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番外】信念之章(5)
如果,有这样一件宝物,
它能够驱走人们心中的污秽,
能够向人们的心中注入善念,
一定能使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吧。
○
蒙神恩典,这世上确确实实有着这样的东西。
那块水晶,亦即圣言石——
它正被置于修道院的礼拜堂中。
将为心灵注入对神明最真挚的信仰……
○
“……这信仰是世间至高的善念。”
艾格妮丝对跪在祭台前的格温德琳说,而圣言石正悬浮在她面前。
“伸手,去触碰它。”圣女的声音温柔似水,“它将让你的心灵得到洗濯。”
格温德琳抬头向站在一旁的姐姐投去求助的目光,而一脸冷峻的卡罗琳娜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照办。迟疑了片刻之后,格温德琳深吸了一口气,把右手放在了圣言石上。
“闭上眼睛。”艾格妮丝说。
格温德琳闭上眼的时候,圣言石发出了微光。
光很快传遍了她的全身,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薄纱,微微的嗡鸣声形成了室内的底噪。一切风平浪静,但过了一会儿,她便皱起了眉头,面容也逐渐扭曲,就好像在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坚持住。要勇敢,不要退缩。”艾格妮丝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唔……”
格温德琳开始发抖,额上挂着冷汗。卡罗琳娜的神情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坚定,她紧紧咬着嘴唇,就好像遭受疼痛折磨的是她自己。
“她好像很痛苦。”丽贝卡说。
“痛苦能让我们的灵魂更近神明,你应该比我清楚。”艾格妮丝说。
“可是……”
“痛苦是因为圣言石注入的理念在和她体内的混沌对抗。坚持下去,信仰才能战胜混沌。”
不忍看下去的卡罗琳娜只好侧过脸。很快,格温德琳就到了极限。她松开手倒下去的同时,圣言石的光也熄灭了。艾格妮丝让卡罗琳娜把她搀扶下去。
“好了,丽贝卡,到我身边来。”艾格妮丝说,此刻礼拜堂里只剩下她和丽贝卡两人,“在我告诉你计划之前,你需要和圣言石‘同调’。”
她做了一个手势,圣言石微微上升,好让丽贝卡能够站着触摸它。
丽贝卡迟疑了一下,格温德琳承受的痛苦令她心有余悸。
“来,把手放上去。和格温德琳不同,你是神的战士,也是虔诚的信者,体内更不可能有残留的混沌。所以,圣言石非但不会让你感到痛苦,还能让你平静。”
丽贝卡小心翼翼地照办,那块水晶又一次伴着嗡鸣声开始发光。
“闭上眼睛。”
丽贝卡阖上双目,忐忑地等待了片刻。
果然,痛苦没有降临,相反,似乎连心境都变得更加平和,这与奏为她治疗时的感觉有些相似。接着,她仿佛听到了源自圣言石的旋律,这乐曲空灵悠远,浑然天成,不像是由人所谱写。
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另一个旋律,似乎来自自己的灵魂深处。两者原本各行其道,完全无法融合,混合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但过了一会儿,圣言石的旋律开始向灵魂的旋律趋同,两者交织成了和谐的韵律,像是在合奏一般。
又不知过了多久,它们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变得不分彼此。
“可以睁开眼睛了。”艾格妮丝说,“同调已经完成,现在圣言石已经接纳你了,如果你不是圣女的话,这个过程恐怕要漫长得多。好了,是时候来谈谈我要你帮的忙了。
“那是和五朔节有关的事……”
○
……
五朔节前夕,丽贝卡带着艾格妮丝的委托,来到了安条克圣堂。
所谓圣堂,其实是一个环形的峡谷,远离尘世的喧嚣。四周都是陡峭的岩壁,只有一条道路通往里面。圣堂的中央有个湖泊,湖的中央是个五芒星形的岛屿,有一座细长的石桥与外界相连。一座巍峨的圣山屹立在岛上,山顶被削平,就像一座巨大的天然广场。不用说,这种地貌绝非自然形成。
教团之外的人都不知道这里的存在,有一层干扰意识的迷雾环绕在周围的山岭之间;只有来自教团最显赫家族,或是获得了邀请,才能进入圣堂。对普通的教徒而言,能受邀来这里朝圣也是极高的殊荣。
作为司祭长的女儿,进到这里倒是毫无阻碍,不过丽贝卡却内心忐忑,毕竟她身上藏着的物件,正是圣言石的一部分。在惴惴不安的情绪之中,她回想起了那天晚上艾格妮丝对她说的话。
“五朔节来临时,包括尊主在内的教团高层都会前往圣堂参加比提尼亚教区新任教长的正式任命仪式——虽然她已经在职整整一年——他们还会为索德玛拉的罹难者们祈祷,真是虚伪。不过更重要的是,仪式结束后,他们会开启思维棱镜,再次‘修正’世人对神秘事物的认知。”
“当初他们也是这么‘修正’世人对索德玛拉之灾的认知的?”
