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要再忍耐

七十

时间转回到前一日中午，晓美焰携圆香去那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法式餐厅「Crescent」就餐。

一进门，一名白衬衫黑马甲，打着整齐领结的年轻侍者迎上来，彬彬有礼地询问她们需要什么。

「两人，有靠窗的位子吗，静一点的。」晓美焰微笑着回答。

「请这边走。」

侍者引她们穿过大厅，走到一块独立的用餐区。这儿不大不小，既不狭促也不会太空旷，又与其他客人的座位有段距离。

「嗯，还不错。」圆香一屁股坐上软绵绵的法式红木大餐椅，打量着四周。

「不过……」她又比划着说，「这里，如果再有两道墙把两面都挡住就好了。」

「呵呵，真可惜呢，现做可来不及。」晓美焰打趣说。

「真是抱歉。」侍者不露声色地回答。

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但这里做为用餐场合还是不错的。视野也很开阔。身侧大型的落地玻璃幕墙外没有任何高大的建筑物遮掩，能看得很远，直到远处的港湾。那片海……只有晓美焰知晓，虽然现在还很平和，但数日后，将有一场空前的「台风」——魔女之夜从那边过来，散布真正的绝望！

她转回头，习惯性的抚了抚头发，睥睨注定要背负的宿命，不让任何人察觉。在圆香眼中，却是十足的酷萌。如此美景良时，能和爱人一起，休戚与共，共享两人世界的一片小天地！

只是——伫立身边的那位侍者，不会看气氛，怎么也不肯离开，真惹人不快！

偏过头瞪侍者……

侍者：「……」

毫无自觉？圆香只得提醒，「这儿不用你，请去休息吧。」

「哦，好，但两位客人还没有点菜呢。」侍者不冷不热地提醒她。

「哦，」圆香恍然大悟，拾起桌上香槟金封面特大菜谱，翻开。虽然是日文的，还配了花花绿绿的照片，但还是看得眼花缭乱。

「法国餐规矩真多！」她记起仁美那句话。去过巴黎的仁美，给她们讲过很多轶事见闻。印象最深的就是法国餐厅，据说里面门道非常多，要写成书比见泷原中学的荣誉簿还厚。点菜也有大学问，要分什么前、后、主配，不明流程会被人轻视，更不要说还出过点一桌纯音乐吃的笑话……

幸好是在日本，没有语言隔阂，看侍者小哥面相又友善，不似很刻薄的人，或许不用那么讲究吧。

但……毕竟是这样的场所，和焰一起——自己被嘲笑倒是没什么，不要给焰丢脸！索性把比英文试卷还让人讨厌的餐单丢在一边，和很亲切的年轻侍者交涉说：

「那个，有炒鳗肝吗？我们其实在……在赶时间，虽然不是很忙，但……随便吃点就可以了。嗯，米饭也一起上吧。」

「什么？」侍者没听清。

「是鹅肝，品尝法国餐当然要有鹅肝，不如和米饭炒一起吧。」晓美焰帮圆香把话茬圆了过去。

「客人真有眼光，本店大块鹅肝饭，鲜美分量十足蔬菜也丰富，很受大家好评呢！」

侍者有点郁闷，想这两位客人真有意思，把我们成快餐店了。但顾客至上，提出的要求都应尽量满足。而且私心上讲，来这儿的都是上流阶层，不好得罪。特别和小圆脸一起来的那位客人，年纪不大却有种大人物的沉稳……实在看不出来头。

没等太久，碗炒饭送上，特大的两碗，亮晶晶的让人垂涎。

「好吃！」圆香扒了口饭。赞一声，又扒了一口，嘴里嚼东西也不误继续贪婪地看晓美焰。

哈哈，也不怕噎到。让圆香多转移一点注意力的计划的效果实在有限，但不知为什么晓美焰心情格外好，好到需要看一眼窗外，想象下魔女之夜倒垂在半空的巨大身姿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已是最后关头，不容有失！不可失败的战役却惨输过很多次，过去和未来，麻木和迷茫，但痛感未曾消失。回味那种残忍的痛楚也是她维持冷峻，保持行动能量的必要手段。

「焰，不要总是忍耐着……」

圆香突然抛出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忍耐什么了？」刚刚有点走神的晓美焰脸色大变，紧张地去瞪旁边的侍者。

