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失者》

「米卡莎…米卡莎─」那是，母親的聲音……「女孩，我找到妳了~」一名美麗的亞裔女子從花園的草叢深處裡抱出一隻顏色和她頭髮一樣，乍看之下像隻貓咪的小黑豹。

「快回家吧，爸爸和他的朋友在等著我們呢─從英國倫敦來的喔~那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小黑豹嘶牙裂嘴在地上打了一個滾，變成一個小女孩，仍是張嘴嘶吼樣，然後她低頭看著自己的人類身體，連忙闔上嘴巴──可愛逗趣的模樣惹得父母和他們的朋友哈哈大笑。

「你的女兒太令人驚艷了，」一個帶著眼鏡，看起來溫和斯文的叔叔說，「我從來沒有看過年紀這麼小就可以轉換自如的化獸師！而且非常有活力呢……讓我想起我的小兒子。」

「她平時很文靜呢，葉卡先生，只有在黑豹型態才那麼活潑。」母親笑著解釋。就如她所說，米卡莎一回復人形就害羞地躲在她身後，只探出小小的頭看著客人。

父親沒說話，只是一臉幸福地攬著母親的肩膀。六歲的小米卡莎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不過能讓父母高興一定是好事，於是她也綻開一個滿足的笑容。

「回到正題吧，你什麼時候要回英國呢？我的老朋友。」

「聽我說，米卡莎，妳現在變型從通風口鑽出去，那些壞人不會發現妳的。」母親低聲對她說。

阿克曼一家三口正在一棟純白大理石雕刻，漂亮得像皇宮一樣的建築物裡。但是不知何時開始周遭亂哄成一片，男人的叫罵聲還有女人的哭泣聲讓米卡莎很害怕。他們跟其他人一起被幾個黑衣壞人趕到角落，全部人，包括父親和母親的魔杖一開始就被他們打飛了，還被收集到另一個角落。

「我不要，我不要離開你們。」她哭著說道。

「我們會沒事的，古靈閣的妖精不會對搶案坐視不理的。」父親露出寬慰的笑容，「米卡莎先走吧，我們待會就去找妳。」[1]

女孩只好含淚點頭變成小黑豹，從通風口爬出去，周遭人看見了都往那邊靠緊了些，替她擋住壞人的視線。

米卡莎保持變型的樣子躲在斜腳巷的角落，看著一群穿著棕色風衣的人把那棟建築團團圍住，然後其中一個金色頭髮的高個子突然發出響亮的聲音，對裡面的壞人喊話。[2]接下來，她看見紅橘色的火光從大理石建築的窗戶爆出來的畫面。米卡莎心急如焚，想要跑進去找父母，卻被其中一個棕衣人抓起脖子往外丟。她在地上打好幾個滾，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恢復人型。她發出尖細的叫聲，又往建築物門口衝了好多次，那個棕衣人沒有選擇之下只能用魔咒定住她。

小黑豹裡面的女孩只能聽著尖叫聲，眼巴巴地看著建築物燃燒…….

「牠的主人應該在裡面吧，可憐的小東西。」在失去意識之前，米卡莎聽到旁觀的人們這樣說

「那樣的爆炸惡咒，應該是救不回來了…」

米卡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似乎被一名女巫撿回家。她偷偷溜出去，慶幸地發現自己人還在斜腳巷。小黑豹憑著記憶跑回那個路口，驚訝地發現那棟建築已經沒有任何焚燒的痕跡。裡面燈火通明，妖精們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在裡面東奔西走。

「古靈閣的妖精，」她聽到路人們憤恨的聲音，「用強大的法力保護了他們的金庫，但卻不肯動一根小指頭保護裡面的客戶─」

「全世界僅次於霍格華茲最安全的地方，我呸，應該要加一句：只限於寶藏和黃金。」另一人更激憤地說。[3]

「聽說裡面全部的客戶都死了是真的嗎？」

「是啊，全部都化成焦炭了。還死了幾個衝鋒救援的正氣師，聽說甚至那個艾爾文史密斯也失去了一隻手臂──你知道的，那個史上最年輕的正氣師……」

「真是太恐怖了…」

小黑豹一動也不動地呆呆地坐在路口，一坐就是好幾天，有些斜腳巷居民看過她死命衝進火場的樣子，會同情地給她一點食物和水。米卡莎看著許多路過的巫師和女巫變出花束放在大理石階梯上，然後被妖精們咒罵著清除。