“正是如此。不过这一次,棱镜将为我们所用。”
“我们该怎么做呢?”
“只要把圣言石放置在祭台之上的思维棱镜中央,阿德里安的理念和对神明的绝对忠诚,便会传输给遍布世界各地的其它棱镜终端,并被注入世人的心中,为他们重塑失落已久的信仰。不过问题在于,作为一个‘死人’,我是无法得到邀请进入圣堂的。而你,作为司祭长的女儿,应该可以自由出入。”
“所以,你想让我把圣言石带去圣堂?”
“不完全是。”艾格妮丝从圣言石中抽出了一缕光,这游走的光芒在她的手心凝结成了菱形的晶片。
“圣言石蕴含的灵力过于强大,将它带入圣堂,势必会触碰到那里的结界,荡起灵力的涟漪,让魔法使们感知到危险。但如果只是这样一块小小的切片,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带它去找圣堂的执钥人。”她把这切片交到丽贝卡手里,“五朔节前夕,执钥人会日夜守在圣堂。你已经与圣言石完成了同调,你能利用这切片的魔力影响他的思维,在他的意识中植入一个念头,让他把我和姐妹会的孩子们加到邀请名单上。这样一来,五朔节那天我们就能进入圣堂,以最快的速度制服守卫,并且控制思维棱镜。我们成功之后,教团乃至世人就会全盘接受最虔诚的信仰,无条件地服从圣典。”
○
无条件服从……听到这里,丽贝卡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最好的答案,但想到默滕斯家族的恶行,还有教团对他们的放任乃至支持,她又觉得,似乎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不过,艾格妮丝说得轻巧,丽贝卡始终无法平静。携带着圣言石的切片,令她觉得每个人的目光都像是透着对她的怀疑。她硬着头皮询问在场的圣职者,得知执钥人正在祭台之上做着准备工作,于是朝着那位于广场中央的威严石阶走去。
阶梯两侧,矗立着两尊巨像(Colossus),它们的身躯由岩石打造,被塑造成威严的骑士形象,足有十米高。丽贝卡知道,它们是由某种魔力晶核驱动的人形兵器,可以由魔法使操控,是教团最有威慑力的武器之一。
阶梯之下,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护教军。他们手持长戟,盔甲锃亮,有如微缩版本的巨像。丽贝卡明白,这些守卫的兵刃和甲胄上都刻着除魔和抑制灵力的烙印。经过他们身边时,她强作镇定,但还是心跳加速,冷汗几乎滴落。
那两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卫兵用威严的姿态向她致意,想必也只有出身于显赫家族的人才能受此礼遇。丽贝卡点头回礼。
幸好他们并没有盘问些什么,她感到庆幸。
总算是平安到达了祭台的顶端,她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正摆弄着各种仪式用的器物,而在看清那个身影的模样之后,她不禁吃了一惊。
“朱利安?!”
“丽、丽贝卡小姐?”对方似乎也同样惊异。
这位朱利安是位年轻英俊的神官,也是约书亚的后辈。由于闲暇时常造访丽贝卡的家,与她也算得上是旧识,只不过他从神学院毕业,正式成为一名圣职者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当年的他是个青涩的少年,现在他变得成熟干练不少;但在看到丽贝卡时,却表现出一如往昔的腼腆。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她说。
他是执钥人吗……丽贝卡有些懊丧,她并不讨厌朱利安,但她觉得面对熟人反倒会让任务变得更加困难。
“我也是,没什么比看到你健健康康更令人欣慰的了。听说你成为了杜兰达尔的圣女,真是了不起!”
