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我本来是应该安静地等到周末的。可我等不到，我在周五时就固执地坐在了墨西哥人的餐馆里，等待他们打烊，等艾什莉下班。因为有些疲惫，她冲我眨眼的速度都缓慢些许，还没来得及多问候我几句，就有一个车队的人蜂拥进来，让她忙的不可开交。所以我上去帮她搭把手，一旦忙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但不至于忘记某些甜蜜的细节，比如她默契的小小微笑，盛满感激的眼神，在餐盘下偶有的肢体触碰。老板说他不会给我开工资，我也朝他骂我不要他的臭钱，这下反倒让其他人起了兴致，以至于呼喊起来，要我给这个外国人一点颜色看看。

“我打他之前会先给你一拳的。”我和他们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但凡你愿意挪挪屁股亲自取餐，也不会胖成这样。”

“我原本还想在你的俊脸上留一个吻呢，现在只想揍你。快滚。”我在一片嘘声中潇洒离去，倒不是因为激怒别人而感到得意，而是艾什莉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没有必要这样。”有必要，绝对有必要，她说话的时候离我好近，轻语直接扑向我脸上的绒毛，瘙痒而温热。我能闻到她从她嘴里飘出的柠檬叶片的香味。“另外真是谢谢你了……”她的手离开了我的胳膊，然后又和另一只纠结起来，让我的内心遗憾地大叫。

“我很乐意。”我想把她正纠结的双手捧住，给她一个令人安心的温柔注视，却一下子失去勇气，理智便马上站出来批判我鲁莽的想法，似乎它是什么可怕的妖魔，然后我必须得装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模样才算得上安全。我有什么理由对她这么做？爱吗？但凡有人爱她都能牵起她的手的话，她岂不是不堪其扰，只有自杀才能求得清静？我不要她死，或者其他什么的，只是想要她接受我。她会吗？我不禁皱眉，在她眼里毫无征兆。在我的眼里她只是个普通女孩。我又点上了一只烟，想要提前回去，让我的等待全变成徒劳。

“你要去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马上就要下班了。我以为你是为了等我才一直呆到现在的……”

我真想要抱住她。我已经在畅想在已经熄灭的灯箱下和昏暗的街角里把她按向墙角，接着肆无忌惮地亲吻。又有人投出十环，叫嚷着碰杯，压低了我脑子里湿答答的亲吻声。我点了点头，下巴压到足够低时才敢吞咽。全是烟草的苦味。

她换上没有跟的鞋子也比我要高，看起来像是大姐姐的样子。不过我没有问她的年龄。晚风中的一切都似乎有着沉睡般的温柔，使人相信偷车贼和抢劫犯也沉溺于甜美的梦境。就连空气都有薄荷糖的香味。德州佬养的大只斗牛犬在遥远夜空的另一端狂吠。偶尔能听见接连撞倒酒瓶的脆响。我们就在这样的夜晚中摇摇晃晃地走着，像是舔了一口就面泛醉意的人儿。车子从我们身边飞快地驶过，在它的尾音中街道更加寂寞。我不自觉地把她往人行道的里侧搂了搂，在凉风中她的身体柔软又温暖。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夏天马上就会过去。我朝她微笑，她耳畔的头发又被吹散，在她伸出手之前，我帮她撩到了耳后，拇指在她脸上多停留片刻，都会让我窃喜不已。我竟然这样想，要是永远也走不到她的住处就好了。她垂下去的手有意无意地触碰着我的手背。像是雨点。于是我故意把手揣进兜里，而她背起手，一言不发地走着。

“晚安。”我只送她到公寓楼下。我的勇气面对她永远是不好使的，于是倍加沮丧。“明天见，我来接你吧。”我说。她转过来看着我，我想她顶多会说一些告别的话。

她凑上来，亲了我的脸颊。

我实在是不记得接下来发生的其他事情了，就好像一个小小的亲吻就叫我灰飞烟灭那样。离开了她的嘴唇，我是如何失魂落魄地原路返回的，我都不太记得了。如果人生在此刻终结掉也绝不让我感到意外。在夜深人静时我才变得稍微理性，进而又发觉这个吻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我是说，那只是出于感激。于是我没有办法舒舒服服地躺着，而是弯着胳膊垫住脑袋，睁大了眼睛去看窗外的淡蓝天光。她像一只轻快的黄蜂刺破了我的美梦。那些荒淫的，肆无忌惮的想象全都无力地让我感到恼怒。偶尔会有闪着灯的喷气飞机从天上快速掠过。如果我有钱买一张去迈阿密的机票就不会有这么多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情。我花了点时间查看短信和邮件，没有任何买家找上门来。为了暂避风头，我已经和尤纳斯通过气，最近不要再搞什么小动作。他已经退出我的最近联系人很久了。如果那家伙突然跳出来，询问我找乐子为什么不带上他，保不齐我会把他揍一顿。何况我正在气头上。我不停地胡思乱想，直到头昏脑涨，疲惫不已，沉沉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