米卡莎不知道自己在那個路口待了多久……意識從那邊就有些模糊了──或許女孩有再試著變回人型，但都是失敗收場。

小黑豹最後離開了斜腳巷，開始在倫敦大街小巷裡流浪，過著翻找垃圾桶、追捕老鼠，跟野貓們打架搶地盤的生活──

身為人的記憶越來越薄弱，就像夢一樣……

冬天來臨了。

牠跟其他野貓野狗一起縮在地下鐵的噴氣孔取暖，提防著城市巡邏隊和遊民。有些和善的遊民會跟牠們擠在一起取暖，偶爾還會分享食物──但有些餓到受不了的時候，也會抓牠們剝皮換錢或煮來吃。某夜，小黑豹發現有個新面孔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的皮毛──雖然已經因為飢餓而失去最初的光澤，但比起其他野貓還是亮麗許多──牠只能從好不容易摸熟的區域連夜逃走。

深冬中的流浪比往日更艱辛，城市裡的地盤早已劃定，小黑豹短時間很難融入另一個圈子。牠走著走著，走到了城郊住宅區。這裡的廚餘都用嚴密的蓋子封住，用僅存不多的人類智慧，偶爾小黑豹可以打開幾個果腹，然後被氣極敗壞的房子主人用雪鏟追打趕走。

小黑豹繼續遊走在郊區，沒有地下鐵的暖氣，只能在夜晚爬上屋頂靠在煙囪旁或是躲在麻瓜用來在路上跑的四輪機器裡取暖，但這仍不足以維持白天的體溫。

因為漸漸失溫和食物不足，小黑豹越來越虛弱，若不是那個人出現，牠絕對撐不過那個冬天。

米卡莎永遠記得，那是一個特別寒冷的日子，當小黑豹縮在公園的溜滑梯底下抵擋風雪，一個棕髮男孩和他的母親經過。

小男孩堅持要玩一下遊樂器材，無奈的母親只好一個人走進旁邊的雜貨店──接著，男孩找到了牠。一看見這隻小動物正瑟瑟發抖，他就立刻脫下自己的紅色圍巾包在牠身上，然後又從口袋裡拿出熱騰騰的肉餅放在小黑豹面前。

「艾蓮─我們要回家了─」他母親的聲音飄過來。

男孩試圖摸小黑豹的頭，卻被牠警戒地一個爪子拍過去，他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笑了。

小黑豹在城市學到不可以吃路人給的食物，牠看過不少野貓這樣被毒死的，但現在的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餓到無法顧忌這麼多。一看男孩消失在路口，就大口大口地把肉餅吞下肚子──牠覺得這輩子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食物。

小黑豹窩回紅色的圍巾上，上面仍有小男孩的體溫。

隔天，以及之後的每一天，名叫艾蓮的男孩都會偷偷帶食物來公園找牠。

到了第五天他總算得以摸摸小黑豹的頭而不被咬，到了第二周男孩打跑對牠扔石頭的壞小孩後，小黑豹舔了他凍得通紅的臉頰，癢得小艾蓮咯咯輕笑。

他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但她不記得在哪裡聞過。

「哈我找到你了─！快下來吧！」男孩抬著頭，興奮地對樹上的小黑豹喊著

小黑豹有了一個新名字，黑影殺手──長大後米卡莎想起這段，再看到那隻被名為獵手的貓頭鷹都不禁莞爾，頗有同病相憐的感覺。

「你不用擔心喔，」小艾蓮這樣跟牠說，「等我生日的時候就可以把你帶回家了。我爸總是知道我要什麼生日禮物。」

誰知到了男孩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公園前，把躲在草叢窩在圍巾裡的小黑豹抓了出來──牠奮力掙扎，張嘴要咬眼前拎著她脖子的男人時，卻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從他身上發出。