“哪里,朱利安你才是,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虽然想要快点结束对话、完成任务,但丽贝卡还是勉强挤出笑容,“作为圣堂的执钥人,一定很辛苦吧。”
“是有点……”年轻的神官挠了挠头,“毕竟要确保仪式的每一个细节都万无一失。不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我……”
“是先知大人让你来的吧?”
“啊,对!辉夜让我来确认圣堂的安全,毕竟猎兵团那些家伙总也让人放心不下。”
“是这样啊。”
说到这儿,丽贝卡越来越觉得要速战速决,这样下去迟早会露馅。
“对了。”她说,“辉夜让我把一件东西交给你。”
她左右张望,确认没人后,取出了口袋里的切片,展示在朱利安眼前。
“这是……”看到切片的一瞬,他就僵住了。
接下来只要把一个念头植入他的脑中,让他把艾格妮丝和姐妹会成员的名字加入邀请名单。这样就行了吧?她感受到自己的思维正在流向朱利安的大脑。不一会儿,朱利安清醒过来。他说:
“差点忘了,有件重要的事要做。抱歉,等我一下。”
说着,他取出了厚厚的名册。在亲眼看着年轻神官在名册上加上众人的名字后,她清除了对方的记忆,让他忘记自己曾经来过、也忘记邀请名单曾被修改。
趁着清除记忆的魔法留下的让朱利安僵直的间隙,她悄悄地溜走了。走下楼梯的过程中,她反复咀嚼着心头的愧疚。朱利安如此单纯,如此信任她,而她却利用了朱利安,让他陷于不利的境地……
不过,总归是完成了今天的使命啊。
当她开始庆幸一切还算顺利的时候,却在台阶下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
“看看谁来了,克洛普施托克家的病丫头、叛教先知的追随者。作为叛徒中的一员,却在如此重要的日子前夕来到圣堂这样的场所,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
说话的,是一位苍白纤细的美少年。他眼角有一颗泪痣,身上穿着紫色的双排扣长外套,丽贝卡知道,那身装束属于宗教裁判所麾下的精英武装——猎兵团。
“卢卡斯。”她皱了皱眉头。
卢卡斯·冯·伯利辛根,丽贝卡认识他。
他是裁判长约翰涅斯的长子,凭借着父亲的权势,年纪轻轻就执掌了猎兵团。眼见是他,丽贝卡的担忧反倒打消了几分,毕竟克洛普施托克家和伯利辛根家素来是对头,这位卢卡斯每次出现也都要挖苦上两句过过嘴瘾,也许这次也只是如此,而不是看破了什么。
不过,站在卢卡斯身后的那位目盲的女子反倒令丽贝卡感到警惕。头一次看到这个人。她没有穿着猎兵团的制服,而是身着一袭深紫色、拖到地上的长袍,兜帽遮住了半张脸,胸前的水晶挂饰透出神秘的光,给人一副高深莫测的印象。
“你在这里做什么,小叛徒?”卢卡斯继续发难,“我在问你呢。”
“我?我当然是为了确保尊主大人的安全了。”丽贝卡笑了笑,语气也变得轻松。
“尊主的安全?”卢卡斯挑了一下眉毛。
“没错,五朔节的仪式至关重要,所以我是来检查一下,看看圣堂的防御和安保是否做到了万无一失。现在看来,你们布下的防御可谓形同虚设,如果真要有什么可疑的人要对尊主大人图谋不轨该怎么办?”
“可笑。”卢卡斯对丽贝卡的说法嗤之以鼻,“你就是这里唯一可疑的人。而且,尊主的安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考虑?猎兵团会安排好一切的。”
“可不要逞强哦。如果你要向杜兰达尔求助的话,先知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如果你的恳求足够有诚意的话。”
“谁会需要你们这些残兵败将的协助!”卢卡斯抬高嗓门,“自从索德玛拉之灾过后,猎兵团就取代你们成了教团的利刃,我们扫荡魔物的效率也远比你们这群所谓圣女高得多。而且,在索德玛拉战场上我们也是当之无愧的主力。要不是我们重创了恶魔,萤光院和那个可悲的西班牙野丫头又怎么可能禁锢住恶魔!那次胜利完完全全就是父亲的功劳,却被算在了萤光院和杜兰达尔头上!”
