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みずいろの雨
在群山的褶皱深处,在云雾终年徘徊不去的臂弯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村落,它像被世界随手遗落的一粒尘埃,牢牢嵌在山沟之中。这座村子极小,不过尔尔十几户人家,住的全是年久失修的土坯房,这些房子破败不堪,有些甚至连遮风挡雨都做不到。
村子的四周是层层叠叠、望不到头的山峦,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险,它们沉默着,将村民头顶的天空挤成窄窄的一条灰蓝色带子。村子几近与世隔绝,只有一条被无数代人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像根磨损过度的细绳,勉强从陡峭的山壁上垂下来,将它和山外那点若有若无的烟火气连在一起。它就像一块被遗忘在时光长河之外的古老化石,数百年来便一直依偎在深山的怀抱里,沉默地咀嚼着永恒的荒凉与艰辛。
梯田是村民向大山索取的主要生计,它们像一串串歪斜的绿色补丁,艰难地贴附在陡峭的坡面上。引水的竹笕从更高的崖壁间蜿蜒而下,发出单调而空洞的滴水声,维系着这一点点可怜的生机。
张邺便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他今年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但却十分健壮。他没上过学,也很少离开村子,一般只有轮到他出村采买物资或者家中无酒时,他才会和同村的几个年轻人人一起,踏着那羊肠小道,翻过数座高山,步履不停地走上五个多小时来到那离村子最近的小镇上。他的父母病亡的都很早,当年能给他留下的也就只有那间破破烂烂的、住过他家好几代人的土胚房,以及一小卷藏在房梁深处、早已被汗水浸透又风干了的票子——那是给他“买妻”的钱。
是的,这小小的山村的不少女人,都是被人拐卖到小镇上,然后被村里的人买回来的。她们有的早已因为虐待而变得有些痴呆,有的还因为曾经试图逃离这里而被打断了双腿。而在这个村里,为自己的儿子攒下钱来买媳妇早就成了一种畸形的、可怕的传统。而有些儿女双全的家庭,甚至还会用自己的女儿去跟人贩子换回一个陌生女子,来填补另一个空缺。
张邺也和他的父亲一样,二十多岁那年,他在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手里,用父亲留下的那卷票子换回了一个“黄货”。
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被买回来后既不哭也不闹,只是默默地做着家务与农活,无声地吞咽下张邺的酒气、拳头和那些腌臜的欺辱。她在被买到村里后没过多久便有了身孕,难得安宁的十个月过后,她便为张邺生下了一个女孩。但女孩的降生并没有改善女人的生活,相反的,男人因为她所生的并非男孩而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原本的家暴也变得更加频繁与恶劣。
在女孩降生之后的数年,女人依旧未能再给他生下一子,而这些年来,张邺的酒越喝越凶,家中的暴戾也愈发浓稠,殴打无声忍受的女人早已无法满足他,于是他将魔爪伸向了他那年幼的女儿,也只有他在殴打女孩时,他才能够享受到女人那撕心裂肺的哀嚎与求饶,他那扭曲变态的心才能尝到一丝病态的餍足。
又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又是一番的殴打过后,遍体鳞伤的女人在房屋的角落里紧紧抱住了同样满身淤青的女儿,男人满身酒气地躺在破床上,早已昏昏睡去,鼾声震天。那个夜晚,女人抱着虚弱的女儿想了很久很久,她意识到今晚是一个绝佳的逃亡机会,夜已深,再加上这倾盆的雨,此时村里绝不会有人四处闲逛,也就不会有人撞见她的逃亡,雨水会冲刷掉自己的痕迹与气味,这样村里的人也没办法凭借猎狗来追踪她。她要在今晚进行自己的逃亡计划,她要逃出这里,哪怕会被镇上的人抓住送回来,哪怕她可能会在逃亡路上坠崖而亡。
她轻轻放下女儿,摸索着走向冰冷的灶台。她的手指触碰到那柄砍柴剁骨、刃口早已卷曲的厚背菜刀。她握着刀,像握着一截救命的枯木,悄无声息地走到破床边。她死死地盯着男人那张在睡梦中依旧显得蛮横的脸,思索着这致命的第一刀应该砍向何处。
女人捂住了男人的口鼻,紧接着狠狠地砍下第一刀,刀刃直逼男人脖颈,随后她数刀直下,一刀一刀地将男人的头颅砍下。那刀锋撕开皮肉,斩断筋骨的声音,在震耳的雷雨声中竟显得如此清晰与悦耳。在砍下男人的头颅之后,她面无表情,只是继续去劈砍男人的身体,一刀比一刀用力,像在劈砍一截朽木,一块砧板上的牲肉。粘稠、温热的液体溅满了她的脸、她的衣襟,她却只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彻骨的轻盈和解脱。
