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我第一次从她的嘴里听到了关于亲人的事情。突然是想到什么,她询问我这附近有没有银行,我表示并不清楚。于我而言这些街道也是陌生的,多半只有在车窗边飞掠而过,不再相见的命运。要么就是永远被锁在一片方方正正的天空下啦,就像现在一样。“为什么这么着急找银行呢?我都说了我要请客。”我偶然在后街看见与越南姑娘调情的厨子,有些分神。突然想到了香港黑帮。“就当是卖我个人情吧。”
“我需要给我的弟弟寄钱。其实我只是有些担忧,因为我上一次给他打钱后就没有收到回音了……所以我打算再试一次?毕竟是我的亲人——”
“等等,没有回信?”我靠边停了下来。“我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首先让我问一下,你是否接到了某些电话和短信,说你的弟弟遇上了什么困难,而你却没有直接联系上他的方式?”
“事实上我没有和他见过面。但是我记得我有一个弟弟!只是有点想不起来……哦,对了,他说爸妈离婚之前我们还见过的。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显然不擅长回忆往事。
“艾什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学过心理学,但是对于你记不起来的回忆,他人说什么就很有可能变成什么,你明白吗?”我侧过身子严肃地直视着她,“而且更有可能的是,你这个所谓的‘弟弟’把这一套说辞重复给几千几万人听了!直到他们找到了你,这和亲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只需要剧本,电话和一台转换电话号码,发送垃圾短信的信号机就行了!”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被骗了。”我像个下达死亡判决书的医生,残忍无情地转过身,并且又抽出一支烟点上。
“我真的有个弟弟,埃拉。你不能说他是骗子。”
“那就给他打个电话,或者想办法让他给你打个电话。妈的!你给他出钱连一句问候都买不到吗?”
“也许他正遭遇什么困难。你又不是他,你不能妄下论断。”她皱着眉头,接着把脸扭向窗外。
“我知道这些话一时半会让人难以接受,但是你得相信我。”
“我真的有个弟弟。我还记得小时候和他一起在祖母的园子里挖蚯蚓的时候……”
“问题是,你怎么知道让你打钱的人就一定是你的弟弟?别这么单纯,我求你了。你会受到伤害的。”
“我不觉得———”
“够了!”我恼怒地捶了下喇叭,把她吓了一跳。“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了。”我掐灭了还没有烧掉多少的香烟,把头埋进双手中深呼吸。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还坚持己见。我本来想要就此作罢,听闻此言却愈加恼火。我是专业的,我他妈是专业的骗子,我能不知道这是谎言,是骗局?可我没有办法明明白白地摆出自己的身份。我怕——她更没有理由相信我。
“好。好极了。”我低声呜咽着。“那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就是你的弟弟。”我说。我们两个突然沉默了几秒。我沉静地看着她不停眨眼,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她摇着头苦笑。
“可你是个女孩子啊。”
“你上一次见我还是小孩子。他们把我当男孩养大,我是说,小孩子是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对吧?我只是没有留长发,穿漂亮裙子而已。我的小学同学至今会叫我‘埃德’。这并不重要。”我放开手刹,又启动了车子。我看向前路,知道我的谎言正在步入正轨。“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我来投奔你的。你知道,惊喜嘛。”
“可是他过说他在科罗拉多州……”
“我从丹佛坐车到纽约的,然后就被带绿方巾面罩的黑人帮派抢劫了。那可是我家啊!我前几天还和他们称兄道弟来着!很抱歉,不能把银行卡和收据给你看看了,不过我很乐意与你一起回忆往事。家里怎么样?你还记得那条小狗吗?”小狗的事情完全是我瞎扯的。
“有一点……我对狗毛过敏。”
“对啦。”至少我得到了一点信息。“不过我总是吵着要一条。我曾经抱着一条小狗跑到你的面前,然后你尖叫着跑开了。”我看见她在皱眉头,“你不记得了?”