「米卡莎…？」在路燈的照耀下，牠從模糊的記憶中找出這個人的面孔......是那個帶著眼鏡的叔叔！原來男孩身上的味道是這個人的！

「感謝梅林，真的是妳！」他聲音雖然低，卻壓不住驚喜之情。那男人掏出魔杖，往她身上一揮──周遭的光線和氣味同時黯淡了下來，米卡莎不習慣地眨了眨眼睛，一臉陌生地看著自己的十根手指，鬆開又握緊。

男人變出一件斗篷將她抱起，一個轉身消失在深夜的公園中。

過了好多年後米卡莎才知道，原來古立夏.葉卡──當代最厲害的破心者──竟然每年用破心術趁兒子睡著時取得他當年最想要的生日和聖誕禮物情報，令她啼笑皆非。[4]

不過也多虧如此，他才在艾蓮腦海中發現失蹤好幾個月，人們都以為慘遭不測的好友女兒。

剛變回人時米卡莎十分不習慣，她看不清也聽不清，引以為生的嗅覺更是像完全消失了一樣。當她終於適應光線，勉強可以看清楚時，她發現自己被帶到一間純白的房間裡，十幾名身穿綠袍的巫師和女巫站在她身邊議論紛紛。[5]

「這說不定是人類化獸的最長紀錄─…」[6]

「治療師，米卡莎有辦法完全恢復人類的意識嗎？」眼鏡叔叔在一旁激動地問，「從我找到她以來她還沒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反應─是、是不是我的還原咒出錯了？」

「不，您的還原咒很完美。請別擔心，我們會想辦法的─….」

經過好幾小時連串的測驗和各色光芒在腦中閃來閃去，當米卡莎被送回他們稱呼為「葉卡教授」的叔叔身邊，她已經找回用雙腳走路的平衡感了。

「根據測驗米卡莎還是聽得懂人類的語言，雖然她仍然沒有開口說話，但既然已經能控制人類的身體，我們相信過段時間語言能力也會復原的。記憶方面也沒有問題，不管是之前在日本或是變形時期的記憶都好好的留在腦海中。」一名年長的綠袍巫師說。

「我們擔心的是，說實話，她所經歷過的…這些事，對於大人都太過沉重，太清晰的記憶有害於心靈重建─……」女孩兩眼無神地盯著前方，耳朵飄進的這些字句對她毫無意義。

那段時間還發生另一件米卡莎印象深刻的事──有一名又高又瘦、身穿黑袍的凶惡男人衝進來大吼大叫，嚇得她躲在被子裡不敢探頭，直到治療師溫和卻堅持地把他請出房間。她聽見葉卡教授和那個人在門外大聲爭執的聲音，最後，葉卡教授走進來，溫柔地問米卡莎她願不願意和他的妻子和兒子住在一起。

這一次女孩終於有反應了，她以幾乎看不見的幅度點了點頭。

葉卡教授的妻子是個開朗和善的女人，把她當自己女兒般愛護，住在人類世界裡也讓米卡莎感到安心。但讓小女孩最感到平靜及溫暖的，是能朝夕和艾蓮待在一起。

她還記得搬進葉卡家的第二天，艾蓮迫不及待拉著米卡莎的手跑到公園，想要給她看那隻他口中的「黑影殺手」。找了半天卻沒有黑影出現時的失落表情，讓她忍不住將男孩抱緊。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艾蓮愣住了，過了半晌……「米卡莎真的很喜歡擁抱呢。」他笑著拍拍女孩的頭。

「不可以把魔法的事告訴他們兩個喔。」剛初踏進門前，葉卡教授笑著跟她說。米卡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能提到魔法無所謂，若能選擇她甚至再也不想踏入魔法世界，唯一的遺憾就是可能永遠不能讓艾蓮知道自己和他的初次相遇。於是她把紅色圍巾收在自己衣櫃的最深處，後來又帶去霍格華茲。

當魔法學校的通知信寄來的時候，相較於艾蓮的興奮，米卡莎只覺得無奈，甚至想過要放棄資格，但終究只是想想，只要艾蓮要去的地方她就會去。

他們到斜腳巷採購那一天，葉卡教授特意繞過古靈閣，對此米卡莎在心裡表示感激。

葉卡教授在書店裡為他們選了兩本課外書，米卡莎看到書名時不禁愣住了，轉頭望向她的監護人，葉卡教授對她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她閉上雙眼，深呼了一口氣。