回过神来时,男人已被她砍成了一滩肉酱,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女儿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双眼恐惧地看向她。
她浑身血污,跌跌撞撞地走向女儿,她随手把菜刀扔到一旁,将年幼的孩子缓缓抱起,轻轻拍抚着女儿的背。
“没事啦,没事啦,一切都结束了,妈妈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她的语气温柔,既是在安慰女儿,也是在安慰自己。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她起初以为那是屋顶漏下的雨水,直到那咸涩的味道渗入嘴角——她已经忘记自己上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了,正如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上次自由地呼吸这世间的空气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雨下得很大,女人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奔走在这雨幕之中。她很幸运,这时候夜已经深了,村里的人家如她所想般都已经睡下,就连村里的那些猎狗也默默地睡在窝里。
脚下的“路”早已被暴雨冲刷得面目全非,泥浆裹挟着碎石、断枝肆意流淌,女人心里很明白她不能有丝毫差错,但凡走错一步,迎接她们的就只有粉身碎骨这一结局。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砸落在她的身上并迅速带走她的体温,七月的夜此刻宛如冰窟般寒冷。怀里的女儿像块冰冷的石头,女人只能感受到她微弱的气息。
“宝贝…别怕…”女人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却也依旧带着往日的温柔。“妈妈…带你去…外面…”
“外面…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很开阔的,”黑暗中,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雨水糊住了她的眼睛,山风如冤魂般哭嚎,“不像这里…山挤着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跌跌撞撞地穿行在树木的缝隙间,手臂和脸颊被枝叶划出血痕,“外面还有…还有灯!不是村里那豆大的油灯!是…是挂在高高的杆子上的!像…像好多好多个小太阳!晚上也亮堂堂的!把路照得…比白天还清楚!街上的人…穿得干干净净…花花绿绿的裙子…比春天开的花还好看!”
“…还有…还有学校!”女人紧紧搂住女儿,声音因为寒冷而颤抖得厉害。“好多好多和你一样大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坐在…坐在亮堂堂的大屋子里…念书,唱歌,还有老师教…教认字,认了字…就能看懂书…书里有…有画着外面所有好看好吃好玩的东西!宝贝…你也能去!妈妈…妈妈带你去!咱们…咱们离开这黑黢黢的山沟!去那亮堂堂的地方!”
“出去之后,宝贝…你也不用叫什么…张求男…了!名字…名字就叫……”
她的描述越来越快,越来越破碎,充满了孩童般的向往。她的精神显然已到了极限,在这亡命奔逃的重压下,唯有这疯狂的、对“外面”的憧憬,成了支撑她前进的唯一支柱。
然而,就在她试图加快步伐穿过一片稀疏林地时,她的脚下却猛地一空。伪装在落叶下的陡坡瞬间吞噬了她,天旋地转间,她本能地用尽最后力气将女儿死死护在胸前,自己的后背和肩膀则重重撞击在石头和凸起的树根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昏厥。冰冷的泥浆在瞬息之间便包裹了她,她的世界只剩下坠落的无尽黑暗和怀中女儿微弱的、受惊的抽泣。刚才那番对外面世界的描绘,如同一个短暂而绚丽的肥皂泡,在残酷现实的撞击下,无声地破碎了。
…………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林青县——这座坐落在群山边缘的贫困县城,岁月的流逝并没有给它留下多大的变化,它与三年前相比,只是多了一个鬼故事而已。
“再闹的话,断喉妇半夜可就要来你的床头把你掳走了!”
冬日的早餐铺子里,一个中年的妇人这般吓唬哭闹着的小孩,而小孩在听到“断喉妇”后便乖乖止住了哭闹,只是抽着鼻子,一口一口吃着自己面前的早餐。
坐在妇人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在听到她的话后,对女人嘴里的“断喉妇”起了兴趣,他招招手示意不远处的老板过来,而本就在发呆的老板看到有人招呼他还以为是又有客人在粥里喝出了钢丝球的钢丝,也是急忙走了过来。
“老板,刚才那个妇人嘴里说的‘断喉妇’是什么?”