这次侍者终于识趣，招呼一下想要离开。

「喂，等等！」圆香突然叫住他。

「咦，客人还有什么吩咐？」

「开胃酒！餐前不是要饮开胃酒吗？」圆香很不满侍者的怠慢，气鼓鼓地问。

「那客人想喝点什么？」侍者轻轻问道。之前被她们弄得有点混乱，但应对有素，不表现出慌乱。

「嗯，香槟可以吗？要不就雪利还是……不要很高级，普通点……随便你，不要太难喝就可以！」别看圆香吵着要酒，可不精通酒文化，充不了专家。

「刚才你说我不要忍耐什么？」侍者刚走到过道那边，晓美焰就急不可待问圆香。

「我说焰在忍耐什么吗？咦……我说过？」

「刚刚！」

「噢，就是焰应该更率性一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总是压抑自己。」

「只要焰喜欢，就算很羞耻也……也没关系！」又羞涩地小声补充说。

说什么呢？晓美焰差点摔下椅子，张着手想去捉圆香，忙不迭缩了回来。想起就很不安，前天那宿自己果然做过什么？但直白地问圆香怎么也不肯说。先让自己镇定下来，用很轻松的语调：

「呵，我有什么好忍耐的？怎么会压抑？」

「当然了，有有方面。但没关系，既然知道焰的心意，就会帮焰克服。」

「什么心意？」

「那时真被吓一跳，原来焰也……真的太好了！」

「也是什么，说清楚呀？！」

急人的关头侍者又折回了，只好暂停。

「久等了。」这名侍者算得上相当出色。何种情况，都能挺着胸，精神饱满地为客人服务。他从容不迫地放下托盘，摆下两杯盛满红宝石色泽的漂亮液体的大水晶高脚杯。又放下一只装了同样液体的大玻璃壶。

「红酒？」圆香禁不住好奇，端起来呷了一口。

「啊啊……不是……，但酸酸的甜甜的，也不错！焰也来尝尝！」

「嗯，很爽口呢。」

「好！就留下它，你下去休息吧。」

含情脉脉地举起杯：「焰，干杯！为了我们的午餐！」

咕咚咕咚……，豪气一饮而尽。

「啊呵，你慢点喝。」晓美焰被逗得不觉莞尔。

「哈哈，没关系的。焰——」

「嗯？」

「笑起来真好看——」

「谢谢，噗，我笑也是稀罕事？总让你看臭脸真抱歉了。」

「不是的！焰其实很爱笑，每次看到我都努力记住。光是上星期就笑了六十四次，还有五次拿不太准。」

我这么爱笑？晓美听得很吃惊，难怪越来越难以维持一贯的冷漠外壳。

「为了焰的笑容，干杯！」圆香又灌下了一杯。「其实……严肃的小焰也是大爱呢！越是严肃越挑拨人家的心，情不自禁就……嘿嘿嘿……」

晓美焰差点把还含在口中的全喷出来。按圆香所说，那自己的疏远策略还是反效果。圆香种种异常举动都是因为自己太严肃？哪有这种事！再怎么说问题也在圆香！但如果……不行！要鉴定立场！

「焰你不要紧张，我大概喝多了。但……」疑惑的看杯子，「怎么很没感觉呢，这算什么酒？」

「这可不是酒，只是鲜榨的石榴汁。你上当了。」晓美焰再一次开心的笑了。

「那个侍者！可恶！真是的，焰也不提醒我。」

回忆一下，侍者下去前似乎还傲慢地笑了笑，像在说：「凭你想喝酒，早得很呢。」

「焰你等下，我去投诉他！」被摆了一道真不甘心。

「投诉什么？不想白费力气就吃饭吧。」

「便宜他了，难得的好气氛，不要给他破坏了。」圆香可不笨，考虑下投诉也没胜算，便大度的放弃了斤斤计较。

饭餐可口，饮料也开胃。再没遇到什么麻烦，两人享受了简单但美好的一餐。除了圆香中途换了几次座位，从对面的位置反复移动数次才坐到晓美焰身边——恨自己不会分身术，不能同时坐在晓美焰左边、右边和对面。某几分钟晓美焰也觉察似乎被人窥视，但那种感觉很快又消失掉，或许错觉。

