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标题

第2-8話「妖精的光輝」

－－我們被世界遺棄了。

無論是妖精還是人類，都不會承認像半妖精這種不倫不類的存在。我想，所有的混血種族都多少會受到這種歧視吧？因為在他們眼中，我們都只是「雜種」，是不必要的存在。

哥哥和我算十分幸運了，雖然也遭受排擠與歧視但至少保全住性命。

如果這份幸運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

事與願違，幸運沒有持續，最終我們還是被新任的妖精之王列為必須要消除的目標。也不是不能理解妖精們的心情，妖精使祖溫葛爾的後裔竟然是雜種，對所有妖精來說大概是個恥辱吧？所以無論用怎樣的手段，都必須將這恥辱抹除。

因為憧憬，所以怨恨。

妖精們對溫葛爾十分敬重，由歷任妖精之王親自祭祀供奉，溫葛爾的後裔歷代也都受到不錯的待遇，說是貴族也不為過。然而我的父親……他們所敬重的溫葛爾卻與人類通婚，還產下了兩個半妖精，對他們來說是不可原諒的背叛吧？

最初只是將父親、我與哥哥從妖精領地流放，並永遠剝奪身為妖精的權利與身份，讓我們在外地自力更生。新任的妖精王卻認為不夠，只是這樣遠遠不足雪恥，因此下達了討伐的指令。最後父親被活捉，帶回妖精領地公開斬首。

意外逃過死劫的我與哥哥，彷彿被世界遺棄一般，失去了所有能依恃的靠山。對我們而言，這世界的一切都是敵人，沒有一個朋友。

「不用怕，海棠，我會代替父親保護妳。」那場雨夜，哥哥抱著我這樣說著：「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妳……」

我不明白……

讓人感到沉重的是浸滿雨水的衣服，還是浸滿悲傷的身軀？已經失去父親了，我不想要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

我也必須努力才行……

不能只是被保護著，我也必須變強，變得能夠保護自己才行。

「不要說代替父親，哥哥只要是哥哥就夠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在顫抖。

同時，我也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同樣在顫抖，我們都一樣害怕著一無所有的未來。

就像哥哥想保護我的心情一樣，我也想保護他，因為我們是彼此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總有一天我們會站在那顆頭（妖精之王）的面前，站在對等的位置讓他們承認我們的存在……！」

用充滿悔悟與哀痛的聲音，哥哥發誓要改變這命運：「如果他是頭，我們就是屁股，就算再骯髒低賤也無法捨棄，絕對要讓他們承認我們的存在！連結著雙腳的是屁股，正因為如此，我們絕對能創造自己的立足之地！……妖精的頭領就讓給他，我們從今天開始是妖精的屁股！」

哥哥這麼說了。

既然世界已經沒有我們存在的空間，那麼就自己創造，創造自己的立足空間。

因此，無論是妖精還是人類，又或者是什麼種族都無所謂，哥哥集結了所有失去立足地的迷途羔羊，創建了公會、創造了屬於我們的歸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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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幾個四季，在同樣的令人惆悵的雨夜中，我遇到了另一份羈絆。

那是個全身染著鮮血，倒在森林中的女孩。不對，該說是女孩嗎？她的眼中看不見任何光芒，彷彿失去生命的人偶，不像是活生生的人。

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嗎？

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能感受到強烈的痛楚穿過胸口，椎心的痛苦。

如果她對世界感到絕望，那麼我想成為她的希望。

「不用害怕了唷！」我對女孩伸出了手，說出了和當年哥哥相同的話語：「我會保護妳，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妳。」

「……」

她沒有說話。

我將她揹起，必須立刻讓她回公會接受治療才行：「發生了什麼事嗎？」

「火……」她發出細微的聲音。

為什麼會說到火呢？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也能清楚明白－－這個女孩害怕火。

因為她是用那麼恐懼而微弱的聲音說出來的，火焰大概曾造成她極大的心理創傷。

「我是水的妖精唷！」

「……？」

「所以，不用再害怕了……」

從那天開始建立起的羈絆。

－－我與蕾伊的羈絆。

「妳心中的火焰，我會用水魔法將它澆熄的。」

一直以來，都沒有人願意正視身為半妖精的我。

直到那一天，在那場雨夜裡我和妳相遇了，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各自的傷痛，然後成為了摯友。

在我們相遇之前，我一直以為我的世界是黑白的，從今以後也不會有任何色彩。只能自己笑著，拿起畫筆試著將世界塗上色彩。

事實上，在與妳相遇之後世界依然沒有改變，依然是黑白的－－因為妳太過耀眼燦爛，以至於萬物都相形失色。

如果我是綠洲，妳就是陽光吧？

正因為有陽光，綠洲才能在貧瘠的沙漠中生生不息。妳拯救了我，而我也試著用自己的方法拯救妳。

從今以後我們都不再是一個人，我一直如此深信著。

想要用嘴唇接受妳的笑容。

想要用臉頰承受妳的淚水。

無論是喜是悲，都想要在妳的身旁。

只要我在妳身邊，妳就能真誠面對自己。不用總是在意旁人的視線，不用勉強裝出不自然的微笑，因為我會接納妳的一切。

直到永遠。

直到永遠。

我一直都這樣認為，我們一定能直到永遠。

努力不讓任何人受傷害，持續撒著謊，隱瞞了妳、欺騙了妳，真的很對不起，希望妳不要討厭我。

我有一個心願……

想以自己最真實的姿態存在，牽著真實的妳的手。

最後請妳看著我，將我映在妳的眼眸中，永遠、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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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魔法……」

