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Running In The Dark

“我很抱歉......”江亦舒的声音软了下去，带着一丝无措的真诚，在压抑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微弱。

沈忧颜夹着烟的手指一顿，仿佛被这声轻语从遥远的思绪里拽了回来。她侧过头，目光落在江亦舒脸上，那双疲惫的琥珀色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沉寂覆盖。面对江亦舒的道歉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在她死后，我作为现在局里唯一一个知情你情况的高位维序官，便自然而然地被局里指派成为了你的护卫。”

“而苏钰，她只是局里伪造出来的一个身份，见月就是用这个身份在你的身边保护了你三年。”

“那，那我那天见到的苏钰是？”

“是我。”沈忧颜随手扔掉已经燃烧殆尽的烟蒂，又从方才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来，“不伪装成苏钰的话，你也不会跟我走吧。”

“关于见月的事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该说的，是一个疯子的，可笑的复仇计划。”沈忧颜自嘲般轻哼一声，继续徐徐说道，“在那天和你走出食堂后，我便使用我的能力将你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而在今天之前，”她空着的左手随意一翻，掌心微光一闪，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凭空出现，她向江亦舒晃了晃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瓶子，“你的灵魂一直被我关在这里。”

“在那之后，我便借用了你的身体几天，想要引诱出杀害见月的那只灵畸，但很可惜，它并不上套。而在之后的某天，另一只灵畸在S大里弄出了点小动静，拜它所赐，我得以借用一个小姐的身体，在不被局里发现的前提下将我们转移到这里。另外，你的那位朋友很安全，而且她似乎一开始就发现了我顶替你的事情。”

听到路瑾瑜很安全后，江亦舒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

“有人先我一步，在我找到它之前就杀死了它，所以我也就用不着继续借用你的身子当诱饵了。”沈忧颜的目光扫过江亦舒依旧苍白虚弱的脸颊，而江亦舒看得出来，她的眼中留有一丝没能亲手复仇的遗憾，“所以我将你的灵魂放了出来，而你则因为灵体分离太久，睡了已经差不多十二个小时了，我想你应该还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能从床上下来。”

“那么……” 江亦舒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期盼，轻声问道，“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沈忧颜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斜斜地倚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扭头看向门外，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了，江小姐。”

回应江亦舒的是一道陌生的女声，随后，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映入她疑惑的眼帘

“你是？”

“看来就是这里了啊。”

青市远郊，雨，突兀地下了起来。云惊秋站在滂沱大雨之中，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面前这片杂草横生的荒地。她屏息凝神，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随后她猛地发力，像是扯下了一片不可视的幕布一般。

而随着她的动作，一座看起来荒废了许久的陈年老宅也慢慢在她的眼前现形。

“欲盖弥彰，不，应该说是故意把这个结界弄得这么漏洞百出吧。”

云惊秋轻蔑地一笑，手腕随之一抖，一把绣春刀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冰冷的刀锋在晦暗的天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寒芒。她缓缓走至老宅门前，如同踏雨而来的幽灵。她空出的左手轻轻拂过那扇铁门，它便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缕黑烟，消散在了冰冷的雨雾里。

云惊秋站在门口，闭着双眼全身心地感受着空气中的灵子流动，随后她便发现，在这老宅的深处有一个她所熟悉的气息，而在那道气息一旁，还有两个陌生的气息，其中一道气息强大，一道则十分虚弱。

“叛变可是死罪的，忧颜。”

云惊秋睁开双眼，翡绿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燃烧的鬼火。她徐步向老宅深处走去，然而还没等她走几步，她便感受到黑暗之中那道她刚刚感受到的强大气息正直冲自己而来。云惊秋瞳孔骤缩，战斗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向自己正前方挥砍，却被来者的一击直打得倒飞出去。

“瑰洱！”

下一瞬，云惊秋便稳稳地站在方才挥刀的位置，她喘息着，而手中的刀则滴落着几滴鲜血。在刚才被击飞的瞬间，云惊秋便发动了自己的能力，将方才自己被击飞这一现实与她所构思的自己躲开攻击并砍中对手这一梦境相转换，这才得以在第一轮的交锋中略占上风。

“你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棘手啊。”一个冰冷的女声，从前方烟尘弥漫的黑暗中传来。