「吃得好饱，承蒙款待！」圆香放下勺子。「陪我这么久，焰还有工作不要耽搁。」

「嗯，嗯……」晓美焰有点犯难，她是很忙，但一切「工作」都是为了圆香，又不能和圆香说。想继续餐前那个话题，盘问那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必须讲究策略。尤其今天的圆香，一直都很乖巧，自己也不能显得很奇怪。总之要有个轻松随意的氛围才好发问。

正思考接下来的去处，那名侍者适时出现。

圆香和他彼此都看不顺眼，圆香觉得侍者全无优点光学会了法式傲慢；侍者眼中圆香也被贴上了娇生惯养又任性的标签。

圆香气鼓鼓地瞪着他，这么急着想催账，真没礼貌！

但侍者却挂着自信的职业微笑，问她们饭后是否要尝尝本餐厅精制的甜点。

「还有甜点？」圆香小小惊喜后又为难起来。

「但你不早说，都快吃不下了。」

还是忍不住看看菜本。

「水果塔？水果酥……这个是贝壳蛋糕？」

「对。」

「马卡龙？」

「就是杏仁小圆饼。」

「这个、这个……这些都有？」

「是，都有。」

怎么办好呢？愁得搓手。

「还是算了，我们还……」虽然甜点有非凡的诱惑，还是决定割爱。

「没关系的，再稍微品尝点也可以的。」晓美焰也劝说道。

利用得当，甜食会有愉悦的化学反应，让人打开心扉。简直比酒精还神奇。现在的目标就是要窥探圆香的内心世界中和自己相连的那部分。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但……」

「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也没关系。」晓美焰用玩笑的语气劝说。又果断点了一套花式最丰富的甜点拼盘。

见晓美焰那么坚持，圆香就不好再反对。

不多久，甜点摆上桌，比起刚才，这更像是正宴。侍者也很满意的下去了——让顾客把餐厅当快餐店实在有伤自尊，终于有机会「雪耻」！

「要开动了！」圆香开心起来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晓美焰也乐在心头。

又过了一会。

晓美焰有些奇怪，问：「怎么光看不吃？」

「太漂亮了，有点舍不得呢。」圆香答道。

又看了两眼，「你看这些点心不是有点眼熟，在贪食魔女的结界里？盯着盯着，就像一不小心就能掉进去似的！」

晓美焰也笑了：「嗯，仔细看是挺有意思的，这几块蛋糕像极了蜕变区外乱丢的几块，连褶皱都非常像。话说那些大家伙上粘的栗子，踩上去真比蹦床还弹，上面足球似的使魔，踢起来特别……喔，真抱歉，让你记起不好的东西了！」

「不不，完全没有！」圆香用力摇头，认真地说：「我觉得非常幸福呢。不管在结界里时还是现在。魔女结界是有点吓人，但和焰一起就一点不怕了。那个魔女也真贪心，都有那么多点心还要派手下到处去偷乳酪。」

「乳酪是她的最爱呀，很讽刺的是虽然她可以用魔力不停制造各种食品，最喜欢的却做不出。」

「那还是真是可怜。」

「光顾说，你也来尝尝点心魔女的最爱，啊——，张嘴——。」叉了一块萨默赛特乳酪喂给圆香。

幸福的咽下，「这样的美味……，和焰一起品尝，实在太幸福了！！」

「焰也尝尝这个。」（互相喂食）

「好吃！」

「就是呀，全部都很棒呢！这家店很厉害，制作的点心可比魔女做得强多了！」

「嗯，可不是大就是好。」盯着圆香，表示赞同。

「焰真是……突然就……盯着人家……乱开玩笑。」

「不是玩笑哦！」晓美焰非常认真，她看似随意的言行却承受着在和很强大魔女战斗时之上的压力。

「焰真、真……坏死！竟……」

「咦，我怎么了？不喜欢给我看吗？」晓美焰显得失望和不满。

「不！！喜、喜欢……，人家知道焰的心意啦。只是焰突然……像变了个人，平时的焰……不，现在才是真正的焰！」

「有意思！那你说我到底……你、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趁势追击，抛出关键的问题。

「呜——，焰是、是……」

「怎样呢？」

「是、是……」

「把这个吃掉再说！不能剩一点，要这样……呜……」

快崩溃的圆香瞥见盘子里唯一的一根长条泡芙，灵机一动来了个回马枪。

把泡芙一头含在口里，伸着脖子，另一头给晓美焰喂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