同生共死，我並不期待這種虛偽的浪漫，也不會允許這樣的未來。

如果我逝去了，妳也一定要活下去唷，蕾伊。

因為我深愛著妳，深愛著妳的笑容還有溫暖，所以無論面臨怎樣的危機，我都要守護住我深愛的妳。

即便……

－－自身化為塵土也在所不惜。

「Elemental Eau！」

幾乎耗盡海棠所有的魔力才得以發動的妖精大魔法。

連魔法抗性極高的崔格種族，猿翼山的爓爖王都無法抵禦的妖精魔法．Elemental Eau。

現在，與當時在猿翼山的戰鬥不同，海棠將自身的全部賭上……完全妖精化。

枝狀翅膀上的無數朵花都盛開了，吸收周圍空氣中飄散的魔力。剛才戰鬥中釋放出的魔力，無論是蕾伊還是血族之王的魔力都將為她所用。

這份龐大的魔力量，連比海棠高數十等的血族之王都動搖了：「明明只是半妖精，明明只是那種程度……為什麼？」

「『Frail3722(孱弱之心)』海棠．溫葛爾。」

「溫葛爾……嗎？」血族之王稍微睜大雙眼，收起動搖的心，興致十足地揚起嘴角：「既然是溫葛爾，我就全力回敬你吧！」

血族之王也開始將魔力集結，轉瞬之間手中多了一柄櫻紅色投槍。

「妾身乃至方七王之一，真祖的吸血鬼女王。」她宣告了自己的真名：「夏璐珞．瓦爾雅尼恩．斯忒蕾姬絲！」

集結到達臨界點，雙方都朝著對方釋放自身最為強大的攻擊，唯一的不同是－－這是海棠最後的招式了。

天空被寫滿妖精文字的巨大魔法陣完全遮蔽，另一片天空則染上了櫻紅色。

「血貫聖主之王(Dracula al III-lea Tepes)－－！」

即使比較慢集結魔力，卻是血族之王先放出攻擊，足以將蕾伊的禁咒完全摧毀的最強攻擊。

這次沒有任何阻礙，因此筆直朝目標投射沒有絲毫偏差，只要抵達海棠的所在便能引發相當於核災的大範圍爆破。

但是……

就在極度接近海棠的同時，櫻紅色的光之槍轉彎了，垂直朝上方直飛射入魔法陣的中央。

什麼也沒有發生。

見到自己都攻擊毫無奏效，夏璐珞有些惱怒，這次她雙手各握著一柄櫻色光槍。

「雙殛血貫聖主之王(Dracula al III-lea Tepes-X)－－！」

同時放出的「血貫聖主之王」，無論是誰都無法一次抵擋兩個，畢竟這可是血族的頂點……血族至方王的最強技能。

狀況卻和第一次相同，在極度接近海棠時兩道櫻紅色光槍同時轉彎，朝上方直飛射入魔法陣的中央。

同樣的結果，什麼也沒有發生。

不對，事實上已經發生了。

「謝謝妳，血族之王。」海棠露出了信心滿滿的笑容：「謝謝妳提供了這麼多魔力給我……」

說著，海棠背後枝狀翅膀上的花全數凋零了。

這樣一來就回不去了，已經無法回到平凡的過往了。

「練習了好久的話語，終於能夠傳達給妳了呢，蕾伊……」

這恐怕是名為海棠．溫葛爾的半妖精生命中最輝煌的一戰吧！同時，也是最後的戰鬥。

「再見了，蕾伊。」

一直練習著，練習著如何說「再見」，尤其是知道自己的終點之後越是難以開口。

是啊，這個詞彙非常困難呢！恐怕學習一輩子都很難學會吧？但是她還是在最後的最後說出口了。

「妳是我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最喜歡的人……」

「海棠？妳要做什麼……？」蕾伊察覺了異狀，發現事情不妙，從心中湧出的不安感讓聲音有些顫抖。

「無論發生了什麼，蕾伊都要堅強地活下去；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要代替我活下去。」

「妳在說什麼啊！？不許妳說這種話，不許開這種玩笑！」

「我……」

凋零前的海棠花，閃耀出最後的妖精光輝。

蕾伊，妳還記得嗎？

我們相遇的那天，那場沉悶的雨。

現在是否也下起雨來了？下起和那時候同樣的雨。

如果不是因為雨，為什麼視線會突然如此朦朧？如果不是因為雨，雙頰上為什麼會流下水珠？

蕾伊，妳還記得嗎？

海棠的花語……是「離愁」唷。

如果這場幸福的幻夢永不清醒就好了，但是世界上可有不清醒的夢嗎？真想要永遠牽著妳的手，真想永不分離……

真想要永遠延續這幸福的夢。

蕾伊……

「－－我愛妳。」