厚颜无耻!丽贝卡心中暗骂。
“这话你留着和尊主本人说吧,我可得走了。”她说。
“等一下,你不是怀疑我们为圣堂构筑的防线吗?”卢卡斯不打算作罢。
“呼。”丽贝卡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只是用慵懒的语气回应道,“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虽然不想承认,但对于你们来说做得还算不错吧,所以我也不打算挑毛病了。再会了。”
“别急着走啊,既然来了,不妨就让我见识一下圣女的实力吧。”
卢卡斯话音刚落,丽贝卡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完全动弹不得,用灵力奋力对抗才勉强摆脱。她转过身,看到卢卡斯那令人厌恶的笑脸,随后把注意力转向他身旁的那个盲女。
丽贝卡知道,正是这个盲女在对自己施加影响,现在也没有停下。
他们想干什么……
“想必你还不认识她吧。”卢卡斯难掩得意“薇薇安·香农,世上最强的灵力者,也代表着人类实力的极限。我很早就想看看她和圣女究竟谁更强大,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怎么样,病丫头,敢和她决个胜负吗?”
“没兴趣。”
“可我有兴趣。”
可恶,他是想要纠缠到底了吗……
“你有多少把握战胜她,加比?”丽贝卡对内心深处的天使说。
“不知道。”天使说,“抵抗目前的控制力是不成问题,但她的灵力高深莫测,我不知道她现在究竟使出了几分力。”
“没有办法探知吗?”
“她用某种方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绝非能轻易对付的对手。”
“唉,真是麻烦。”
“还有,贝琪……"
“怎么了?”
“她在试图窥探我们的思想。”
“什么……”在天使的提醒下,丽贝卡注意到,的确有什么东西在试图侵入她的精神,想要窥探她的每一个念头。
“别让她侵入进来,让她发现圣言石的事可就惨了。”
“我尽量,但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可恶,得早点摆脱,可他们又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看来,只有用切片干扰她的思维,或者……速战速决了。既然是他们先挑起的,那受伤可就不能怪我了。”
丽贝卡仔细端详着薇薇安·香农,试着找出她的破绽——一击制敌的破绽,但从始至终,那位目盲的灵力者都像一尊雕像,始终岿然不动。
卢卡斯嘴角上扬,而丽贝卡的额角冒出汗珠。
灵力化作的寒气悄然在丽贝卡的手心汇聚,就在她准备凭着直觉发起突袭的时候,有人打断了他们。
“你们适可而止吧。”那是约书亚的声音,“这是神圣的殿堂,别用这种无谓的争论破坏这里的庄严。”
“约书亚。”卢卡斯瞪了他一眼,“你也是来见证猎兵团打败圣女的时刻吗?还是说,你只是想来替你可怜的妹妹解围?”
“我可没想与他们争斗,可他们纠缠不休!”丽贝卡说。
她能感觉到,自从约书亚到场,盲女灵力者施加在她身上的灵压就大为减弱,或许是身为当今最强法使之一的司祭多少让他们有些忌惮。
“你听到她说的了。”约书亚转向卢卡斯,“她不想与你争斗,如果你执意要在圣堂阶下挑起争斗,我也只能行使尊主赋予的职责了。”
说罢,他摆出了戒备的姿态,虽说只是很小的动作,但丽贝卡看出他已经做好了施展魔法的准备。
“啧,难道说上次你还没领教够薇薇安的实力?”卢卡斯挑了一下眉。
“偷袭一位魔法使是一回事,正面对决就是就又是另一码事了。”约书亚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这次我的准备很充分,想必贝琪也是。你们有多大的把握同时对抗我,还有一位杜兰达尔的圣女呢?”