雖然和動物型態時不能相比，但米卡莎的五官還是比普通人靈敏許多，這代表她必須要錯過和艾蓮一起進藥材店大開眼界的機會，因為她才走近就被各式混合刺激的味道熏得差點吐出來。在貓頭鷹屋時也一樣，糞臭讓她臉色發青，但更難忍受的是小動物們驚懼的眼神。葉卡教授安慰地輕拍著她的肩膀。

除此之外，米卡莎可以說是過了意料之外愉快的時光，看著艾蓮大驚小怪的樣子，好笑之餘她自己也帶著趣味重新認識這個六年前沒有機會深入觀察的英國魔法世界。

「葉卡教授，」出發前一天晚上，穿著睡衣的米卡莎走到客廳正在讀書的眼鏡男子旁邊，「你覺得我應該跟艾蓮說…我…那件事嗎？」

古立夏放下書本，若有所思地問：「米卡莎自己想要說嗎？」

「我……」米卡莎咬著嘴唇，「我不知道……如果艾蓮知道了，他一定會興奮地叫我變身給他看…..可是我只要…做不到─我…」

「那就等妳自己預備好再說吧，不用勉強。」古立夏柔聲說。

女孩無聲地嘆了口氣。

「……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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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靈閣巫師銀行 (GringottsWizarding Bank)──英國魔法世界中唯一一家巫師銀行，由妖精開辦和經營，其地點位於倫敦的斜角巷北側。古靈閣巫師銀行的大樓是一個高高聳立的雪白大理石建築，在斜角巷的店鋪中間非常顯眼。

銀行除了存錢和保管男女巫師的貴重物品，還可以將麻瓜貨幣兌換為魔法貨幣。妖精會設法將兌換的麻瓜貨幣重新投放到麻瓜社會的流通領域中去。

大部分人認為，古靈閣銀行是除了霍格華茲魔法與巫術學院以外，在魔法世界裡最安全的地方。妖精們也十分注重他們的商譽，在保護銀行上做了非常多措施。

[2]擴音咒 (Amplifying Charm)(咒語Sonorus)─它可以放大一個人的聲音，因此在體育比賽等有很多人參加的場合中，主持人或解說員可以使用這個魔咒起到擴音的效果。

[3]妖精與巫師的矛盾─縱觀魔法界的歷史，巫師和精靈之間總會發生衝突，這樣的衝突並不能簡單的歸罪於任何一方。精靈對巫師可以非常殘忍嗜血，並認為他們非常傲慢。而巫師則覺得精靈比自己低一等。精靈在過去對自己二等公民的地位十分惱怒，常常用叛亂和暴動這樣的暴力反抗行為來表達自己強烈的不滿。(資料來源：哈利波特維基)

妖精擁有自己的魔法體系，不用魔杖就能使用魔法，(另一方面巫師們對其他智慧魔法物種隱瞞製作魔杖的秘密)。是以本文中妖精其實是有能力拯救那些巫師和女巫，卻因為對人類的不滿而袖手旁觀，只在爆炸的剎那施法保護地下寶庫的門。

[4]破心者(Legilimens)─指擅於使用破心術(Legilimency)巫師或女巫。他們可以利用這個咒語讀取他人的心思或記憶，只有懂得使用鎖心咒(Occlumency)的人才能抵抗，兩者都不是常人容易習得的魔法。

[5]治療師 (Healer)─在魔法世界的作用相當於麻瓜醫生。他們在聖蒙果魔法疾病與傷害醫院中負責治療疾病與創傷。希望成為治療師的人需要在超級疲勞轟炸巫術測驗的魔藥學、變形學、藥草學、符咒學和黑魔法防禦術等科目中獲得至少「良好」的成績。治療師的制服是綠色的長袍，上面綉有一個由一根魔杖與骨頭組成的十字徽章。

[6]化獸紀錄─在原著中，化獸紀錄最長久的是彼得.佩迪魯(蟲尾)，保持老鼠的樣子在衛斯理家躲了將近十二年。本文中米卡莎大概最多被困在動物型態三四個月，不過因為時空不相同，故治療師認為她的紀錄是最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