“不太清楚……也许是有的吧。我小的时候总是很爱哭,不是特别勇敢。”
“爸妈吵架的时候你是第一个躲起来的吧。”哪有不吵架的夫妻?“我得说确实很吓人。”我猜他们已经离婚,才会有姐弟分开的事情。她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是。我还记得爸爸一把就把你从衣柜里抓出来。他说法院要你和他一起走。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和你讲过没?他白天除了喝酒就是看棒球赛。晚上去当夜班司机。有一天他再也没有回过家了。不过对我而言已经无所谓。”没有回过家的部分是我妈妈的。“他每次都会喝的很大,也不怎么喜欢和我说话,半夜更是没有闲工夫。但是他从不打我,不用担心。”这倒是真的。所以我不想连累他,知道了挣钱的行当就搬出去离他远远的。也许条子已经来敲过门。不过他一定在睡觉,不然就是把电视开的震天响。有一瞬间我看到她眼里居然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妈妈怎么样了?”我问她。不仅仅是建立信任,我对“母亲”的角色也很是好奇。我只知道人没妈也能活。
“我不清楚…她把我赶走了。而我每次试着联系她都会被挂断电话。她的脾气自从离婚之后就很古怪。”
“她为什么要赶你走?”我问她。可她咬着牙,把双手紧紧抓在一起,往腿上深深压去,千百道褶皱和她双腿的轮廓在她裙子上更加清晰紧绷。
“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很抱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拍上去的时候我突然就后悔了。我摸到了裸露的肌肤,顿时就把我高尚且真诚的怜悯一扫而空,只剩下暧昧柔滑的触感,外表镇静,内心早已想入非非。“作为你资助我的回报,你得多喝几杯。我要驾车,所以请把我的也收下。”
“埃拉?”
“什么?”
“你的眼睛是绿色的。很漂亮。”
“这就是你一直盯着我看的原因吗?”我那时可能没有仔细思考过遗传学,以及去弄清楚他们家到底有没有绿眼睛的家伙。不过我也有一大堆故事去圆谎。重要的不是事实如此,而是人们愿意相信。于是我爽朗地笑起来,看见她释怀,便觉得心情大好。
乐队只会在星期四演出,我们到了地方才知道。她竭尽全力地啜饮一大杯黑啤,至于我,我连爱尔兰人的咖啡都信不过,他们会在其中添加酒精。苏打面包,三文鱼饼和熟羊肉都很不错,但我一想到它们组合成三明治,就觉得是两种东西了。尤其是拆开之后几乎贵了不止一两倍。我应该给自己也来点酒的,这样就不会在餐桌上思考财务状况了。她念叨着有些头晕,伸出手撑着歪过去的脑袋,金色的发丝散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掩饰她迷离的眼神。我伸手挑开。她蹭了蹭我的手掌。
“弟弟。”她微笑着,叫唤着我。
“是。”我说。
“所以我们是亲人了。真好,我又有亲人了。请不要抛弃我。”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可怜兮兮地哀求起来。
“我不会的。”热血一下子冲上我的脑袋,我张口结舌,差点说不出话。不,我说不出答应她以外的任何话。接着我觉得浑身发热,细密的汗水从我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渗出,愈加粘稠而燥热。我的胳膊,我的手,被她抓住的部分似乎已经不属于我了,被切断了知觉,停止了无意识的痉挛。我抽不回去了。只想要探进她的身体里。哪怕只展露出一点点欢迎的意愿,我也会翻身骑在她的身上。我知道那个下流的自我并不会随着隐忍而沉默。它在她的顺从,接纳,不自觉的引诱中尖声狂叫。
“要去我的地方休息吗?你看起来不太好。”
她迷迷糊糊地点头。我没有抽回去的胳膊最终搂在她的腰间。纤细地让人几近要失去理智。啤酒的焦香气味,蜂蜜的味道和她身上的淡淡香气钻进我的鼻子,像是发情的猫不断地抓挠着我的心,划下新旧交叠的浅浅伤疤,炽热而瘙痒。我把她丢进后排,赶紧点燃香烟才把她留在我身上的甜腻味道驱散。我就像是被她一脚踹进了巧克力池一样。我要溺死了。那种又甜蜜又恐慌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我的皮肤里也要分泌出那种甜甜的东西了。又粘又湿。我一脚下去几乎把油门猜到了底,火急火燎地换挡,却发现油量堪忧。在自助加油站结账时我严肃地思考着要不要买一包 避 孕 套。是的。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