约书亚看了盲女一眼,对方虽说没有视觉,但就像感知到了锐利的眼神一样,脸部肌肉紧绷了几分。
“这家伙……”
卢卡斯的气势大打折扣,他当然知道,凭借他那不值一提的实力,现在的局面无异于是让薇薇安同时面对克洛普施托克兄妹两人。
“哼,今天就暂且放过你们。”他接着说,“不过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让你见识到猎兵团是如何彻底超越和取代杜兰达尔的,约书亚。”
说罢,猎兵团长和目盲的灵力者一同消失在传送阵的紫光中。
“这回真是多亏了你啊,约什。”丽贝卡长舒口气。
“所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那个,说来话长……”
见妹妹四下扫视,有些为难的样子,约书亚说:“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说吧。”
○
约书亚带着她去了位于杜塞尔多夫的老宅。
丽贝卡不喜欢这个地方,因为与其说是住处,倒不如说是工作场所,甚至找不到任何与“趣味”二字扯得上关系的东西,但至少这里绝不会有别人的耳目。
“只有咖啡,不介意吧?”司祭说问。
丽贝卡不喜欢咖啡,身为哥哥的约书亚当然知道。
如果是平常,丽贝卡一定会为约书亚的“使坏”而佯装愠怒,然后与他斗嘴,但是了解了血誓诅咒的事之后,她在约书亚面前显得意外地拘谨,她甚至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变得陌生了,虽然她知道改变的其实是她自己。
约书亚给自己和妹妹各泡了一杯速溶咖啡,然后坐下,他说:“你会出现在圣堂,一定有什么理由吧,是萤光院让你去的?”
“嗯。”丽贝卡点点头,“她对仪式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叫我来看看。”
“是这样……”两人沉默了片刻,丽贝卡怀疑他是不是看穿了自己在说谎。
“萤光院还是记挂着教团的事啊,而且心思更加细腻了。”约书亚终于继续说,似乎并没有生疑,“看来离开教团的这段时间,她也变得成熟起来了。不过圣堂的安全无需担心,虽然猎兵团未必会为祭典的事倾尽全力,但护教军可不会有丝毫的怠慢。你可以去告诉萤光院,没什么可担心的。”
“嗯。”丽贝卡捧起咖啡,但一口都没有喝。
“还有什么事吗?”约书亚看出妹妹仍忧心忡忡。
“约什,你信奉神明吧?”
“当然。”
“那……爸爸妈妈也是吧?”
“毫无疑问。”
“教团里的大家呢?”
听到这儿,约书亚放下了原本送向嘴边的杯子。
“你会有这样的疑问,想必是那位濑藤小姐对你说过什么吧?又或者,是在杜兰达尔期间遇见了什么事,让你对教团产生了怀疑?”
“算是后者吧……”丽贝卡顿了一下,“其实教团中有不少人并不是真的信奉神明吧?”
“是的。”约书亚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似乎对这样的诘问并不意外。
“他们打着神明的旗号,却做着有悖于圣典的事。”
“确实如此。”
“教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神明缺席了太久。”约书亚说,“萤光院诞生前的几百年,没有一位先知能感知到神谕,没有人能为我们指明道路,即便有人声称自己能做到,最终也被证明是虚妄。所以人们会迷失方向、会失去信仰,也都不足为怪。教团的人毕竟也只是人,是人就有可能被自己的欲念所左右。”
“这么说,如果有什么魔法可以重构人们的信仰就好了。”
“重构信仰的魔法?”约书亚似乎有些惊讶。
“嗯,让人们无条件地相信神、敬畏神,这样一来就不会做出违背祂意愿的事了吧。”
“这是个有趣的想法……”约书亚若有所思,“曾经有位故友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世间没有一种魔法能够做到;如果萤光院没有受伤,或许假以时日能够凭借办到吧,可惜没有如果。教团的模因系圣物虽然能改变人类的部分记忆,但却无法大范围地重塑信仰。不过,如果有一些来自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
难道他知道圣言石吗?丽贝卡有些后悔提到此事。
“可问题在于,被‘塑造’的信仰,究竟算不算得上是信仰呢?信仰之所以有着强大的力量,是因为它是距离本心最近的东西,就像是灵魂本身的一部分。如果被‘塑造’的信仰违背了本心,并且遭到了本心的强烈反抗,那么两者碰撞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呢?关于这一点,我没有答案。”
“可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没有人实践过,只能说无法预料。”
“是这样。”丽贝卡呷了一口咖啡,“那个,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不,没什么。”
丽贝卡原本还想求证关于血誓的事,又不知如何开口。
或许还是留到以后吧……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