听到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只是对镇上流传的鬼故事感兴趣后,早餐铺老板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男人身着整洁合身的中山装,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而洁净的精英气场,与这座贫困落后的小县城格格不入。“呦,这位老板看来您是刚到这县上。‘断喉妇’那档子事,这县上家家都知道,”老板的声音低了下来,他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群山,“不瞒您说,这‘断喉妇’的事,是那山里的一个镇子上传过来的,三年前的一个雨夜啊,那边山里的一个村子,死了人呐。”
“死了人?”男人眉头一挑,他示意老板继续说下去,而老板也是直接坐在了桌对面,继续侃侃而谈。
“对对,就在三年前,啧啧啧,您是不知道,那山里村子的一户人家,当家的男人在一个雨夜里被他的妻子用菜刀剁成了臊子啊!”老板摇头咂舌,接着说道,“这‘断喉妇’啊,说的就是那个女人。啧啧,听说那女人啊,是十年前被人从外地拐到那镇子上,然后又被那个男人买走的,刚拐来时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呦,您还别说,我听说啊,那小妇人刚开始还挺乖,也不像别的被拐到这里的女孩,她不哭也不闹,到那儿没两年就生下了一个孩子,只可惜是个女孩。”
“然后呢?”
“然后嘛,就在三年前,好像是六七月的样子,那山里下了场大雨,就在那晚上,那个女人杀了她的丈夫,带着只有五六岁的女儿跑了。”
“跑了?”男人眯着眼,而碎嘴的老板此刻已经完全来了兴致。
“对啊,啧啧,那女人也是真有魄力,下着那么大的雨还敢走那么惊险的山路。”
“后来那个女人和孩子怎么样了?”
“那之后?在那之后没人再见过那个女人和孩子了,村里的人是第二天才发现男人被砍死在了家中。您别说,那村里的人还自发地找了女人很久呢,甚至都来我们县上找过了,但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日子一长,也就没人再找他们咯。”老板摇摇头,一字一句里都充满了惋惜。
“你觉得,她们最后活下来了吗?”男人笑着喝了一口面前的粥,而老板听到这话也只是叹了口气,“难说哦,但我想死对于她们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
男人听完之后也是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再去动面前那碗粥,只是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放在了桌上。
“不用找了,谢谢你讲的故事。”
“老板慢走啊!”看到大钞的老板喜笑颜开,等他伸手去拿那张钞票时,才发现碗的那边,放着一根湿漉漉的钢丝。
与此同时,县城的旅馆里,“哎呦,小姐!您不能出去,这儿的人贩子可太多了。”白发的老者忧心忡忡地堵在房间的门口,而在他的对面,是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就连头发也是淡淡的天蓝色,活像一个从欧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精灵。
“陈爷!爸爸说过可以让我出去玩!我也不怕什么人贩子!”
女孩嘟着嘴搬出了父亲的准许,但陈伯只是摇摇头,不肯让出半步。坐在床上的女人见状微微一笑,她抚摸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睡着懒觉的橘猫,轻声地说道:“好了,陈伯您就让小月她出去走走吧,一直呆在旅馆里也够闷的。”
“可是夫人......”陈伯听到这话一时有些语顿,他还想再说什么,而女人见他还有所顾虑也是接着说道:“再说了,有您看着,她出不了什么意外的。”
陈伯听到女人这么说也只能叹了口气,随后默默地去行李箱里找小姐冬天所穿的衣服。
路上,女孩蹦蹦跳跳地看着这小县城的景色,而陈伯就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半米的地方,警惕地看着来往的行人。而女孩那奇异的发色以及可爱的面容在路上吸引了不少行人的注意,也引起了不少的低声私语。
而就在她们一老一小路过一家餐馆里,却听得里面吵吵闹闹的,女孩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地盯着餐馆里看。
“滚出去!再发现你来厨房偷吃,我就把你的左腿也打断!”
餐馆的门被凶狠地打开的瞬间,陈伯一个箭步上前将女孩护至身后,随后他便看见一个满脸凶横的厨师狠狠地将一团灰色的东西扔出来了,那东西撞到地上还激起一层尘埃,呛得女孩直咳嗽。
待灰尘散去,陈伯和女孩才看清,方才被厨师扔出来的那团东西竟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看起来比女孩大不了几岁,还是个孩子。
那孩子看起来被打得不轻,试了好几次才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此时明明已是寒冷刺骨的冬天,那小乞丐却只是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裤与没有拉链、绒毛都漏得差不多的破烂羽绒服,甚至羽绒服里穿着的,还是一件短到露出肚脐的单衣。
那乞丐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老者以及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女孩,接着便拖着断了的右腿步履蹒跚地向别处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便重重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在那孩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之后,女孩便紧紧攥住陈伯的衣角,一脸祈求地看着他。陈伯感受到了女孩无声的请求,他也只是叹了口气,随后便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小乞丐抱了起来。
旅馆里,小乞丐渐渐恢复了意识,只不过这一次,她醒来看到的不再是灰蒙蒙的、压抑的天空,感受到的也不再是天地之间那刺骨的寒风,身下也不再是坚硬而又冰冷的水泥地。她迷茫地向右扭头,却正对上一双好看可爱的眼眸。
“你醒啦?”
