心那只竖瞳，在最后一次不甘的闪烁后，终于彻底黯淡下去，灰飞烟灭。

周身的黑雾彻底消散，再无半点声息。

路瑾瑜蜷缩在地上的身体终于不再动弹，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个被玩坏后丢弃的人偶。

实验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应急灯发出的微弱嗡嗡声，以及江晚宁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

那股令人战栗的、高高在上的存在，彻底消失了。

江晚宁看着不远处那具失去意识、显得异常脆弱的身体，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强烈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只觉得周身力气瞬间被抽空，眼前景象开始旋转、模糊，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迅速远去，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微微一软，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前软软地倒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似乎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呼喊，但那一切都已变得无比遥远，与她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