来者身材高挑，比云惊秋足足高了十余公分，她的面容俊美，冷清得如同那高山之巅上终年不化的薄雪，那浓墨般的黑色长发此刻被她束在脑后，扎成了干练的高马尾，发束如黑色瀑布般垂落，发梢直至肩胛骨下方。她身上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长风衣，不过左肩部位裂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露出底下深色的里衬，而那正是刚才云惊秋的一斩所造成的，不过云惊秋的那一击也只不过给她留下了一道轻微的皮外伤而已。

“彼此彼此。”云惊秋摆好架势，翡绿色的眸子死死锁定对方，她在等待，等待女人露出一个值得她出手的破绽。

“让开路吧，惊秋。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想与你为敌。”

女人边说边稍稍侧过身，云惊秋这才发现江亦舒就站在女人身后不远处，但她此刻双眼无神，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但我们维安局和你们夜鸽本就是敌人，不是吗？”

“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现在就很明白。”云惊秋厉声道，她的刀尖微抬，直指对方。

听闻云惊秋的话女人也只是叹了口气。她右手随意地一抬，一道沉重的乌光凭空闪现，随后一柄造型古朴、通体玄黑、带着狰狞龙纹的龙锏出现在了她的手上。看到龙锏的云惊秋身躯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就是这一步让女人抓住了机会，她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消失，速度之快让云惊秋只能捕捉到她的残影。云惊秋下意识地挥砍，绣春刀化作一片森冷的刀幕被她本能地挥洒而出。刀与锏碰撞的嗡鸣令整栋老宅都随之呜咽。

刀光锏影之间，云惊秋却渐渐落入了下风，那沉重如山的锏影压制了灵动的刀光，云惊秋的呼吸越发急促，动作也迟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女人眼中厉色一闪，抓住云惊秋格挡后回气不及的微小空隙，那把龙锏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轰向云惊秋空门大开的胸腹！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云惊秋纤细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无可匹敌的巨力狠狠砸飞，身体如同炮弹般连续撞穿数堵摇摇欲坠的墙壁，最后重重地摔在老宅外的泥水之中。

云惊秋蜷缩在冰冷的泥泞里，她看着乌云密布的天，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苍白的脸，雨水与温热的血所混合，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咳出一口鲜血，刚才的一击仿佛直接击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云惊秋大口呼吸着冰冷潮湿的空气，她知道那把龙锏会在击中目标后会使目标的能力短时间内被封印，所以她现在只能拼命地推动着体内的灵子，想要赶在女人离开前愈合自己的伤势。

她踉跄着起身，简单地抹去脸上的血与雨水，不远处的老宅，女人此时已领着江亦舒走出了房子。看到此景的云惊秋直接闪身至女人身前，她双手握刀重重挥出一斩，却被女人单手持锏轻易挡住，被挡下攻击后云惊秋直接向后空翻，与女人拉开了距离。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云惊秋好看的翡绿瞳孔此刻充斥了可怖的杀意，但女人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江亦舒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跟我们走才会安全。”

“我没理由相信你！”说罢云惊秋双手紧握刀柄，凝聚起全身最后的力量，就要再次向女人冲去。

然而，就在她身形将动未动之际——

一股强大的、带着深深疲惫与不忍的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缠绕上了云惊秋摇摇欲坠的灵魂，这股力量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粘滞和束缚感，让她凝聚的力量骤然溃散。她浑身无力，最终只能无力地倒了下去。

“够了，惊秋。”

沈忧颜慢慢走出老宅，她实在不愿再看到无所谓的厮杀与斗争，于是便在云惊秋要冲向女人时使用自己的能力短暂地束缚住了云惊秋的灵魂。

“谢谢。”女人回头致谢，而沈忧颜则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我们快走吧，我没办法困住她的灵魂太久。”

沈忧颜所说皆是事实，一般而言她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束缚住云惊秋这个级别的维序官的，这次成功全是因为云惊秋现在能力被女人那把龙锏封锁，再加上她身受重伤精神力也不如平常，种种因素叠加沈忧颜才得以偷袭成功。而女人听到这话便领着江亦舒加快脚步朝着结界之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荒野走去，沈忧颜则沉默地跟在她们后面，经过云惊秋身边时，她的脚步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然而，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紧了嘴唇，快步跟上前面两人。

当三人的身影彻底跨出那层无形的结界边缘时，便只听得“咻”的一声，她们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一方天地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