入耳的是一道陌生的幼稚童声,她迷茫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的破衣全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稍稍有些不合身的蓝色睡衣。
“妈妈!妈妈!她醒啦。”天蓝色头发的女孩雀跃地向在床上坐着的女人跑去,而女人正一脸笑意地抚摸着趴在她膝盖上的一只肥胖橘猫,而床的一旁,站着自己晕倒前曾看见的老者,老者正一脸慈祥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这是?”她看向女人,一脸疑惑。
“你晕倒在了路边,是我女儿看见,央求陈伯把你带回来的。你的腿我也已经给你治好了。”
小乞丐的目光顺着女人的话再次落回那个天蓝色头发的小女孩身上。女孩正扒着床沿,好奇又带着点怯生生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像林间未被污染的泉水,映着小乞丐的影子。
“你…饿不饿?”蓝发女孩小声地问,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和小心翼翼。她不等小乞丐回答就蹬蹬蹬跑到旁边的小桌旁,踮起脚尖费力地抱过来一个精致的铁皮饼干盒子。她哗啦一声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码放整齐、裹着漂亮糖纸的各式点心。“给你吃!”她献宝似的递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小乞丐闻到了这点心弥漫的淡淡的香味,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她。食物?如此干净与华丽的食物?过去的几年里她能吃到的,只有馊掉的剩饭、冰冷的残羹,有时还有为了抢一块发硬的馒头而被人踢打。眼前的一切,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一场母亲曾经给她描绘过的梦。
陈伯适时地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他接过女孩手里的点心盒,将它们一齐放在了小乞丐面前的客桌上,“夫人已经让旅馆的厨师去做饭了,在那之前,还请先吃些点心和牛奶充饥一下吧。”
尽管如此,但小乞丐依旧不为所动,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
女人轻轻拍了拍膝盖上的橘猫,橘猫不满地“喵呜”一声,随后跳下地,慢悠悠踱到了房间的一边。女人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沙发一旁,但她并未靠得太近,她只是弯下腰,看着小乞丐的眼睛:“别担心,你看,这里没有人会打你,也没有人会赶你走。这里是安全的。”
这几句话像几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小乞丐混沌的心湖里荡起一丝微澜,她仍旧沉默着,身体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抗拒。她缓缓地将手伸向面前的点心盒,在一旁女孩期冀的眼光下拿了盒中最小的一块点心。
这点心很甜,是她此前从未品尝过的滋味。她下意识地、几乎是贪婪地吮吸了一下指尖残留的糖霜。
“好吃吧?”女孩的声音带着雀跃,像只欢快的小鸟,“还有牛奶呢!”她指了指那杯热气渐消的牛奶。小乞丐的目光这才缓缓从指尖移开,落在那杯乳白色的液体上。她此生还从未喝过这种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光滑的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女人见状也是重新坐到了床边,而那只肥胖的橘猫早已经趴在阳台,晒着阳光坠入了梦乡。
“你的家人们呐?你的家在哪里啊?”女孩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小乞丐,而小乞丐听到这话也只是一怔,在咽下嘴里的牛奶与点心后,木讷地回答:“她死了。我没有家了。”
年幼的女孩尚不能理解小乞丐口中的“死”是何其沉重与悲伤的事物,她只是微笑地向小乞丐伸出稚嫩的小手,“那,我就是你的新家人啦。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啦!”
小乞丐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孩,而站在女人一旁的陈伯则是像触了电般,他想出声阻止小姐这任性的提议,却被女人以眼光制止。
“没事的陈伯,正好小月她也需要一个伴,毕竟我们都陪不了她很久了。小月长大后也是需要有人在她的身旁保护、照料她的。”女人宠溺地看着眼前的两小只,而陈伯听女人这样说也只好作罢。
“而且,那女孩也是个庸者,陈伯你也应该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把她带到这儿来而不是送去医院吧,说不定那女孩的命运其实早就和我们家小月缠在一起了呢。我想这样的安排,正峰他也会满意的。”女人微微一笑,看向正期待自己答案的女儿,“妈妈我没意见哦。”
“好耶!”女孩欢呼雀跃,直接抱住了仍然懵着的小乞丐。
“那我们之后就是家人咯!我叫李见月,你叫什么呀?”
小乞丐看着女孩那近在咫尺的湛蓝色瞳孔,一时失神,名字?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叫过名字了。她想起来了那个雨夜,那个和母亲最后相处的雨夜,母亲最后用颤抖的声音曾告诉过她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名字。
“我叫...张,不,我姓沈,我叫沈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